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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英雄

孔嶽見時機已到,大喝道:“退回山莊,跟我去坎、艮兩丘!”

楚潯這纔將目光從時淺衣曼妙的身體上收回來,一拍腦袋,暗叫不好。原來孔嶽見到所有兵馬已經集聚到前面,後路卻不見有人堵截,於是就指揮衆人退入莊內,打算從兌、離正對著的艮、坎兩丘之間突圍。之前楚潯還有重炮能向莊內轟擊,現在孔嶽耗了一段時間,大炮已經全部溼透,炮膛積水,再也無法射出炮彈,對衆人構成威脅。現在楚潯要是指揮兵馬圍著八卦丘繞行過去,肯定來不及阻擋衆人,他便下令手下精兵從兌、坎兩丘之間進攻。但是現在強行攻入,土行孫又指揮著萬壑山莊弟子依照天時地利擺出陣法,將先鋒部隊的五千精兵拖住。衆人衝回山莊,繞過大火仍未熄滅的歸藏樓,向坎、艮兩丘之間疾行而去。

土行孫等人仗著萬壑山莊之內的花草木石掩護,也是退的飛快。然而明兵人數衆多,不會破陣卻可以毀陣。只見他們打砸亭臺,砍割草木,步步推進。只不過被陣法這麼一拖延,衆人已經衝出了萬壑山莊八卦丘,向著太湖方向飛奔過去。楚潯也不是不會用兵之人,只不過他這幾天一直沉迷於時淺衣的美色,有點神不守舍。這時候他見衆人逃出包圍圈,心中驚醒,立刻下令五萬兵馬緊緊追趕。

這麼一逃一追,兩方相距三裡左右,已經能遠遠望到太湖湖岸。孔嶽心想湖中船舶定然有限,一定要分散開來沿著湖岸逃避才行。哪知他念頭剛動,只見左右都有幾千人圍了過來。原來這兩羣士兵還沒來得及與楚潯的主力相會,這時見到孔嶽和李夢涯帶著衆人突圍而出,便從兩翼包抄過來。現在三個方向都已經被明兵堵死,看來只好到太湖邊上背水一戰了。

離太湖越近,孔嶽越能看到太湖岸邊的船隻竟然密密麻麻,多不勝數。衆人也都看在眼內,心想這回定然可以乘船逃離,於是便加快了腳步,朝湖岸奔去。

衆人靠近了湖岸,卻見到岸邊船上、竹排上都站滿了手持兵器的人,正虎視眈眈等著衆人。衆多船隻中間,居然還有一艘裝備重炮的海戰船!這些人好像一早就守在此處,以防衆人逃脫一樣。只不過這些人都沒有穿著官兵服飾,看起來更像是一羣烏合之衆。

海戰船停在湖中,側對著岸邊,船舷上架著四門重炮,黑魆魆的炮口正對著衆人。衆人剛纔在萬壑山莊被炮火轟擊,心中恐懼,紛紛停下了腳步。楊窮秋見到海戰船船首站著一人,手持長棍,身影熟悉,卻是排幫幫主俞超!

俞超見到一羣武林人士落魄奔來,也是一臉錯愕,連忙跳下海戰船,迎上前來。見到楊窮秋和南釋諸人,俞超疑惑道:“怎麼回事,你們怎、怎麼在這裡?”

楊窮秋道:“我們被明兵圍剿,剛從萬壑山莊逃出來。”

俞超驚愕道:“這裡靠近萬壑山莊?”

衆人見俞超渾不知情,結結巴巴,紛紛怒道:“你又是什麼人?”、“請讓我們上船!”、“這人定是朝廷的走狗,不要相信他!”

俞超見到三面圍過來的追兵,眼中掠過一絲猶豫,終於咬牙道:“跟我上船!”

排幫弟子聽令,臉上都露出無奈的神色,將千餘人一一接上了船。不一會兒,岸邊的船上都乘滿了人。孔嶽和李夢涯、減法和尚、聶赤腳、唐卷、楊窮秋等數名高手守在岸邊,抵擋追的最近的官兵。待到衆人盡數登船,排幫弟子撐船離岸,他們才施展輕功,跳到海戰船之上。

這時候五萬明兵已經追到太湖邊上,楚潯見俞超並不阻攔,反而幫助衆人脫困,不由戟指怒道:“俞超,你違抗軍令,你可知道這些都是反賊!”

俞超已經猜到衆人是在萬壑山莊參加比武招親,可並不曉得萬壑山莊之內發生了什麼事。他聽了楚潯的責問,深思片刻,便抱拳道:“我俞超雖然有心爲國效力,可是這些人都、都是我的朋友,俞超相信他們不會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還望楚將軍明、明察!”

原來排幫在俞超父親俞傳甲被邵彥囚禁之後,大權落在邵彥手中。由於邵彥在長江之上大肆收取過江費,惹怒了朝廷。在俞傳甲剛被安葬的第二天,朝廷便發下一紙招安書,要求排幫立刻歸附朝廷,否則就會派兵將排幫寨子攻破,剿滅幫衆。俞超爲了排幫衆多弟子身家性命著想,就答應了朝廷的招安,帶領排幫子弟駕駛衆多船隻,沿長江駛向東海,編入海防軍隊。哪知剛行駛到金陵附近,就被楚潯調到太湖來守住湖岸,以防萬壑山莊衆人逃脫。俞超只是接受調遣,並不知道自己要阻擋何許人也。待見到楊窮秋諸人被官兵追殺,他竟不再考慮自己目前的參將身份,反而將衆多武林人士接到了船上。排幫創幫之祖俞秦擅長水戰,所以排幫自己製造了一艘海戰船用來防衛。不過爲了不讓官府生疑,他們在平時自然不敢將大炮架在船上。此時招安東進,纔將全數家底搬了出來。

排幫弟子們這些天都在考慮著成爲朝廷官兵,日後就能享受衣食無憂的生活。哪知現在俞超公然抗命,將一羣有造反嫌疑的武林人物接到船上來。排幫就算逃得了今日,以後恐怕也得風流雲散、亡命天涯了。有的弟子出生江湖,只覺得俞超十分夠義氣;有的弟子則對俞超十分不滿,心想熬過今天,便要立即退出排幫,自謀生路。所以排幫衆人的情緒一時間竟顯得十分複雜。

楚潯心裡也知道這千餘人中肯定有不少忠義人士。但是想到將這些人一一抓住拷問,不免麻煩;而且能不能抓住,還是個大問題。所以楚潯已經決定:寧可錯殺一千,也絕不放過一個。到時候朝廷追查下來,時淺衣和衆多埋伏在八卦丘頂上的官兵都可以爲自己作證,他又有什麼好擔心。

可楚潯算計半天,自以爲部署周密,沒想到這剛剛接受招安,連軍服都沒有穿上的排幫突然臨陣倒戈,將衆人接上了船,駛離了岸邊。己方的弓箭射之不及,大炮還留在八卦丘之上。而俞超的海戰船上卻裝有大炮。硬拼起來,自己這邊不免要吃大虧。可是楚潯見到愛慕的時淺衣就在自己身邊,他可不願在女人面前就此跟俞超妥協,去明察什麼實情。只大怒道:“只要你俞超今日不交人,來日我定然上報朝廷,發兵將排幫趕盡殺絕!”

俞超站在海戰船龍頭之上,哈哈大笑道:“我俞超既然做了,就絕不反悔!做決定的是我,有、有種你就衝我一個人來!”

衆人這才隱隱知道俞超是冒著多大的危險才救下自己,當即心中一熱,有人衝著楚潯罵道:“你這狗官,你若敢動排幫一根汗毛,老子只要有一口氣在,就會潛入你府中,將你一家老小殺個精光!諾、、、、這狗官可有人認識?”

排幫幫衆有俠義之心的人便高喊道:“這人就是金陵都指揮使楚潯!”

衆人都是出生江湖,很多污言穢語層出不窮,花樣翻新地將楚潯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一番。

楚潯心中也不禁暗暗擔憂,心想這些武林人士可不是府中護衛可以抵禦。萬一要是被誰摸黑混入,自己一家老小就算死了也不一定知道是誰下的手。想到此處,楚潯汗毛倒豎,心裡開始後悔爲什麼要爲了時淺衣衝冠一怒,而得罪這些江湖人士。楚潯嘴硬道:“哈哈,今日就饒你們一條性命,來日再見,楚某一定將你們碎屍萬段!”

南釋見楚潯眼睛一面盤算自己的處境,一面不忘向時淺衣瞟去,心中一陣鄙薄,站到海戰船一門大炮前怒道:“再不滾蛋,老子就開炮了!”

朝廷官兵比衆位江湖人士更加懼怕大炮,這時候楚潯一聲令下,五萬人立刻撤去,退出了大炮射程才轉過身來遠遠叫罵。可惜這些人都是尋常士兵,離得遠了只能見到其指手畫腳,說的話卻是一句也傳不過來。

楚潯這時候看著頻頻回顧、滿臉愁色的時淺衣,心下尋思:“我回去得想辦法儘快調任別處,金陵這一帶肯定不能再待下去了!”

衆人見官兵退去,紛紛鬆了一口氣。但是復周盟和萬壑山莊諸人已經與羣豪結怨,一時間氣氛又顯的劍拔弩張。孔嶽見狀,揮手道:“今天大家能逃過官兵圍攻,也算是一件幸事。孔某還請大家今天不要動手,各回各派,重新整頓。以後江湖相見,再以江湖規矩商量可好?”

衆人心想現在各門各派都是傷亡慘重,目前最重要的事情還是返回自己的門派,穩住陣腳。至於今天結下的仇恨,也只好等來日重振旗鼓,再慢慢結算不遲。於是李夢涯將九死一生丹的配方高聲唸了幾遍,給諸人記下。俞超吩咐衆多排幫弟子選擇加入各個門派,四散避難。各門派感念俞超捨身相救之恩,當然也不吝收留。不一會兒,衆多人士四散而去。萬壑山莊弟子由於失去了頭領,又得罪了武林同道,只能跟隨復周盟中的幾個門派離去了。有幾名弟子冒險返回萬壑山莊,只見山莊之內已經被官兵夷爲平地,白玉屏等人屍骨無存,這一場比武招親,居然鬧成這個結果。孔嶽等人在辭別了俞超之後,悄悄潛返姑蘇城,心中都是無限感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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