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慕海顏還是做不到眼睜睜地看著程牧禾出事。

她只能選擇碰碰運氣，試著和榮寵做一次交易。

他似乎也沒有料到，她竟然會說出這種話來，一時間，榮寵竟然沒有開口，只是用疑惑的目光看向她，好像正在揣測著，這是不是一個圈套。

倒是慕海顏首先反應過來，她伸手一指：“那裡有一家咖啡館，進去說吧，站在這裡太惹眼了，我不希望被人看見。”

說罷，她立即重新戴上墨鏡，低頭和司機說了幾句話，然後也不等榮寵，邁步就走。

他略一遲疑，還是跟上了慕海顏的腳步。

等在車裡的李和曦一見到此情此景，頓時暗道不好。

他就說嘛，怪不得榮寵一大早就嚷嚷著要出門，不去公司，反而來幼兒園，原來是抱著這個目的！

對於慕海顏這個女人，李和曦完全不敢有什麼看法——他上一次不過是多說了幾句話，就被派到工地上出差了一週，這一次要是自己再管不住嘴，很可能就要被調到非洲，和黑人叔叔一起工作了。

不過，眼看著榮寵和慕海顏一前一後地走進路邊的咖啡館，李和曦連連扼腕。

英雄難過美人關吶！

兩個人進門，找了一張角落裡的空桌，面對面地坐了下來。

咖啡館的老闆一臉抱歉：“真不好意思，我們還沒有正式營業呢，一般十點以後纔會有客人來喝咖啡……”

榮寵面無表情地開口：“那就拿兩杯水過來吧，我按照咖啡的價格付錢。”

見他一副不好招惹的樣子，老闆只好照做。

“你剛纔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等老闆端上來了兩杯水，榮寵拿在手上，先喝了一口，這才慢悠悠地問道。

慕海顏坐得筆直，好像只有這樣纔不會對他有任何畏懼似的。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沒什麼別的意思。你不是一直希望我來求你嗎？我現在就是想要讓你放過程牧禾的公司，只要你別再搗鬼，我相信他一定能撐過去。我知道你這個人從來不會大發善心，我壓根也不指望你能隨隨便便就答應我，所以，假如你答應我的條件，我也會答應你，我不會爲我父親報仇了。”

她1;148471591054062連眉毛都沒有挑一下，整個人看起來像極了一個精緻的假人，嘴脣上的血色都徹底不見了。

榮寵反而大笑起來：“這是什麼買賣？爲父親報仇，說得倒是簡單，你拿什麼報仇？明路，你走不通，暗路，你不會走。要我來說，就算我老老實實坐在這裡讓你殺，你都未必扯得了我一根汗毛。現在你上下嘴脣一碰，居然就和我談起條件來了！”

說完，他好像聽到了一個什麼天大的笑話似的，笑得十分暢快。

慕海顏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一點焦急，她知道，論心計，論手腕，她真的差了太多太多。

“我跟你實說了吧，”榮寵忽然湊近一些：“我只要再等上一個月，多說一個半月，就能以一個非常合算的價格買下玖玩科技。到時候，我把它丟給天姿娛樂，哪怕專門給電影做後期，做特效，我都穩賺不賠。所以，你覺得我憑什麼聽你的話，和你進行這個賠本的交易呢？”

她怒極，一把抓起面前的水杯，向著榮寵用力一揚。

一杯冰涼的水，盡數澆到了他的臉上。

榮寵臉頰上的傷口已經結疤了，淡紫色的痂還長在新肉的上面，此刻，上面全是水珠，順著向下滴。

他一動不動，好像被澆的人並不是自己一樣。

過了片刻，榮寵才從西裝口袋裡掏出來一塊手帕，擦了擦臉。

“你真是不識擡舉。”

他倒是沒有生氣，但陰森森的語氣卻比任何高聲的咆哮來得還要更加可怕。

慕海顏沒來由地瑟縮了一下。

可是，她並不後悔。

“是你們榮家欠程牧禾的，你憑什麼還要拿走屬於他最後的好東西！”

她渾身顫抖著，蒼白的嘴脣翕動不已。

他擡起眼皮，看了一眼慕海顏。

“最後的？不，除了公司，他還有別的。”

榮寵語氣古怪地開口，似乎不贊同她的話。

自從見了慕海顏和慕時雨以後，他對程牧禾的嫉恨似乎又多了不少。

原本，他認爲程牧禾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對手，所以，這麼多年來，榮寵任由他的玖玩科技隨意發展著，並沒有太多的關注。

直到和慕海顏重逢，直到見到了她的兒子，榮寵才驚訝地發現，程牧禾的生活遠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幸福多了。相比之下，他纔是那個可憐的孤家寡人，除了錢，一無所有。

他心生恨意，所以想也不想地要先毀掉程牧禾的公司，將他的生活攪得一亂糟。

“程牧禾除了公司以外，不是還有你，和小雨麼？”

榮寵咧了咧嘴，主動揭曉答案。

慕海顏的臉色一白，失聲喊道：“你別動小雨！他還只是一個小孩！”

情急之下，她雙手用力地撐在桌面上，直接站了起來。

“我再說最後一遍，就算我對付不了你，但只要你動我的兒子，我絕對會選擇和你一起死！你聽到了沒有，我會讓你死！”

慕海顏握著拳頭，情緒激動，連兩隻眼睛都紅了。

都說女子本弱，爲母則剛，曾經的小白兔，爲了自己的孩子，可以隨時變成母老虎，這話不假。

此時此刻，她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戾氣，令榮寵都產生了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她的確和記憶中的那個女人不太相像了，更獨立，也更凌厲。

“我只給程牧禾三十天的時間。”

沉默了半天，榮寵忽然開口說了一句話。

慕海顏立即接口：“不，四十五天，一個半月，少一天也不行！”

“你別得寸進尺。”

шшш? ttka n? C○

“你也別趁火打劫！”

兩個人對視著，誰也不移開目光。

最後，還是榮寵妥協了：“好，那就四十五天，多一天我都不會再通融。程牧禾要是真的有本事，一個半月也足夠他翻身了，除非他根本就是一個廢物！”

慕海顏譏笑地回答道：“那你一定會失望了，我相信他的能力。”

既然已經談好了，她準備離開。

沒想到，榮寵又一次喊住了她：“等一下！”

慕海顏一臉戒備地問道：“幹什麼？”

頓了一下，她立即反應過來了：“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說到做到，那本日記，還有那封信，我全都收起來了，放在一個連程牧禾都不知道的地方。只要我閉嘴，沒有人能夠把當年那件事說出去。”

榮寵原本想要說的並不是這件事，但慕海顏既然提起了，他也就順著繼續說下去：“聽說，你媽媽已經醒了。”

慕海顏臉色一變，語氣又尖銳起來：“她人在國外，根本不清楚這些事情，你不必對她下手！她能清醒過來，已經實屬不易，請你放過她，讓她安度晚年！”

見她誤會了自己的意思，榮寵不禁有些生氣：“慕海顏，我在你的心裡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存在？”

一會兒覺得他要對慕時雨下手，一會兒覺得他要對慕清下手，搞得好像他整天無事可做，專門去害人一樣。

“魔鬼。”

慕海顏想也不想地吐出來了兩個字。

“算了，本來我還想問你一件事，不過看你這個態度，我還是不問了。或者，改天我去問問小雨自己好了。”

榮寵摸著下巴，故意說道。

果然，慕海顏更加警惕：“你到底想問什麼？有話找我說，離我兒子遠一點兒！你聽見沒有？”

他笑了笑，狀似不經意地問道：“我挺好奇的，爲什麼小雨姓慕，不姓程？按理來說，像程牧禾那種人到中年才生了兒子的男人，應該不會這麼好說話，允許兒子隨母性吧？”

這個問題，表面上看很普通，但對於慕海顏來說，她心底的那根弦一下子就被撩撥到了。

甚至，她懷疑，榮寵是不是看出來什麼了。

她不動聲色地打量著他的表情，想要確認一下，他是不是藉著這個問題，來觀察自己的反應。

不過，慕海顏還是儘可能平靜地回答道：“我生小雨的時候，難產了，當時的情況很嚇人，不過我自己不知道，都是後來才聽說的。可能是嚇到了他，出院那天，他主動跟我說，這孩子跟我的姓，讓他一輩子都記住，我爲了生他，差點兒連命都沒了。”

其實，她並不怎麼後怕，因爲生產那兩天，自己都處於一種半死不活的狀態之中，麻醉劑令她昏昏沉沉，一度以爲自己死了，結果還是活了下來。

說起這些事情，慕海顏有一種好像在說別人的經歷的感覺。

“難產？”

榮寵的聲音幾乎已經變了。

“你不知道麼，女人生孩子本來就是過鬼門關，順順利利的只是一部分，還有一部分是九死一生，我就是差點兒死了的那一部分。可能，是我自己的命不好吧。幸虧小雨很健康，沒什麼問題，一切都值了。”

說起兒子，慕海顏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一絲溫情。

“我不知道這些。”

聽完之後，榮寵澀澀地開口。

她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輕輕哼出一聲：“和你又有什麼關係，說得好像你很替我難過似的。要知道，你當年對我做過的事，比死令我更加痛苦。”

“是你逼我的。”

榮寵咬著後槽牙，實在不願意回憶起過去的事情。

“少在這裡倒打一耙了。不過，從今以後，你可以放下心來了，我說到做到。”

慕海顏拿起東西，迅速地走出了咖啡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