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三人開了三局遊戲，邵峰的人頭數加起來比肖齊少五個。經此一戰，他算是徹底明白了，眼前這個和他年紀相仿的男人，他在短時間內是不可能贏得了。唯一慶幸的是，這人並不是他的情敵。
“我甘拜下風，兄弟以後多多關照啊?！?
肖齊看他爽快認輸，也不和他計較之前帶人圍堵他的事：“客氣，你打遊戲意識不?！?
邵峰雖然是個小霸王，但也喜歡被人誇獎，特別是被像肖齊這樣的人誇，就好像自己被得到了認可一般。丁大俊說過，肖齊有能力，一種讓人服氣的能力。這下他是在真信了。十六七歲的少年，要建立兄弟情誼不需要什麼驚天動地的事，一場狂歡，一場遊戲足矣。
夜色已深，三人一起從網吧出來。
“肖齊，你現在住哪兒??？我今晚能不能跟你一起睡？”丁大俊家住得遠，這麼晚了他也不想特意跑一趟，夜不歸宿這種事對他來說更是家常便飯。
肖齊沒說話，但他臉上的嫌棄分明是在說，你是什麼東西居然想去我家?。?
丁大俊委屈地往邵峰身後縮了縮，只是他身軀龐大，邵峰這個白斬雞身材完全擋不住。邵峰看他可憐，下意識爲他辯解：“大俊他家住得遠，現在這麼晚了明天還要上學……”
肖齊嘆氣，他是閒得慌纔會選擇出門和這兩傻子玩。
他收起臉上的嫌棄：“我家就一張牀，沒你睡的地方。你要是去我家睡，要打地鋪?！?
“沒事沒事，我睡哪兒不是睡啊，有地方給我躺就行了?！倍〈罂Υ虻劁佭@事完全不介意，他就愛黏著肖齊。
“那我也要去！”不過兩小時，邵峰已經完全進化成肖齊的狗腿子。
“隨你們的便。”
肖齊推上自己的自行車，作勢要走。丁大俊和邵峰兩人都沒車，只能趕緊摸出手機掃街邊的共享單車。只是共享單車沒掃上，對面馬路就來了一羣氣勢洶洶的人。
邵峰擡眼一看，吼，這不是他的外校仇家嗎？他人混，惹事不少。每次都是你打我，下次我打回去，把人打服氣了這事兒纔算了結。大晚上的找到這來，肯定是盯準了他們人少。
“糟糕，他們是來找我的，你們先走吧?！鄙鄯逡荒樐?。
肖齊左腳踩在地上，上身微微彎曲，雙手握著車把勾了勾脣，黑得發亮的眼睛裡露出寒光：“你把車先掃開，跟上就行了。”
這種時候如果丟下他一個人走了，那肖齊和丁大俊成什麼了？
對面那羣人一共六個，手上也沒帶工具，一字排開走向他們的時候像極了九十年代香港街頭的古惑仔。帶頭的人染了黃毛，身上穿的還是職高的校服，肖齊想著明天還有事，就打消了和他們周旋的念頭。
骨節分明的食指落在車把的變速器上，肖齊眼神變得危險，右腳用力一蹬，□□的自行車便跟風似的衝了出去。黃毛剛站定，開場白還沒說出口就被衝過來的肖齊嚇了一跳。幾人東歪西倒地躲開，丁大俊抓準了時機，腳下的自行車騎得飛快。
“快溜啊邵峰！”丁大俊虎背熊腰的，瘦弱的自行車在他屁股下搖搖欲墜。
邵峰也不傻，知道三個人打六個肯定打不過，趕緊腳底抹油跟在丁大俊屁股後面開溜。
沒自行車的外校六人愣了，黃毛往地上吐了一口水：“給老子追?。 ?
“老大，我們的鬼火前兩天被警察扣了，現在沒車?！?
“那就給老子騎自行車追?。 ?
“老大，自行車不夠啊。”
“……”
“你們這羣飯桶！?。?！”
*
華燈四亮，肖齊騎著價格不菲的自行車在大馬路上飛馳，後面還跟著兩輛黃色的小破車，丁大俊和邵峰吭哧吭哧地並排騎著。
“肖齊這車什麼牌子啊，改天讓我爸也給我買一個，騎這麼快！”邵峰喘著粗氣，只恨他今天沒開自己的小綿羊，淪落到要騎共享單車的田地。
丁大俊埋頭苦騎，完全沒有時間搭理他。
“不對啊，一般這樣的大佬級別不應該開重型機車嗎？我看偶像劇都是這麼演的，特別帥，看起來有大哥範?！?
丁大俊搖頭：“肖齊才十五歲不到，怎麼開車？未成年呢！”
“臥槽，他比我小一年怎麼比我還長得高？”邵峰的重點永遠都抓不對，他現在一米七多，肖齊看起來都要一米八了。
丁大俊對肖齊事事領先這個問題早就習以爲常了：“習慣了啊，他雖然比我們年齡小，腦子可一直是我們大哥啊?！?
“你有這樣一個兄弟挺好的。”邵峰有些羨慕，他從小就是家裡的獨生子，爸媽忙著賺錢，一直都是家裡的阿姨照顧他起居飲食。小時候的玩伴長大後也有了他們的選擇，漸漸的也就疏遠了。
唯獨他，還是一如既往的混。
收起自己那些亂糟糟的想法，邵峰吃力地跟上他們兩個。好不容易踏進肖齊的家，他已經是一條沒有感情的鹹魚了。
“我要喝水?。。 鄙鄯宀灰娡獾氐乖谛R家的沙發上大喊。
肖齊反手把門關上，走到廚房拿了三瓶水砸進沙發裡：“你們睡沙發或者地板自己挑，我要去睡覺了?！?
“肖齊，你家就你一個人住?。俊鄙鄯逵醚劬D了一圈，發現這一百多平的大房空落落的，比樣板房還要冷清。
肖齊停下腳步沒回頭，剛度過變聲器的聲線還帶著點嘶啞：“不然呢？”
這個地方還是他讓那個男人買的，半山腰豪宅有他的房間，卻沒有他的位置，還不如自己一個人搬出來住。反正他錢多，肖齊不介意替他多花花。
肖齊說話的語氣不太好，邵峰也就沒繼續問下去。和丁大俊打著哈哈把話題扯開，牆上的時鐘走向十二點，他沒有在磨蹭，直接回房：“我睡了，你們隨便。”
少年略瘦削的身影消失在房門後，邵峰這纔敢壓低聲音向丁大俊八卦：“你這兄弟是不是和家裡的關係不太好??？”
“是啊。”丁大俊擔憂地看了房門一眼，“反正以後你別提他家的事還好，提了容易跟你翻臉。他媽媽在他小時候就去世了，這話題是禁忌，你可得記住了。”
邵峰瞭然掉頭，自動消音。果然家家有本難唸的經，忽然覺得父母雙全的他也沒什麼好怨恨的。
“你明天要不要和我一起轉進八班啊？”丁大俊握著手機，一本正經地在和他媽商量這事。
“去啊，肖齊和你都去了八班，我一個人在國際班混屁啊？”邵峰學著他那樣，摸出手機給他媽發消息。
邵峰媽媽正在敷面膜，忽然接到兒子的微信，手機差點砸臉上，她趕緊撥了個電話過去：“兒子，你說的事真的嗎？你現在人在哪兒呢？”
她的叛逆兒子居然說要轉去普通班好好學習，這比她家破產還不敢讓人相信。
“你別問這麼多，反正明天我直接到八班去讀書了，學校的手續就交給你了。我今晚在朋友家裡睡，不回家了。”
邵峰沒說兩句語氣又壞了起來，一副隨時隨地準備掛電話的態度。
邵峰媽也不好再說什麼，連忙哄孩子：“行，那你早點睡吧。轉班的事交給媽媽去辦?！?
“嗯?！?
*
清晨，肖齊昨晚特意調了個五點的鬧鐘。五點，他按時從牀上爬起來，一刻懶覺都不敢睡。
把自己收拾乾淨後肖齊拉開房門，發現他家客廳的兩張大沙發上，丁大俊和邵峰兩人擠在一起睡得正香。
五點半，距離上課還有兩個小時。肖齊卻莫名覺得時間要來不及了，上去對著兩人就是一腳：“起牀了，太陽曬屁股了。”
丁大俊睡夢中伸手撓了撓被踹的屁股，嘟囔著翻身：“現在才幾點啊哥？”
“五點半?！?
邵峰睜開睏倦的雙眼，浮腫的雙眼裡閃過不可思議：“才五點半？哥你這也太早了吧？！”
早嗎？肖齊不覺得，他看那女孩的風格，感覺她會是很早就上學的女孩。
“你們不走我先走了，教室見?！毙R背起書包，拉著他放在門外的單車風風火火地走了，“走的時候記得給我鎖門！”
“哦?！?
兩人敷衍地回答，又睡了過去。
這小區雖然豪華，但出去的門就一個。肖齊也不知道自己腦子哪根筋不對了，竟然推著車在門口一停，一等就是大半天。
六點半，陸知了準時離開家。在門口蹲點半天的肖齊看到熟悉的身影，冷不丁地嚇了一跳。手足無措之際，他只能背過身去假裝自己在看風景。
餘光之間，看到女孩走出了小區的大門後，這才推著車眼巴巴地跟了上去。小心的，帶著試探，像變態。
目睹了一切的保安大叔露出慈祥的笑容，不管這個世界怎麼變，這些小年輕的心思呀，還是和他們以前一樣。
站在遠處目睹全過程的丁大俊和邵峰對視了一眼，雙方皆是一言難盡的表情。
丁大俊：“我覺得肖齊這下真的完蛋了?！?
邵峰：“我咋覺得那妹子這麼眼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