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落針可聞。
原本，榮家的幾個保姆都站在餐廳裡，等著隨時伺候。華美薇揮了揮手，她們就很識相地一起離開了，走在最後面的一個人還把餐廳的大門輕輕帶上。
幾秒鐘以後，榮楷然也好像回過神來了。
他放下手裡的筷子，扁了扁嘴，好像一時間還無法完全消化這個令人驚訝的消息。
倒是華美薇撫掌笑道：“楷然，楷然，你聽到沒有？我們兩個人居然做爺爺奶奶了！想想看吧，一個奶聲奶氣的小肉球爬到你的身上，管你叫爺爺，你說美不美？哎呦，奮鬥了大半生，如今還有什麼盼頭兒，不就是兒子聽話，孫子健康嗎？”
說完，她一把抓住了榮楷然的手臂，用力地搖晃了兩下，忍不住笑得都快掉下眼淚來。
榮楷然似乎也被感染了，一把握住華美薇的手，驚喜連連：“對，對，對！你說得太對了！我當爺爺了！這下我看看那幾個老不死的還怎麼在我面前炫耀！我榮楷然也是有孫子的人了，真是祖宗保佑！阿薇啊，我們收拾一下，過兩天就回老家一趟，再給宗祠捐點錢，看看需不需要修繕一下……”
他激動得語無倫次起來，臉色漲紅著，連雙手都開始顫抖了。
其餘二人，則是面面相覷。
榮耀還好一點，已經有了一點心理準備，此刻聽見榮寵這麼一說，他雖然有些吃驚，但遠遠不會因此而好像被雷劈到一樣。
相比之下，華俊蘭的臉色可就難看得如同漆黑的鍋底了。
她沒有想到，榮寵居然不知道從哪裡弄出來一個兒子！
這種時候，一個孫子足以讓榮楷然暈頭轉向了！
“爸，我的話還沒有說完，你和我媽是不是高興得太早了一點兒？”
實話實說，看到他們高興成這個樣子，榮寵沒有任何輕鬆的感覺，反而十分無奈。
“孩子出車禍了，被一輛中巴車給撞了，情況很不好，不然也不會找我來輸血。這幾天雖然穩定下來了，可以後恢復成什麼樣子，還很難說。我現在跟你們說一聲，也是覺得你們作爲孩子的爺爺奶奶，理應知道。至於以後……”
他一臉疲憊，伸手抹了一把臉，沒有再說下去。
榮楷然和華美薇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住了。
他們也覺得，自己剛纔好像漏了什麼，光顧著高興了，竟然忘了更加重要的信息——車禍！
“什麼？這麼嚴重？現在到底在哪裡的醫院，我和你媽能不能去看看？”
榮楷然頓時急了，就要站起來。
還是華美薇一把按住了他，勸道：“你坐下，聽阿狐把話說完！這急性子到底什麼時候能改一改，真讓我跟著你們爺倆一起上火！”
“我要說的都說完了。我只是想跟你們說一下，不管這孩子以後怎麼樣，他都是我的兒子，我都會認他。”
榮寵平靜地說道。
想了一會兒，榮楷然也冷靜了下來，向他問道：“確定了嗎？雖然有些事情做起來有些傷人，可還是謹慎一點比較好。要是方便的話，我建議你們做一下親子鑑定，這樣才更放心。”
“已經做了，因爲我給孩子輸血了，所以留了一點血樣，直接送到了鑑定中心。至於結果嘛，還要再等幾天才能出來。等出來了，我再告訴你們。”
華美薇扭頭看向榮楷然，嘆了一口氣：“你呀，從來也不看網上的八卦。其實，我早就在電視上見到那孩子了，和阿狐1;148471591054062小時候長得幾乎一模一樣！”
說完，她拿起手機，找到慕時雨的照片，遞到榮楷然的面前。
他戴上老花鏡，左右端詳著，果然是怎麼看怎麼覺得相像。
“你別說，還真像，是了，是了！”
榮楷然看了半天，一拍大腿，連聲嚷道。
“是吧？我一看這孩子，就想起阿狐小時候！當年你總是不在家，一個月有二十天要泡在工地上，我一個人帶著阿狐，還要去公司，哎，也不知道那時候究竟是怎麼熬過來的……”
華美薇湊了過去，看了幾眼，也忍不住回憶起過往，一臉感慨地說道。
“可不是，真是不容易，一轉眼我們都這麼大歲數了……可惜這麼好的孩子，怎麼會出了那麼大的意外，這萬一有什麼事……”
榮楷然放下手機，摘掉老花鏡，露出愁容。
“阿狐，這麼大的事情，你確定嗎？”
一直沒有說話的華俊蘭再也忍不住了，她著急地向榮寵問道。
“嗯，確定。”
榮寵知道她抱著什麼心思，所以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點了一下頭。
“這可怪了。當初說分手就分手了，又說什麼從來沒有結婚過，怎麼好幾年沒了聯繫，忽然跑出來一個好幾歲的孩子？要我說，這種事可大可小，雖然時代不一樣了，但畢竟是非婚生子，說出去也不好聽，爲了榮家的顏面，我們還是要慎重起見吧。姐，你說是不是？”
華俊蘭故意向華美薇問道。
“你說的這是什麼話？我不管結婚不結婚，我只知道，這孩子是阿狐的，至於孩子的媽是誰，我管不了那麼多。孩子大了不由娘，我連自己的兒子都管不了，還管兒子的兒子是從誰的肚子裡生出來的？”
華美薇臉色一寒，重重地回答道。
“大哥，孩子既然是你的，不是程牧禾的，那你以後打算怎麼辦？”
榮耀探了探身體，關切地問道。
“暫時還沒有想好，等孩子恢復得差不多了，我就會把他接到身邊來，不可能再讓程牧禾靠近他。”
榮寵轉過頭來，試探著向榮楷然和華美薇問道：“爸，媽，到時候可能還得麻煩你們，幫我照看一下小雨。我不太會帶孩子，平時也忙，讓保姆帶著他，我又不放心，想來想去，還是放在你們這裡最適合。至於我呢，以後也回來住，多陪陪孩子。這麼安排，你們覺得如何？”
他已經搬出去好幾年了，除非逢年過節，平時很少回來。
沒想到，以後有可能會爲了孩子而搬回來住。
“好，當然好啊！家裡人多才熱鬧！”
華美薇高興地說道。
就連榮楷然也點點頭：“回來吧，怎麼能讓保姆一個人帶孩子？現在有些保姆背地裡虐待孩子，就算你想要這麼做，我們也不放心。正好，我每天接送孫子去幼兒園，就當做是鍛鍊身體，出門轉轉。”
這樣的結果，頗有一種皆大歡喜的味道。
“快，把湯再熱一熱，還有這幾道菜！”
榮楷然把家裡的保姆又喊了進來：“熱一熱，孩子們都還沒有吃飽呢，多吃一點兒！還有水果呢？把水果也端上來！”
他這幾個月都是陰陽怪氣的，難得像今天這麼正常，坐在一旁的華美薇不禁眉開眼笑，攬過榮寵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祖宗保佑，小雨不會有事的。”
半天沒有說話的華俊蘭重新拿起筷子，隨便地撥拉著面前的菜，閒閒說道：“那當然了，列祖列宗都會保佑榮家的孩子的，前提是必須是自己的孩子，可管不到外面去呀，老祖宗們也不是閒得沒事做。”
說完，她吃吃地笑了。
不等榮楷然和華美薇說什麼，華俊蘭又責怪起自己來：“瞧我，太高興了，都開始胡說八道起來了。姐，你做了祖母，那我豈不就是姨祖母了？哎呀，真是……真是想不到！”
說完，她主動舉起酒杯：“我自罰一杯酒。”
華美薇皺起眉頭，一言不發地看著自己的這個妹妹。
華俊蘭一仰頭，把酒杯裡的酒都喝光了。
就連榮楷然都露出來了一絲不悅。
“小姨，吃菜，別光喝酒了。”
榮耀連忙幫她解圍，夾了一塊肉，放到了華俊蘭的面前。
餐桌上的氣氛從一開始的詭異，再到此刻的更加詭異，令人覺得十分壓抑氣悶。
“我吃好了，你們慢吃，我想上樓躺一會兒，最近真的有點熬不住了。”
榮寵摘下餐巾，向長輩們一拱手，一個人先離開了。
他的臉色確實很不好，就連榮楷然都念叨著：“算了，讓他先去歇著吧，我們吃我們的。阿薇啊，一會兒上樓看看，不行的話就補一補，把家裡的那些什麼補品都燉給阿狐吃，又不是吃不起。”
華美薇連聲說好。
相比於榮耀的淡然，華俊蘭覺得自己真是要氣炸了。
她恨，恨老天爺真的是不幫她的忙！
只要再努努力，在榮楷然的心中，榮耀的地位就會超過榮寵了，也許甚至會影響到遺囑的內容。
這麼重要的時刻，居然不知道從哪裡跑出來一個小孩，攪亂了一切！
華俊蘭很清楚，榮楷然現在一把年紀了，他和不少的同齡人一樣，一直盼著抱孫子，做爺爺。
偏偏，無論是榮寵還是榮耀，都讓人不省心，別說生孩子，就是連穩定的婚姻都沒有。
沒想到，那個早已經和榮家沒關係的小賤人慕海顏居然生了一個男孩！
因爲慕清，華俊蘭對慕海顏的態度非常複雜。
一方面，她是自己此生最愛留在這世上唯一的骨血。但另一方面，她卻是他和那個該死的女人生的孩子！
只要一看到慕海顏，華俊蘭就會不由得想起情敵。
飯後，華美薇端著一杯參茶，上樓去看榮寵。
“我就知道，你沒睡著。”
她把茶杯遞給他：“喝了吧，你的臉色太差了，別把自己的身體搞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