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市的寒冬夜裡格外寒冷，肖齊拉著陸知了的手不管不顧地離開於家，陸知了有那麼一瞬間覺得慶幸。還好此刻孤獨無助的她身邊還有他在。

女孩穿著高跟鞋踩在地上傳來噠噠噠的聲音，把上頭的肖齊拉回了現實。他將人帶到路邊的休息長凳上，按著羸弱的肩膀讓她坐下。

“明明不想參加，也不想把這亂七八糟的關係公佈，爲什麼還要答應她？”肖齊在她面前蹲下掀起女孩的裙襬，小聲抱怨。“幫你換一雙鞋子，高跟鞋穿著太累人了。”

少年不管不顧的動作多少有些冒犯，但因爲是他。陸知了也只是抽了抽腿，小聲辯解。“其實我自己換鞋也可以。”

“別動。”剛褪去變聲期的少年嗓音還有點沙啞，滾了滾喉結收緊了左手。女孩纖細的腳背就在他的眼前，穿了肉色絲襪的腳腕光滑無痕，以前的塵封在腦海裡的那些黃色廢料全都跑出來了。

肖齊咳了咳嗓子讓自己冷靜下來，一板一眼地從揹包裡拿出一雙帆布鞋替她穿上。“還好我早有準備，不然你今晚就要穿著高跟鞋度過了。”

陸知了看著自己腳上那雙碼數合適的帆布鞋，露出了今晚的第一個笑容。“如果不參加，媽媽會很難辦。”

“可是參加了，你自己也不開心。”肖齊幫她仔細地把鞋帶綁好，語重心長的樣子像極了老父親。“你這樣的性格，遲早要被欺負了。”

“怎麼可能，想欺負我可難了。”

肖齊幫她把兩隻鞋子都穿上，這才坐在她的身邊。“我剛剛直接把你拉出來，以後你的處境會不會陷入危機？”

剛把人帶走的時候，肖齊沒想那麼長遠。現在聽她這麼一提醒，倒是開始擔心了，就怕自己好心做壞事。

陸知了搖頭，“不知道。但是我不怪你。上臺也是丟人，還不如反抗一回。”

“那我帶你去玩，今晚剩下的時間都給我承包了。”肖齊笑著看向她，期待的樣子讓陸知了有那麼一刻回到了小時候。

小時候男孩的模樣和現在眼前的少年重疊，時光匆匆，帶走了人和事。而記憶中的少年，依舊是那樣的開朗。

“好。”

兩人說好要去玩，肖齊就真的帶著她走。這次沒敢再牽陸知了的手，生怕她看出點什麼，還沒確認她的心意以前，他不想把人嚇到了。

“我們現在要去哪裡啊？”陸知了跟著肖齊走，看到兩人還在小區裡面轉悠，不禁拉了拉他的衣角問。

“我家。”肖齊慢悠悠地說，“我們現在這身不適合去玩，換一身方便的再去。我們等會先和邵峰他們一起吃火鍋，等晚點準備跨年的時候，去江邊玩，怎麼樣？”

“好。”

*

六人兵分兩路，肖齊帶著陸知了回家，在微信上通知邵峰，讓他和丁大俊帶著兩個女孩先去火鍋店定位置。

兩人快到肖齊現在住的地方，肖齊倒開始有點緊張了。連忙在腦海裡回憶一下，他的客廳亂不亂，東西有沒有亂丟。還好他有點小潔癖，應該問題不大。

將陸知了帶進門，他從鞋櫃裡拿出一雙男士拖鞋。撓了撓頭解釋，“我這裡沒有女生穿的鞋子，下次給你再買一雙。”

陸知了點頭，其實剛纔那雙帆布鞋她也隱約猜到，是肖齊特意爲她準備的。男孩的體貼照顧，讓她不禁懷疑。男孩是不是對她有點什麼。可兩人從小就認識，搞不好他的一切關係全因爲小時候的關係。

她不敢再多加猜疑，能認識這樣一個好朋友，已經是她的幸運了，還能有什麼奢望的呢。

“我衣櫃裡有以前穿不上的衛衣，只能委屈你穿一下了。”肖齊拿了一件白色的連帽衛衣出來放在她的手上。

陸知了張開衣服在她身上比劃了一下，笑著搖頭。“肖齊，其實你不用對我太客氣。這衣服就很好了，但是褲子……”

“沒關係，我可以只穿襪子，還挺厚的。你的衣服我當裙子穿。”衛衣的下襬到她的大腿中央，完全能當成短裙來穿。

肖齊雕塑般的俊臉肉眼可見地抖了抖，聽到她說要當成裙子穿，連臉頰都紅了。“你喜歡就好，去我臥室換吧，我去浴室換。”

他不敢再對上女孩的眼神，生怕被她發現自己污濁的心思，抱著衣服落荒而逃。

陸知了不明白他爲什麼突然又害羞起來，抱著衣服到他的臥室換。

少年的臥室裝修得很簡潔，一張大牀上用了灰色的牀品，灰白配色看起來冷冷清清的。但怎麼說都是別人的臥室，陸知了沒再打量，老老實實地換上衣服出門。

這件衛衣雖然肖齊穿不下了，但對於一米六五的陸知了來說，還是綽綽有餘的。何況她還瘦，套上衛衣以後就剩下一雙白花花的長腿。

換好衣服出來的肖齊冷不丁地撞上一雙長腿，又是嚇了一跳，下意識捂住自己的雙眼，卻又發現這個動作有點傻，只好趕緊扯過沙發上的羽絨服給她穿上。

“趕緊穿上，別冷到了。”肖齊一臉嚴肅地對她說。

陸知了愣登著眼，“可是現在室內，有暖氣。”

“有……有暖氣也不行，你等會要出門。”不顧陸知了的反抗，肖齊還是執意要她穿好衣服。

最後肖齊把陸知了裹成一隻糉子，這才心滿意足地停下了他的雙手。

陸知了艱難地擡了擡手，勉強能看到自己的五個手指頭。“……”

“肖齊，你不覺得我穿太多了嗎？”女孩白白嫩嫩的，被裹成糉子的模樣，像極了一個年福娃娃。

肖齊突然父愛氾濫，笑著掐了她的臉一把。“不會啊，現在多可愛啊。”

“……”被掐臉的陸知了瞬間冷臉，“女孩子的臉不能亂摸。”

“哦。”肖齊知道了，但下次還敢！

“趕緊走吧，他們估計也久等了。”肖齊推著陸知了出門。

*

今天是12月31號，街上全是等著跨年的小年輕們。肖齊和陸知了趕到火鍋店的時候，正好排到他們。

“你們來得正好，我們進去吧。”邵峰他們還是穿著去宴會的衣服，怪正式的。站在門口的服務員還多看了兩眼。

秦臻和應白看到陸知了穿得厚厚實實地出現，心裡皆是鬆了一口氣。看樣子，陸知了並沒有很傷心。

秦臻蹦躂到陸知了身邊，揪著她身上的衣服看。“了了，才半小時不見。你這也裹得太厚實了吧？”

“別提了。”陸知了穿得這麼厚實，連走路都費勁。身上不僅有自己的外套，還有肖齊給她穿的毛衣，現在都要熱死了，哪裡冷了！

六人進了包廂，秦臻和邵峰兩人拿著餐牌瘋狂下單。今晚肖齊請客，他們不擔心把這個有錢人吃窮。

一進房間，陸知了便趕緊脫衣服。等會出門打死她也不會穿上了！等身上就剩下那件白色衛衣，這才舒服了不少。

應白看她身上的衣服都是男裝，心如明鏡的她忽然露出笑容。湊到她的身邊小聲問，“了了，你這些衣服都是肖齊的吧？”

“嗯……怎麼了嘛？”不知道爲什麼，陸知了感覺應白這話問得很內涵。

應白看她坦蕩的樣子，又看了一眼肖齊，對上他是不是投來的目光，忽然覺得未來的時光，應該不會太無聊。

“沒事，這衣服挺好看的，穿在你身上有點像男友風。”應白話裡有話地說。

陸知了皺眉，“小白，剛剛我走了以後沒發生什麼事吧？怎麼感覺你變得有點不對勁啊？”

應白心裡吐槽，不對勁的是你吧。居然會乖乖被肖齊帶走，以往不怎麼愛說話的人現在都開朗了不少。

“沒事啊，你們兩個走了以後，估計那個生日會也完蛋了。”想起走前看到的情景，應白更開心了。“於家人的臉很難看，你媽媽倒是沒什麼表情。”

“是嗎？”陸知了不知道自己走了會帶來這麼大的影響，可這一次她不想再當別人眼裡的乖乖女了，對這僞裝的生活早就疲憊的她，在今年的最後一天放縱。

在他們點菜之際，陸知了口袋裡的手機抖了抖。

拿出來一看，果然是姚萍發來的短信。

“了了，媽媽知道你不願意參加這次的宴會，也不會怪你中場離開。你今晚還回來嗎？於叔叔他想跟你聊聊。”

陸知了看到最後一句話，皺起了眉起身離開包廂走到走廊的偏僻處，這才撥了個電話過去。

電話剛被接起，她便開門見山地說。“我今晚不打算回去，會到秦臻家裡睡，你不用擔心我。那個人有什麼想和我說的？”

現在她連一聲於叔叔都懶得稱呼了，從來沒把她當成自己人來看的僞善，比陌生人的善意更噁心。

姚萍嘆了口氣，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和自己親生女兒的關係就越來越僵。“於叔叔他只是想跟你聊聊交朋友的事，那個叫肖齊的小夥子，如果處得好，媽媽也不反對你繼續和他交往下去。”

越聽，陸知了的心越冷。

說到最後，她沒忍住。拔高了聲調，帶著哽咽對姚萍說，“媽媽，我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我到底是你的女兒，還是用來綁住於家的工具？”

陸知了抖著手把電話掐斷，僞裝了一晚上的堅強，在那刻分崩離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