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依舊是唯唯諾諾,臉上是百年不變的恭順模樣。想想也是,他們在宮裡多年,遇到的主子不計其數(shù),哪個剛來的時候沒對他們說過這些話,又有哪個真正能夠說到做到呢。再好聽的話,若是僅僅爲了收買人心,說了也是白說。所以我不再做那些表面功夫,時間久了,他們自然能夠明白我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他們的身影漸漸忙碌起來,要趕在晚上天黑之前將德雲(yún)宮整理好,我看了看,沒有什麼地方能幫得上忙,於是一個人溜達出宮門,在御花園裡散步。
御花園中每天都有盛開的花,有應(yīng)節(jié)的,也有不應(yīng)節(jié)的。
紫禁城裡有一個很大的花棚,花匠們每天要做的就是培育各種不同的花,再把培育了一年的花搬到外面來。可惜的是,霜一打,花只開一天就凋零了。然後第二天再搬出新的來,每天如此。
在這富麗堂皇的皇宮裡開一天,真的比在外面開一季好嗎?花不會回答我的問題,也沒法回答,因爲這些不是花自己可以決定得了的,不管生在那裡,開在哪裡,都是命運,自己高興與否,都改變不了事實。依舊是該開始開,該落時落。
前面又是一座宮殿,遠遠看去有些破敗,也不似儲秀宮一般人來人往,這裡很冷清,冷清到一個人都看不到,走近了再看,門楣上面只有一塊空白的匾額,什麼花紋和文字都沒有。宮門沒鎖,我輕
輕推開走了進去。
院裡雜草叢生,屋檐處結(jié)了很多蜘蛛網(wǎng),窗臺上也有厚厚一層灰塵,不像個有人住的地方。我正轉(zhuǎn)身要走,聽得裡面有個女人用沙啞的聲音說道:“紫衣,是你回來了嗎。”
我剛要回答,只見從宮門外進來了一個女子,穿一身洗得發(fā)白的紫色布衣,懷裡抱著一個長長的包袱,髮髻梳得很精緻,卻沒有任何髮飾。那女子回答道:“姐姐,是我。御用監(jiān)的總管不在,待會我再去問問。”
裡面的女子幽幽的道:“別騙我了,一定是御用監(jiān)的人又沒給你好臉色看吧,以後你別再去了,姐姐不願意你受他們的氣。”
紫衣的臉上看上去不太好看,眼睛也紅紅的,她對著我努了努嘴,示意我出去,不要打擾她姐姐,我趕忙退了出來,順手關(guān)上了宮門。
紫衣憤怒的聲音還是從門縫裡傳了出來:“姐姐,即便你失寵了,可你也是一宮的娘娘,他們怎麼能這麼對你……”
我越走越遠,紫衣的聲音也越來越小。
回到德雲(yún)宮,我問了羅蓉,她告訴了我關(guān)於紫衣姐妹的故事。
那個聲音沙啞的女子名叫藍衣,當年是跟她妹妹紫衣一起入宮的。兩姐妹長得貌美,加上一個能彈會唱、一個能歌善舞,很快就得到了皇帝的寵愛,除了那裡,皇帝再也沒有去過其他嬪妃宮中。
翌年,太
醫(yī)診斷出惠妃娘娘身懷龍裔,二月皇子出生,皇上賜名爲慶,目的就是要普天同慶,同時,藍衣也升爲惠妃,賜居恩澤宮。
惠妃本以爲人生從此就是一片光明瞭,哪曾想,好景不長,剛剛到五月,容妃娘娘的皇子大阿哥承瑞就過世了,太醫(yī)檢查以後,說是中了牽機藥毒發(fā)身亡。剛巧在這前一天,紫衣稱宮裡有老鼠,派人去太醫(yī)院拿了一些牽機藥用來毒老鼠。
不知道是爲了保住妹妹還是自保,惠妃說紫衣從取藥時到現(xiàn)在一直跟自己在一起,並沒有下毒的時間。這時,有太監(jiān)站出來,說看到紫衣的貼身宮女曾經(jīng)單獨與大阿哥在一起。
大阿哥是第一個兒子,皇帝一直十分疼惜,沒想到竟被人毒害。皇帝認定紫衣定然是被藍衣教唆,皇后所生的二阿哥在坤寧宮有多人照顧,下不了手,便轉(zhuǎn)手毒害了大阿哥。盛怒之下,當場杖斃了那個宮女。本打算將惠妃廢去封號,打入冷宮,不曾想,惠妃性子十分剛烈,見皇帝不肯相信自己所說的話,便從桌上取下一把剪刀,劃傷了自己的雙眼,說,既然心中無情,此生再不相見。
皇帝見狀大駭,不知道是相信了惠妃的話、心痛惠妃、還是覺得惠妃已經(jīng)得到懲罰了,皇帝沒有治惠妃罪,只是拂袖而去,再也沒有踏進宮門半步,惠妃也命人將宮門上的匾額除去恩澤宮仨個字,從此成爲衆(zhòng)人口中相傳的無名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