慕海顏靠著牀頭，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
過了一會兒，她才輕輕點了一下頭，表示聽到了。
齊峰就繼續說下去：“另外，程先生特地叮囑過我，等他死後，有‘三不’，分別是不許任何媒體和家人打擾你和小雨，不許舉辦任何形式的悼念和告別活動，不許購置墓地。如果你同意的話，我就會把他的遺囑正式對外公開了，這樣一來，你也能清淨一些。”
慕海顏一開始還能保持鎮定，但隨著他說的這些話，她再也控制不了了，拼命地用雙手握緊身下的牀單，攥得死死的，身體顫抖得可怕。
“你沒事吧？”
齊峰站起來，有些擔心地問道。
她上下牙齒打顫：“沒事，你繼續說吧。”
他重新坐回去，看了慕海顏兩眼，確定她能堅持住，這纔開口：“程先生說，他不在了之後，公司就交給尹煥東先生代爲打理，至於以後怎麼辦，由尹先生再做決定。你們之前住的那棟別墅，程先生抵押給了銀行，但公司目前的情況還算可以，房子應該不會被銀行收走，你如果願意的話，隨時可以回去住。哦，對了，在小雨出生之前，程先生就買了一份教育基金，我讓律師跟你說。”
齊峰欠了欠身，示意身邊的律師，把相關文件拿給慕海顏。
律師取出一份文件，遞給她。
“這份教育基金是程先生早就買好的，可以每年提取，也可以等孩子滿十八週歲之後一次性提取，兩種方式都可以。現在他不在了，但基金還是會生效，你可以先看一下……”
律師耐心地講解著，但慕海顏一個字也沒有聽進去。
她知道，程牧禾擔心她和小雨的以後，所以在臨走之前，把一切能做到的事情都早早安排好了，就連小雨讀書的錢都提前準備好，以免讓孩子走上她曾經的老路。
“……暫時就是這麼多，這個你可以留著，有什麼不懂的，可以隨時打我的電話，上面是我的名片。”
律師指了指文件右上角夾的一張名片，客氣地說道。
見她沒有什麼反應，齊峰主動說道：“你好好休息吧，我們就不打擾了，我還要去見幾個媒體的朋友，把事情儘量壓一壓。要是有事的話，你隨時給我打電話，我一定盡力。程先生已經走了，他最放不下的人就是你，你一定要保重，想想小雨。”
說完，齊峰站起身來，嘆了一口氣，和律師一起走出病房。
等他們走了，柴思晨才走進來。
她看著慕海顏的手上拿著一疊文件，還在發呆，不禁走了過去，輕輕抽了出來，看了幾眼。
“程先生真是一個好人……”
柴思晨幽幽嘆息著，心裡默唸著，生老病死，人世無常。
“可惜好人總是不長命。”
慕海顏喃喃輕語。
自從醒過來之後，她就沒有再哭過，眼淚好像已經流乾了，再也流不出來了，成了乾涸的泉眼。
“你也要保重，醫生說，你的胃很有問題，一定要注意。我猜，肯定是在申城那段時間作息不規律，沒有好好吃飯。不管怎麼樣，你都要照顧好自己，別忘了，小雨以後還得指望你呢。”
柴思晨倒了一杯水，遞給慕海顏，讓她慢慢喝。
她握著水杯，忽然想起了小雨，自己已經有好多天沒有見到他了。
“榮先生他……倒是沒有打來電話，但肯定已經知道消息了，事情鬧得這麼大，不可能不知道。”
柴思晨小聲說道。
她有些疑惑，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按照榮寵的性格，不可能不露面纔對。
可是，他偏偏就沒有任何動作。
“需要我給他打一個電話嗎？讓他把小雨帶來吧，你肯定想孩子了……”
慕海顏搖了搖頭，阻止了柴思晨。
“不用，我現在真的不希望看到他們，我知道你是好心，可我真的只想靜一靜，誰都不想見。等一會兒藥水快輸完了，我再喊你，你去沙發上躺一會兒吧，黑眼圈特別重。”
她指了指不遠處的沙發。
柴思晨只好作罷，去沙發上坐著。
不多一會兒，柴思晨接到電話，是夏一鳴打來的。
夏一鳴告訴他，齊峰已經聯繫過他，玖玩科技和吉尚文化將會在稍後一起發佈聲明，正式公佈程牧禾的死訊，給社會公衆一個交代，避免有心人繼續在網上大搞陰謀論，肆意抹黑。
“她怎麼樣了？”
說完正事，夏一鳴問道。
程牧禾作爲吉尚文化的藝人，出事以後，夏一鳴一直在公司裡處理相關事務，已經快兩天沒有閤眼了。
而且，他對於自己毫無察覺到好友的病情感到無比的自責。之前，兩個人還曾爲了打官司的事情碰了兩次面，那時候，夏一鳴一點兒都沒有發覺程牧禾的身體有什麼問題，或許，就連程牧禾自己都不知道。
“看起來還好，但是否真的好，沒人知道。”
柴思晨站在走廊上，無奈地回答道。
“你放心吧，我會照顧好她，至於公司那邊的事情，就一切拜託你了。剛纔齊峰來過，他會安撫程家人的，但願他們不會再來了。程先生的死，怪不到任何人的頭上，他們罵她也沒有用。”
一想到程佳禾在醫院幾次哭暈過去的場景，柴思晨也有幾分忐忑。
“嗯，等到遺囑公佈以後，很多麻煩都可以避免了。十分鐘以後，我會舉辦一個小型說明會，先不說了，有事給我電話。”
夏一鳴匆匆掛斷了電話。
柴思晨握著手機，剛一轉身，就看見榮耀和安宇站在自己的身後，安宇的手上還捧著一大束百合。
她被嚇了一跳，連連拍著心口。
“你們怎麼來了？”
這一層樓已經封掉了，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進來的。
榮耀挑眉：“探病而已，你不用這麼緊張。”
柴思晨吃力地壓下狂亂的心跳，沒給任何的好臉色：“我緊張什麼，又不是來看我！”
說完，她有一點後悔1;148471591054062，自己這麼說話，好像在吃醋一樣。
榮耀好像沒聽出來似的，隨口接道：“等你以後生病，我就來看你了。”
她呸了一聲。
真是晦氣，好端端地被人詛咒生病。
他自覺失言，低咳兩聲，走到慕海顏的病房前，敲了敲門。
一推門，榮耀看見慕海顏正坐在牀上，面朝著窗戶，背對著房門。
聽見聲音，她扭過頭來，沒想到來人居然是他。
“節哀順變。”
榮耀一邊走進來，一邊低低說道。
“謝謝。”
慕海顏動了動嘴脣，嗓音嘶啞。
跟在最後的柴思晨也走進來，對安宇輕聲說道：“給我吧。”
她接過那束花，簡單收拾一番，插進花瓶裡。
“我沒事，你看也看過了，就回去吧。”
慕海顏看了一眼榮耀，催他快走。
“我從大老遠過來，連兩分鐘都不到，你就讓我走，也太不夠意思了吧。”
說完，榮耀就大喇喇地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隨便你吧。”
慕海顏懶得和他糾纏，把頭扭向一旁。
“我都聽說了，你拿水果刀把我爸和我大哥給刺傷了，我爸的小傷口不到兩天就好了，但我大哥手上的傷挺重的，到現在都沒好，還用紗布包著呢，之前感染，整個人燒到四十度，連夜送到醫院。”
榮耀沒想到，自己剛離開榮家還沒幾天就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
等他聽說，想要去找慕海顏，才知道她已經不在中海了。
然後，就是兩天以前的重磅消息。
“你是來興師問罪的，還是來扭送我去派出所自首的？”
慕海顏面無表情地問道。
榮耀一怔：“你就這麼想我？我只不過是過來問問你，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聽了半天的柴思晨忍不住插話進來：“抱歉，榮總，我插一句。”
他擡頭看向她，“你說。”
“你如果是來探病的，我們謝謝你，你如果是來打聽消息的，那就請回吧。你也看到了，她現在的狀態很不好，根本受不了刺激，幹嘛還非要逼著她回憶那些事情？”
說完，柴思晨看向安宇：“安特助，勸勸你家老闆，你們回去吧。”
安宇也點了點頭：“要不我們先回去吧，改天再來。”
看到慕海顏的藥水快輸完了，還剩下一點，柴思晨轉身去找護士，順便拉了安宇一下，他反應過來，也跟著她一起出門。
很快，病房裡只剩下榮耀和慕海顏。
“對不起，我當時不應該丟下你和小雨，讓你們繼續留在榮家。”
榮耀有些內疚，如果他走的時候，把他們母子二人一起帶走，或許就不會發生後面的事情了。
“你不用和我道歉，就算你想那麼做，我也不會和你走的。你應該知道，我答應帶小雨回榮家，本身也是動機不純，有我自己的目的，一切和你無關。”
有些事情是註定會發生的，躲也躲不過，所以，對於刺傷榮楷然和榮寵那件事，慕海顏也沒有後悔過。
“別人不說，我大哥一定很難過，這世上沒人傷得了他，除了你。”
榮耀站起身來，嘆了一口氣。
“你今天來這裡，是爲了他做說客的？”
慕海顏生氣地問道。
“哪有？”榮耀一攤手，一臉無奈地回答道：“我都多少天沒見到他了，他像我一樣不肯回家，聽說連公司也不去了，手機一直是關機狀態。我剛纔打電話問李和曦，他說他也不知道，還拜託我一定要幫忙找到他，公司裡一大堆事情等著他去處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