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遠(yuǎn)處城門外陸陸續(xù)續(xù)聚集了一羣人,還不時傳來噼裡啪啦的**爆炸之聲。
李夢涯循聲看去,只見圍觀者不敢靠近,圈子拉的越來越大,隱隱看到場中正有兩名白衣人劍影飄然,和兩個身著黑衣的漢子鬥在一處。黑衣人不停扔出手中暗器,暗器觸及實物就轟然爆裂,星花四射,硝煙瀰漫。兩名白衣人窮於應(yīng)付,似乎落在下風(fēng),只守不攻。可是這兩個白衣人在煙霧中舞起長劍,竟有翩若游龍的姿態(tài),宛若仙人指路、御空而行。
李夢涯知道兩名黑衣人定是西湖霹靂堂雷家弟子。雷家以火器名動江湖,和蜀中唐門遙遙相望,分庭抗禮。雷家的火器一般裝在暗器之中,或者本身就可以製作成暗器。火器的威力大小跟**質(zhì)量、硝石分量都有關(guān)係。不過正常武林人士只要吃上一記指頭大小的雷家霹靂彈,往往就會身受重傷。李夢涯有心一看究竟,便展開輕功提縱術(shù),快步奔到城門處。
離得越近,李夢涯越能看清四人的招式、容貌。兩名白衣人身法颯然,引人注目,相貌也頗爲(wèi)英俊。但是兩名雷家弟子卻長得不盡如人意。一名十分肥胖,揹著個包袱,不斷從包袱裡取出形態(tài)各異、千奇百怪的火器。似乎那包袱是一個**倉庫,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一般。另一人則十分瘦弱,甚至比滅法神僧還要精瘦,但是這人皮包骨的臉頰上卻生著一雙銅鈴般大的眼睛,五官比例極不協(xié)調(diào)。劇鬥之中,這人由於心神專注,眼睛瞪得更大,十分駭人。
李夢涯又觀察了兩名白衣人的武功路數(shù),見兩人劍走輕靈,拖泥帶水而又踏雪無痕,似乎是太極劍法。可仔細(xì)看去,又不像太極劍以圓形爲(wèi)主的劍路,想必是另一著名道教門派,龍虎山玄天門的“若水劍法”。
《道德經(jīng)》有云: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衆(zhòng)人之所惡,故幾於道。玄天門的若水劍法和凝形罡氣、太乙神掌三種武功都是出自道家典籍,都秉持著一個道理:不重力而重意。“夫唯不爭,故莫能與之爭”是玄天門祖師悟出的武學(xué)精髓。因此玄天門的武功講究卸力、借力打力。心中平和,才能發(fā)揮出這一脈武功的長處。
可是現(xiàn)在場中兩名玄天門弟子心內(nèi)一點都不平和。雷家的火器十分厲害,觸碰實物就會爆炸,兩人一直在用若水劍法的“粘”字訣和“卸”字訣,將紛飛而來的火器牽引到地上。但是兩人的白色衣衫還是被迸射的**燒出幾個大洞,神態(tài)十分狼狽。
兩名白衣人中一人怒道:“雷漸,你有本事和我單打獨鬥!”
只聽圍觀者中一人哈哈笑道:“張?zhí)苗R,你先過了雷多寶這關(guān)再說!”
那肥頭大耳的黑衣胖子乾笑幾聲,又從包袱裡取出幾樣“寶貝”,扔向張?zhí)苗R。張?zhí)苗R這次忽然揉身撲來,不再用長劍挑撥火器。只聽一陣爆豆聲響,張?zhí)苗R以凝形罡氣硬接了雷多寶的幾枚火器,皮膚被炸開幾處,但是不見流血,想必只是傷到表皮。雷多寶一招得手,正沾沾自喜,可對方中了自己的法寶後並沒有立即倒下,反而向自己刺出一劍。雷多寶身軀龐大,閃躲不靈,肩膀被割開一道血口,疼的哇哇大叫。張?zhí)苗R咬緊牙關(guān),跟手又是一劍,刺向雷多寶咽喉。
這時站在圍觀者中的雷漸身法一動,奇快無比地閃到場內(nèi),將雷多寶肥重的身體撞到一邊,避開這致命一擊。
張?zhí)苗R怒道:“雷漸,你是非要等我受傷,才下場來和我比試麼?”
雷漸笑道:“我纔不會討這個便宜,兩日後就是比武招親,我們遲早會遇上。”
張?zhí)苗R冷笑道:“幸好我的凝形罡氣護住了身體,否則這一下不死也得重傷。你讓雷多寶來和我拼鬥,是想將我打傷,以至不能參戰(zhàn)吧!”
原來雷多寶的武功其實要高過張?zhí)苗R。張?zhí)苗R久戰(zhàn)無功,只好拼著挨幾枚火器,才能趁雷多寶不備之下,將其刺傷。
雷漸不置可否,只漫然道:“這就隨你怎麼想了。”
那邊牛眼瘦子拼出了真火,忽大喝道:“雷佈雷佈雷陣!”只見他在身子周圍懸空放了六個陀螺一樣的事物。李夢涯見這六個“陀螺”圍繞瘦子滴溜溜旋轉(zhuǎn),也不落地,心中驚詫不已。
另一名白衣人聽瘦子順口溜似地說了一句,並不覺得好笑,似乎察覺到陀螺的厲害,立刻停下手來,抱劍歸元,佇立不動。瘦子死死盯住白衣人長劍。大喝一聲:“去吧!”
只見六枚陀螺聞聲猶如長蛇一般,倏忽連成一條直線,飛向白衣人。
白衣人變換步法,左右閃躲。然而陀螺極有靈性,竟然能緊緊跟隨白衣人的腳步。白衣人見陀螺離自己越來越近,心知不能給陀螺碰到自己身上任何部位,可是周圍半里之內(nèi)除了活人,也沒有東西可以拿來阻擋。白衣人急中生智,狂奔幾步,靠近城牆,提氣急縱,飛昇兩丈。陀螺緊追不捨,也跟著上升,但勢頭越來越慢。白衣人餘勢將盡,長劍在城牆一點,又向上飄去。陀螺再上升一丈,終於後繼無力,紛紛墜下。牛眼瘦子奔到城牆下,一把接住六枚陀螺,白衣人長劍在城牆上連點了幾下,已經(jīng)落在城堞之上。
雷漸道:“劉師兄好俊的輕功,竟可以躲過雷佈雷的‘雷陣’!”
城牆上那白衣人居高臨下,風(fēng)度翩翩,聞言冷然答道:“只是躲過,未曾破去,不值誇讚!”
雷漸道:“雷佈雷的武功雖然不及你,但是這‘雷陣’卻是霹靂堂的獨門絕技。江湖上除了四大高人和我雷家弟子,我估計就算另師親自出馬,也難以擊破。”
城牆上那人正是玄天門掌門張師古的大弟子劉一手,另一名白衣人則是其師弟張?zhí)苗R。
劉一手聽雷漸給自己戴了頂高帽,便飄然落下城牆,見雷佈雷還死死瞪著自己,也不以爲(wèi)意,哈哈笑道:“雷家的火器果真是江南一絕,今天我?guī)熜值芏怂闶情L見識了。”
張?zhí)苗R聽劉一手發(fā)話,也就不便再翻臉,忍住身上疼痛,對雷多寶翻了翻白眼。雷多寶肥胖的臉上一對小眼睛四處遊顧,捂住傷口,咧著嘴巴。
雷漸道:“我們也是不打不相識,這瓶子裡乃霹靂堂治療灼傷的藥膏,早晚塗抹兩次,兩天便可治癒外傷。”雷漸從懷中拿出一個白瓷瓶,遞給張?zhí)苗R。張?zhí)苗R勉強道了聲謝,便將瓷瓶塞入懷中。
“那我們就改日再見了!”劉一手皮笑肉不笑。雷漸拱了拱手,就帶著雷佈雷和雷多寶進(jìn)城。雷佈雷走出幾丈後,又回過頭來瞪了劉一手一眼,劉一手見其相貌怪異滑稽,便跟張?zhí)苗R會意而笑。
雷佈雷一臉怒火,礙著雷漸的面子,不得發(fā)作,只將自己一雙眼睛睜得紅腫痠痛。
此時衆(zhòng)人見無熱鬧可看,四散而去,張?zhí)苗R恨聲道:“可惜沒有試出雷漸那小子的武功。”
劉一手道:“雷家胖瘦兩大護法名不虛傳,雷瀚海派這兩人跟雷漸前來,對這次魁首也是志在必得了。”
張?zhí)苗R道:“哪有這麼容易,大不了到時候我以凝形罡氣硬扛他的火器,跟他近身而鬥!”
劉一手思索道:“雷佈雷的看家本領(lǐng)‘雷陣’被我逼了出來,雷多寶包袱裡的
‘十二念珠’卻還未施展。這兩種火器兇狠霸道,揚名在外,千萬不可用身體硬接。我見雷佈雷佈下‘雷陣’,也是三十六計,走之爲(wèi)上。剛纔雷多寶料不到你兵行險招,以身犯險,才被你刺傷。”
張?zhí)苗R道:“這個師弟知曉,雷漸如果也會使用這兩種法寶,當(dāng)真是兇險萬分。”
劉一手道:“師傅現(xiàn)在恐怕已經(jīng)趕到萬壑山莊了,也不知爲(wèi)什麼不跟我們提前招呼一聲。我們還是趕緊先去,比武招親師兄參加不了,你可得先給衛(wèi)九重留個好印象,好好跟他套套近乎。”
張?zhí)苗R哈哈笑道:“師兄說的是,我們這就趕去萬壑山莊。”
原來這兩人就是昨日住在滅法神僧隔壁的劉一手師兄弟。在兩人的對話中,劉一手言明左手殘疾,聽張師古透露招婿內(nèi)幕,恐衛(wèi)九重嫌棄,便決定放棄比武,幫助師弟張?zhí)苗R。今日張師古和白玉屏在地下石室中以王真挾持孔嶽,四人已從密道行去萬壑山莊。張師古估摸自己可能要負(fù)責(zé)監(jiān)視孔嶽,回不了萬壑樓,就暗中吩咐掌櫃通知劉一手兩人立刻前往。至於張師古跟白玉屏的復(fù)周密謀,事關(guān)重大,張師古還沒有告知兩人。
張師古所料不錯,白玉屏果然安排他看守孔嶽,將孔嶽王真軟禁在萬壑山莊。白玉屏連忙返回萬壑樓打點事務(wù),遇上前來討人的吳四絕,便同掌櫃一道對吳四絕扯了個謊。
李夢涯知道雷漸乃是霹靂堂堂主雷瀚海的兒子,胖瘦兩大護法則早已名動江湖,看來霹靂堂對此次比武招親也極爲(wèi)重視。劉一手和張?zhí)苗R與雷漸三人是競爭對手,難保不像滅法神僧昨夜那樣挑起比鬥。李夢涯見劉張兩人已經(jīng)奔赴遠(yuǎn)郊十里外的萬壑山莊,但他可不同,不捱到七月十日,自然是不會去的。現(xiàn)在看來參加比武招親的年輕高手果真魚龍混雜。回憶滅法神僧的講述,丹神宗千里攜子而來的意圖不想便知,現(xiàn)在自己看不上的林景熙和丹明都已死去,衛(wèi)雪清便更有機會嫁給德才兼?zhèn)涞娜肆恕?
李夢涯一邊胡思亂想一邊搖頭苦笑:衛(wèi)雪清如此決絕的話都說了。兩年之後,自己竟然還能在這兒婆婆媽媽地爲(wèi)其“物色人選”,也當(dāng)真是弄不清自己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麼、是否值得。李夢涯唯有將注意力轉(zhuǎn)移到滅法神僧交給自己的指劍劍譜上,在腦海中幻化出一張張六條經(jīng)脈的真氣運行圖。果然,因爲(wèi)這門武功過於玄奧,李夢涯不消片刻就專注其中,琢磨指劍的氣機控制、出劍方式,衛(wèi)雪清的樣子,也就慢慢退隱到腦海的各個角落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