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老師的兒子季詩宇,神經有些不正常,喜歡拿人做實驗?!鄙圩訚檾r了車,往季莊別墅去的路上給沈天曄解釋道,怕他擔心,他說得模棱兩可。
平時老師在家季詩宇都是表現得乖乖的,這次估計是趁老師不在偷偷跑出來的。
因爲父親是著名的心理醫生,便成了他模仿的偶像,動不動就會拿他不成熟的催眠技術用在別人身上。偏偏他觸類旁通,總是能整出些稀奇古怪的東西,沒有得到臨牀驗證隨便用在人身上很危險。
除了他爸爸沒人能控制得住他。
季詩宇有種執念,喜歡拿人開刀,喜歡到想去做法醫的地步。
邵子潤緊張地祈禱,千萬別出事。老師應該快回來了,只要老師在家就不會有事。
季莊別墅位於觀前大道和金七路的交匯處,鬧中取靜,站在別墅前的花園還能望見觀前大道上高高的明珠塔尖,感覺很近而實際上距離已經很遠,有種咫尺天涯的感覺。
邵子潤下了車直奔大門按了門鈴,家傭見是邵子潤禮貌地打招呼,“邵先生來了?!?
邵子潤急問,“季詩宇在家嗎?”
邵子潤是季家的常客,雖然是季先生的學生,關係卻好到像父子一般,家傭如實回答,“少爺在家,帶了個女孩回來,在治療室?!?
邵子潤大驚,“老師回來了嗎?”
“還沒有,說是臨時增加了一個訪談,行程推遲了一天,明天才能回來。”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邵子潤帶著沈天曄匆匆往治療室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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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層整整半層都是連通的,空曠的房間周圍是白色的牆壁,沒有一絲色彩,冰冷陰森,中央寬大的治療臺上躺著一個人,身上插著幾根管子。
環顧四周擺滿各色醫療器材和藥劑。
這是一個醫療室。
治療臺邊站了兩個人,帶著口罩的季詩宇和一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
季詩宇雙手環抱,眉頭緊鎖,目光森然地緊緊地盯著治療臺上的女孩。
汗水溼透了她額前的頭髮,緊閉著雙眼長長的睫毛不住地顫動,不知道腦子裡想到了什麼,眉頭痛苦地擰著。
季詩宇一開口,聲音像施了魔術一樣充滿蠱惑,“你叫什麼名字?”
“童清?!?
“爲什麼要逃?”
“逃纔會有人追?!?
這什麼回答,沒有邏輯漏洞卻是句廢話。季詩宇皺了皺眉,纖長的手指翻了翻她的眼皮,視線空洞確實是被催眠了。
果然個奇怪的女孩。
季詩宇繼續問,“誰會追?”
童清閉著眼意識好像不受自己控制,耳邊有個清晰的聲音,牽引著她的潛意識,讓她不由自主地說出真我的心思。
她要逃,只有她逃了他纔會追。
可是他有別人了,還有誰會追她?
童清微張著脣,重複,“誰?”
季詩宇忍不住再去確認她是否假裝被催眠,他對自己的催眠技術
一向是有信心的,照著父親依樣畫葫蘆,還能開發新技術,少有地遇到這種不配合的人。
是這個女孩太奇怪。
季詩宇改變策略,“那個穿西裝的男人是誰?”
童清如實回答,“沈天曄?!?
季詩宇有把握得點頭,“沈天曄跟你是什麼關係?”
“什麼關係?”童清又重複,季詩宇眼中猛然陰鷙,這個女孩是在跟他鬧著玩嗎?
季詩宇朝白大褂伸出手,接過一支長長的注射針筒。
因爲痛苦小臉皺緊,童清喃喃出聲,“他要我我也要他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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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子潤帶著沈天曄往治療室而去,長長的地下通道越往裡走越顯得寒颼颼的,推開治療室的大門,眼前赫然呈現了一個恐怖的畫面。
空曠的白森室內,治療臺上的女孩身上連著幾根管子,戴著口罩的男孩握著她的手,面目猙獰地舉著針頭準備往她手上扎。
邵子潤還沒來得及反應,一個黑影已經衝了上去,抓住男孩的肩將他甩過180度,另一隻手如鉗扭住他的手腕,面目如同阿修羅,“你找死!”
季詩宇猝不及防手腕劇痛,手上一鬆針頭掉落在地。
沈天曄渾身散發著戾氣,像一頭被奪了幼崽的獵豹,只一推力道大得季詩宇重重地往後退了幾個大步才踉踉蹌蹌地站定。
沈天曄轉過身望見治療臺上的童清時,有一種叫做後悔的情緒蔓延了他的整個心臟,他從來不知道自己能被這種情緒折磨得發瘋。
該死的江州,他爲什麼要送她來!
帶她來了爲什麼不能一直守護在她身邊!
她的手背以及胳膊上扎著四五根針頭,不知道輸著什麼亂七八糟的液體,他不敢輕易去拔。
沈天曄爆吼一聲,“邵子潤,還愣著幹什麼!”
邵子潤反應過來,連忙上前檢查。一股勁風襲面而來,邵子潤大吃一驚,敏捷地側身躲避,季詩宇的拳頭堪堪從他鼻尖蹭過。
季詩宇雙手握拳,眼睛通紅,擺出一副搏鬥的模樣,“沈天曄,很好,終於讓我遇到對手了,有本事就打敗我。”
沈天曄擋在邵子潤前面,冷眼望著季詩宇,眼眸中隱忍的怒火如同風雨壓城,“邵子潤,拔你的針頭。”
沈天曄越是隱忍季詩宇就越挑釁,“我勸你最好別輕舉妄動,那可是我特製的藥水和扎針,拔錯了小命不保?!?
邵子潤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冰冷的沈天曄,感覺不到他的情緒,像個機器人一樣揮舞著拳腳,好似沒有考慮到對方是個比他小了好幾歲的少年。
季詩宇出人意料地不容小覷,出手同樣敏捷狠戾,與他陽光慵懶的美少年面孔背道而馳。
如果不是高中畢業跟李思詢的那場架,沈天曄已經十多年沒有打過架了。潛藏在內心深處的傷口如同血色蔓延一樣充斥了大腦,沈天曄的眼睛發了紅,映入眼簾的不是邵子潤老師的兒子,而是年少時那羣他誤以爲是夥伴的胡狼。
左手舊傷
不愈,右手有新傷,沈天曄的殺傷力大打折扣,季詩宇這才能一直與他勢均力敵。劇烈的動作撞倒了架子,器材瓶罐砸落的聲音在空曠的室內迴響。
這是兩個精神都不正常的人。
白大褂的醫生嚇壞了,直接躲在角落裡遠遠地避開生怕被殃及。
邵子潤連拉架的間隙都找不出,心急如焚地望著他們兩個越打越激烈。只有童清才能讓他停下來,反應過來邵子潤鎮定地檢查著童清手上的針頭。
輸液和針頭很正常,是胃炎掛的點滴,還有強效營養液,多了一種少見的藥物。不斷傳來“乒乒乓乓”的聲音,童清顫動著睫毛想要醒來卻只能維持著一個姿勢沉睡,邵子潤判斷那應該是季詩宇找的什麼助催眠的藥物。
季詩宇只是激將沈天曄動手,拔除針頭不會有危險。邵子潤輕聲喚道,“童清,沒事了,睜開眼睛?!?
童清好像做了一個夢,醒過來是身體還很虛弱,精神卻輕鬆了不少,靠在邵子潤的肩上緩緩地睜開眼便看見他焦急的臉。邵子潤扶著她坐起來,朝著打得不可開交的兩人吼了一聲,“別打了,童清醒了?!?
沈天曄與季詩宇卻像是著了魔一樣,根本聽不見外界的聲音,只是沉浸在廝打的快感中,打紅了眼,發泄一般得痛快。
童清循著他的聲音望過去便看到季詩宇撩起地上的鐵架子往沈天曄綁著繃帶的手上掄去。
童清腦中“轟”得一聲炸開了,那畫面好像砸在她的腦海裡,塵封的記憶被強行撬開了一般,眼球上瞬間就衝上了血紅的顏色。
那年,她第一次看見沈天曄發瘋一般的打架就是這個樣子,他的左手就是在那時候被打傷的。
童清下來治療臺時腳步都虛浮了,踉蹌地跑過去差點被自己的腳步絆倒,她來不及多想本能地撲過去擋在沈天曄的身上。
沈天曄本來能夠躲開,眼見童清的身影撲來驚得魂飛魄散,一把抱住她一個翻身將她擋在身下,背上一陣鈍痛,季詩宇手中的鐵架子“哐當”掉了地。
邵子潤衝上去抱住季詩宇,“醫生,快給他打鎮定劑?!?
躲在角落裡的醫生哆嗦地回了一句,“我……我不是醫生?!?
邵子潤暴怒,不是醫生你穿什麼白大褂!
季詩宇卻出其意料得平靜,淡漠地說了聲,“不用了子潤哥,我沒事了。”
他的臉上如同平靜的湖水,這麼多年壓抑在心裡的恐異感覺好像被一架打落了,他平靜地望著倒在地上的沈天曄和童清,目光怔怔地不知道在想什麼。
沈天曄抱起童清,緊張得汗珠滴在她的臉上,童清無力地抱住他,意識已然不清,“小天哥哥,李思詢沒有對我怎麼樣,你不要怕?!?
沈天曄渾身一震,李思詢?他剛剛恍惚間把季詩宇當成了李思詢,她也是。
這是兩人都揮之不去的夙念。
他將李思詢揍得半死的時候,童清也是這麼抱住她,“小天哥哥,他沒有對我怎麼樣,你別怕,我永遠都是小天哥哥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