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將近, 陸知了和肖齊兩人的補習被迫暫停。經過了這段時間的學習，肖齊的基礎知識已經補得差不多了，他腦子靈光, 邊學邊練的效果很好。

除夕當天陸知了沒有來, 肖齊便自己在書房裡寫著習題。系統自帶的來電鈴聲打斷了他的思路, 拿起手機發現來電的人是他。

肖齊接起電話, 語氣冷淡地問那頭的人?！坝惺拢俊?

“今天是除夕, 你怎麼還沒回來？”電話那頭的男人興致也不高，用一副和下屬溝通的口吻，肖齊聽著便想笑。

肖齊握著筆的手不停, 還在不斷地攻克這道物理題。對於男人的質問，滿不在乎地解釋。“難得你大忙人會問我怎麼還不回家?；丶铱茨愫湍莻€女人恩愛嗎？”

“肖齊, 你怎麼對你爸說話！那是你阿姨, 尊重都不會了嗎？我也不讓你叫她後媽, 但她爲這個家付出了很多！您應該尊重她?！毙ざ魃脚馈?

肖齊扯著嘴角冷笑，“您還是我爸, 她想當我後媽就別了。我這輩子只有一個媽，她現在在墓園睡著呢。”

肖恩山那邊安靜了兩秒，大概是有人在他身邊勸著?！按筮^年的我不跟你吵，今晚回來吃飯。你好歹是肖家的少爺，平時在外面生活就算了, 過年都不回家簡直不像話?！?

“還有別的事嗎？沒事我先掛了。”肖齊這下倒是懂禮貌了, 但不鹹不淡的語氣更讓人感到隔閡。

肖恩山不再說話, 直接掛斷了電話。

肖齊把手機反扣在桌面, 筆尖不斷地寫著相關公式, 卻偏偏算不出正確答案。煩躁了半天后，草稿紙被少年揉成團丟在了地上。

“草！”

*

大冬天的天很快就黑了, 肖齊踩著點在七點的時候到達肖家。

面前這間在半山腰上的別墅燈火通明，原應該熱鬧的家此刻卻無比冷清。肖齊等著大門被打開，揹著自己的雙肩包走向大門。

“小少爺回來啦！”管家香姨已經六十多了，在他們肖家也算半個親人，今年過年特意沒提早回家，就是爲了等肖齊回來。這大半年的沒回家，肖齊都瘦了。

香姨憐愛地看著這個一天比一天高的男孩，心裡甚是感慨。明明記憶中的小孩纔到她膝蓋，現在一轉眼十多年過去了，都比她高了?！白屜阋炭纯茨闶遣皇鞘萘耍觞N不?；丶野。谕饷娉缘煤貌缓?？看你這小身板瘦的，肯定是沒好好吃飯?！?

要說肖齊在這個家還有什麼人留戀的，香姨算一個。小時候媽媽去世以後，就是香姨帶著他長大的。之後出去了雖然沒陪著他一起，但也經常視頻電話來關心。肖齊笑著彎下腰任由香姨揉自己的臉，“香姨，我要上學啊。住這裡去學校太遠了，不方便。雖然自己住，但是我的廚藝還不錯。每天都有好好吃飯。”

香姨知道這孩子的性格，就是一個悶葫蘆。自己真受委屈了對大人都一聲不吭，但是小打小鬧就喜歡嚷嚷?！膀_人，你香姨我還不知道你性格？在外面有沒有惹事？”

香姨帶著肖齊走進廚房，提前給塞給他一個大蛋糕?！敖裉靹傋龊玫恼舾?，你小時候最愛吃了?！?

“謝謝香姨。”肖齊咧著嘴吃著香姨給的蒸糕，心情難得在這個家舒暢。

大概是聽到樓下有動靜，肖恩山也從樓上書房下來，身後還跟著一個溫婉如水的女人。肖齊原本笑著的臉在看到那個女人後便冷了下來。

轉頭把蒸糕吃完，搭著香姨的肩將人送到門外?！跋阋棠憬裉煊悬c晚走哦，估計達叔他們也等很久了，趕緊回去和家人團聚吧，小達一定在等你回家。”

香姨住的地方並不遠，是肖恩山特意爲他們家多設的一棟小房子，就坐落在這大到如同莊園的一角，旁邊就是花房。

看這小孩開始趕人，香姨就知道他想幹嘛。皺著眉心裡著急地警告他，“別再和肖先生吵架了，你也知道他脾氣。大過年的，家裡吵吵鬧鬧不好?！?

“香姨我知道，你趕緊回家吧，剩下的事讓別人去做就好了?！彼麄兗疫€有一個女傭，過年佈菜的事給她們做就可以了。肖齊並不想讓香姨爲他傷心難過。

天色也確實晚了，香姨也不好再逗留。叮囑幾句就離開了。

肖齊轉身回到大廳，肖恩山和那個女人早就坐在沙發上，看著他吊兒郎當地做進一邊的沙發裡。

看他這不成氣候的樣子，肖恩山就來氣?！澳憧茨悻F在的樣子，跟街邊的混混有什麼兩樣？我們讓你出國，你偏要鬧著跟回來，現在回來了在學校也不好好讀書。早知道這樣，我就聽你佟姨的建議，把你送到軍大院去，讓你好好學學規矩?！?

肖齊無聊地扣了扣耳朵，頭也不擡地問?！罢f完了嗎？說完可以吃飯了吧？吃完飯我還有事?！?

肖恩山被肖齊這無所謂的態度激怒，狠狠地拍著桌子，怒氣衝衝道?！澳憧纯此闶颤N！我真是後悔當時心軟沒把你送過去，讓你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你媽死了，你就要這個世界陪葬是不是？”

“別提我媽！”肖齊踹了一腳華麗的茶幾，紅著眼眶站起來和肖恩山對峙?！澳闩鋯幔课覌屗赖臅r候你在幹嘛？在國外賺錢，錢賺夠了，然後就光明正大地把這女人帶回家，你有沒有拿我當你兒子？”

“一天都沒把我當兒子看待，現在又用父親的身份來管教我。這年頭是貢獻了一顆精.子就能夠當別人爸了嗎？要是這樣，你跟這個女人再生一個啊，保證這孩子聽你的話。”

肖恩山站起來對著他就是一巴掌，清脆的巴掌聲在死一般寂靜的大廳內響起。坐在沙發上的女人似乎嚇了一跳，雙手捂著嘴不敢說話，過了兩秒又站起來假惺惺地拉肖恩山。“恩山，小齊年紀不小了。你不能光靠打來教育他！有話好好說，別動手！”

肖恩山的力道很大，肖齊受了這麼一巴掌，臉上頓時浮現了巴掌印。少年用手蹭了蹭傷口，發出輕笑。好看的桃花眼笑成月牙般的形狀，“肖恩山，你除了會打人還會什麼？”

被自己兒子嘲諷的中年男人被氣得氣息不穩，看到少年露出輕蔑的笑，那雙像極了他母親的桃花眼瞇著，眼底卻是冷厲的光。讓他一下子想起了去世多年的妻子，那個活在記憶中的女人從來都是溫和的，那雙桃花眼整天含著水，美人顧盼生輝，勾人而不自知。

肖齊看肖恩山不說話，像是魔怔了一樣站在原地。嘲諷地笑，“飯我就不吃了，人回來一趟就當過年了，以後沒什麼事不要聯繫我?！?

說完該說的話，肖齊頭也不回地揹著書包離開。

這個金碧輝煌的家剩下肖恩山看著少年揹著包，腳步輕快地走出大門，就像當初送他走的時候那樣。

“小唐，讓司機跟著他。”肖恩山失力地倒回沙發上，疲憊地對女傭吩咐，聲音聽不出來是內疚還是生氣。

肖齊還未成年，來的時候是打車來的。現在除夕夜，路上連車都少得可憐。可憐的他只能夠靠著雙腿走下山再去打車。紅腫的右臉被寒風颳過，一陣一陣的刺痛。動著嘴角偶爾還會扯到臉頰的肌肉，痛得他直抽氣。

“肖恩山這手下得這麼重，生怕打不死我?！彪x開的肖家，他倒是開始叨叨咕咕的?！斑@個女人，假惺惺的戲一點都演不好，都不知道肖恩山貪圖她什麼，真沒眼光。”

*

肖齊那邊和父親爭吵，陸知了這邊也不好過。一年一頓的年夜飯，卻要在於慧的酸言酸語中度過。於光迪最近聲音應該不順暢，在飯桌上也一直打聽她和肖齊的關係，搞得她這頓飯如坐鍼氈，一口飯咽得不上不下的，特別難受。

倉促地把飯吃完，陸知了一看他們放下筷子，便禮貌地打了個招呼，腳底抹油開溜了。

回到房間的她坐在書桌前，頭一次不想學習，摸出手機開始編輯拜年短信。單獨給應白和秦臻發完，最後點開了和肖齊的對話框。

最近的聊天記錄還停留在肖齊因爲見不到她而哼哼唧唧的頁面，陸知了笑著給他發了個視頻邀請。

自從兩人開始補習，肖齊就動不動給她發視頻邀請，美其名曰用視頻能夠直接把題目發過去給陸知了分析，不用另外拍照，快速又便捷。久而久之，兩人都習慣了給對方發視頻邀請。

只是這次陸知了發過去的視頻邀請久久都沒有被解氣，最後還被掛斷了。

陸知了：“？”

肖齊齜牙咧嘴地捂著自己的臉，看了一眼四周荒山野嶺的，要是接了視頻，估計她要擔心了。乾脆扯了個藉口，“剛在家洗完澡，還沒穿衣服，你要看嗎？”

“不要不要！”陸知了生怕他真的發邀請過來，趕緊拒絕。

山腰上人影都不多一個，肖齊決定給她打語音。

“怎麼了嗎？你是不是想我了？”語音被接通，他先發制人。

陸知了帶上耳機，笑著嫌棄道?！澳阆氲妹馈！?

“我要是想得美，我就讓你當我女朋友了?！毙R打趣道。

山上風還是挺大的，陸知了在耳機裡聽到呼呼呼的風聲。好奇地問，“你那邊風聲好大，在陽臺嗎？”

“對啊，可不是在陽臺嘛。剛洗完澡太熱了，打算出來吹風?！毙R走了半天，到山腳還是有一段距離。

陸知了看了一眼窗外，發現開始下去了小雪。“外面下雪了，你看到了嗎？”

肖齊擡頭看了一眼漆黑的夜空，恰巧有一片雪花落在了他眼皮上。冰冷稍縱即逝，雪片便化成了水。雪花一陣陣地落下，堆積在少年的肩頭。

“看到了，陸知了?！彼y得用正經地語氣叫她名字，“今天是除夕夜，你和家人團聚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