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祭了鄭思危以後，兩個人就沿著墓園內的小路，慢慢走著。
墓園的佔地面積很大，園內栽種著大量的松柏，四季常青，路邊還堆積著不少的雪，樹枝上也掛著一些，風一吹，便撲簌簌落下來一粒粒雪屑，打在臉上，涼意微微。
“能和我說說你爸的事情嗎？”
鄭思危的案子，榮寵也聽說過一些，但知之甚少。
說來奇怪，這些年來，被查出問題的官員其實很多，可一提起鄭思危，大家便全都有些吞吞吐吐，表示知道得不多，不太瞭解內情。
因此，李和曦也沒有查到什麼。
榮寵覺得，不如直接去問慕海顏。
她把兩隻手都插在大衣口袋裡，垂著頭，聲音很低：“這麼久了，我也想知道。我一直希望我媽有一天能醒，和我說說當時的情況。她或許知道一些吧，那段時間，他們偶爾會發生爭吵，但都揹著我。沒過多久，我爸就出事了，據說是在單位直接被帶走了，接受調查。再後來……他就自殺了。”
“這麼說，你也不清楚發生了什麼？”
榮寵有些無奈，不過，想想也是，她那時候才十六歲，整天在學校讀書，未必知道鄭思危的事情。
慕海顏的聲音更低了：“我沒撒謊，可是那些人都不相信我，還讓我寫檢查。我寫不出來，他們就不停地去學校找我，一次又一次。教導主任很生氣，專門在年級大會上點名批評我。其實，就在兩個月以前，她還笑瞇瞇地跟我說，要是有機會的話，想來我家拜訪。呵呵……”
人情冷暖，不外如此。
見她的身體在顫抖，榮寵停下來，抱住慕海顏，口中不停地說道：“好了，不說了，不說了。”
他忽然想起來，李和曦似乎和自己說過，鄭思危在出事之前，曾經經手過榮氏的項目，就是荷光水岸所在的那塊地皮。但是，還沒有等到土地競標的結果出來，他就被雙規了。
難道……和榮家有關？
榮寵沒來由地也打了個哆嗦，立即打消了這個念頭。
榮氏做事一向規矩，這麼多年，它能夠成爲業內的龍頭老大，靠的是實力，不是運氣，更不是僥倖。
所以，榮寵絕對相信，這一切只是個巧合而已。
離開墓園之後，兩個人順路去了超市。
榮寵的房子雖大，裝修雖氣派，可過日子的東西卻一概沒有。慕海顏掰著手指算了算，距離自己到年後開工還有一段日子，一些生活必需品不得不買。
於是，她負責指揮，榮寵負責去拿，很快就裝滿了一輛手推車。
他第一次買生活用品，難免好奇，也對慕海顏爲什麼選擇A產品而不選擇B產品的行爲感到十分不解。
榮寵用兩隻手提著兩個不同牌子的捲筒紙，左右看了看：“買哪個？”
慕海顏看了幾眼，很篤定：“左手的。”
“爲什麼？”
“看層數，看重量，看價格。”
她頭也不擡，對比著手上的兩種碗。
榮寵一臉欽佩，也不管1;148471591054062會不會被其他人看見，直接在她的臉上親了一口：“我老婆好厲害！”
慕海顏哭笑不得，她要不是窮，纔不會懂得這麼多！
兩個人在超市轉了一大圈，竟然也培養出了一種尋常夫妻般的默契。特別是榮寵，他生平第一次和女人逛超市，買東西，本以爲會無聊至極，哪知道卻體會到了前所未有的樂趣。
就連她低頭挑選東西的模樣兒，他都覺得看不夠似的。
提著好幾袋東西，兩個人回到家中。
不過，還沒有進門，榮寵的表情就變了，他讓慕海顏走到自己的身後去，一臉戒備。
一腳踹開門，榮寵先把手上的東西放在地上，然後纔開口問道：“誰？”
慕海顏懵了，家裡來人了？
率先走出來的人是李和曦，原本英俊的一張臉，此刻皺得像是一條苦瓜：“榮、榮先生，我也沒有辦法……”
緊接著，一個端莊貴氣的中年女人也從裡面走了出來，慢條斯理地說道：“你別怪李特助，是我讓他一定要帶我來的。我沒有辦法，兒子不回家，我只好來找他。”
一見到華美薇，榮寵鬆了一口氣。
他無奈地看著她：“媽，你就不能給我打個電話嗎？我還以爲入室搶劫呢。”
榮寵把手從褲兜裡掏出來，他的拇指都已經按在了手機的快捷鍵上，隨時準備報警。
說完，他回頭，看向同樣一臉緊張的慕海顏，向她搖了搖頭：“別害怕，是我媽來了。”
話雖如此，但對於現在的慕海顏來說，婆婆來了，比起劫匪來了，其恐怖程度也好不到哪裡去！只不過，就算借她幾個膽子，她也不敢這麼說罷了。
硬著頭皮，她從榮寵的身後走出來，客客氣氣地向華美薇問候著：“榮夫人，您好！”
華美薇打量了她幾眼，口中不鹹不淡地應了一聲。
慕海顏在心裡默默地念著，完蛋了。
榮寵衝李和曦招了招手，讓他幫忙把東西整理一下。
李和曦如蒙大赦，立即拎著幾袋子的東西，一頭扎進廚房裡，絲毫也不覺得大材小用。
“媽，你坐吧，我給你沏茶。”
榮寵一邊脫掉外套，一邊挽起袖口。
華美薇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但說的話卻明顯是給慕海顏聽的：“沒想到啊，你一個大男人，倒是什麼都會幹。”
聞言，慕海顏頓時看向榮寵，小聲說道：“我去吧。”
她一溜煙地跑進了廚房。
等慕海顏離開了，華美薇才露出擔憂的表情，拉著榮寵在沙發上坐下，小聲問道：“真的？”
榮寵笑了一下：“真的啊，本想等春節再告訴你的。”
華美薇本想發火，看著兒子，還是捨不得。
瞪了他幾眼，她終於也忍不住笑起來，拍了怕他的手背，慶幸道：“我都怕你是同性戀，喜歡男人。”
不過，華美薇又面露擔憂：“太年輕了，而且還是沒成氣候的小明星……”
榮寵打斷她：“天姿娛樂還是您一手打造的呢，現在居然又嫌棄起自家的藝人來了。這是什麼道理？”
華美薇嗔怪道：“別人是別人，我兒子是我兒子，能一樣嗎？”
想了想，她又補充道：“你喜歡就好。”
榮寵馬上把臉別開，語氣淡淡：“還行吧。”
看著兒子故作淡然的樣子，華美薇止不住大笑起來：“你呀，從小就是這樣，越表現得無所謂，就越是在意了。算了，我也不做惡人了，反正，你一開始也沒有徵求我的意見，那我還說什麼廢話？”
又過了一會兒，慕海顏端了兩杯茶，小心翼翼地放到茶幾上。
“榮夫人，請用茶。”
華美薇故意板著臉：“不是都結婚了嗎？別人叫我榮夫人，你也跟著叫？”
慕海顏張了張嘴，不敢說話，只好偷偷向榮寵投去求助的眼神。
“叫媽啊。”
榮寵端起茶杯，吹了吹，給她解惑。
華美薇站了起來，拉著慕海顏往房間裡走。
見狀，榮寵急了，連聲音都變了：“媽？”
他生怕華美薇會爲難慕海顏，畢竟，不管是豪門大家，還是小門小戶，自古以來，婆婆和媳婦就大多不對盤。
華美薇頭也不回：“你怕什麼，我給兒媳拿見面禮。老實喝你的茶，我又不會吃了她。”
一聽這話，榮寵才鎮定下來。
慕海顏被華美薇拉著，一起走進了房間。
華美薇關上門，仔仔細細地看著她。
“要是我沒記錯的話，上一次，是耀耀帶你去華榮山莊的。”
片刻之後，華美薇目光銳利地問道。
慕海顏只能點頭。
“在我心裡，榮氏不是最重要的，天姿娛樂也不是最重要的。對我來說，最重要的是我的兩個兒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哪一個都是我的寶貝。你明白嗎？”
華美薇別有深意地說道。
“明白……”
慕海顏頭皮發麻，但願華美薇沒有誤會自己，以爲她先勾搭了榮耀，再勾搭了榮寵。
“孩子長大了，不愛和爸媽說實話了。我總覺得，他們兩個人之間有什麼事，可誰都不說，我也打聽不出來。”
沉默了半天，華美薇嘆息著，自言自語。
看起來，她並不知道何靜臻的事情，慕海顏默默地想道。
“不說這些了。今年春節，你們一起回家吧，見見家裡的人。至於婚禮嘛，要不要辦，在哪裡辦，打算怎麼辦，那是你們自己的事情，小兩口商量吧。”
華美薇一邊說著，一邊從手袋裡掏出來一個方盒。
“等了這麼多年，今天總算送出去了。拿著吧，以後好好對阿狐。哦，他小名叫阿狐，我懷他的時候，總夢見一條小狐貍，尾巴大大的，直往我懷裡鑽。”
慕海顏險些笑出來，但又不敢，只好接過來，向她道謝。
她打開方盒，是一頂小小的鑽石王冠。
“這是……”
華美薇的神情有幾分恍惚：“這是傳家寶，給媳婦的，我當年也戴過。”
慕海顏瞭然，笑道：“他說過。那我也留著，以後在婚禮上戴著……”
不等她把話說完，華美薇的表情忽然變得有些嚇人：“不可以！你收好它就行了，別把它拿出來，更別戴著。懂了嗎？”
慕海顏明顯呆了一呆，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聽到沒有？”
華美薇口氣嚴厲地又問了一遍。
慕海顏只好答應下來。
但是，她的心裡一直狐疑不定，既然是傳家寶，爲什麼不能示人呢？
難道，這裡面還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