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之瑤接到沈天曄電話的時候,李思詢正在tiffany專櫃前敲著兩指,溫柔地望著她,“瑤瑤,你做個決定,Blue還是粉鑽?”
電話那頭沈天曄沙啞低迷的聲音,“龔秘書,來島上,現在。”
龔之瑤心頭顫了一下,被櫃檯裡的璀璨閃到了,電話那頭低咳了一聲,龔之瑤一下子回過神,“老闆你聲音怎麼了,生病了嗎?”
沈天曄迷迷糊糊說了句什麼,龔之瑤掛了電話就往外跑。李思詢一愣隨即追了出來,“唉,瑤瑤,還沒選好呢你去哪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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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清走進來時腳步輕得連聲音都沒敢發出來,室內暖氣開得很足,沈天曄已經洗過澡換上了厚厚的白色睡袍,微閉著眼靜臥牀上。
邵子潤給他插上吊針,瞥見童清時無奈地皺眉,“我不過是去喝杯咖啡的功夫,你們又鬧出這麼多花樣,是不是想把這三年的空白都鬧回來?我說你們就不能消停點兒?”
童清抿了抿脣往前兩步說不出任何反駁的話,倒是沈天曄先開了口,“你說的沒錯,她夠狠,我應該再也不用管她。”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落寞的語氣裡透著一絲決絕,童清的腳步一頓。
邵子潤瞥了瞥童清的眼色,急得拍了一把沈天曄,“喂喂喂,我沒跟你說話,我是跟小童清說的,再說了,我什麼是說過她狠了,你別栽贓我。”
沈天曄被他拍了一下緩緩地睜開眼來,便望見離牀不遠的童清。
童清忍不住地咬住了脣,她是夠狠,他的臉色那麼蒼白,脣也無色,總是舊傷未愈又添新傷,因爲疼連額上的冷汗都看得清清楚楚。
童清垂著雙手不說話,清澈的眼神裡閃著內疚,要是以前沈天曄會以爲那樣的她像是個做錯事的孩子,無辜地請求著原諒,而他絕對不會再忍心說她一句重話。
可是現在他的視線只是淡漠地與她相觸,一瞬而已,便轉過頭去闔上眼,好似不曾看到她一般。
胃疼!這樣的表情她從來沒有在他臉上見過,他是真的不願意再管她了吧,連見都不想見。
童清自嘲地後退了一步,門被“砰”得一聲推開,高跟鞋“蹬蹬蹬”地急衝進來,一抹柔和的身影旁若無人地蹲在了他的牀側,手已經撫上他的手,“老闆,你怎麼了?”
沈天曄睜開眼,蒼白的臉上擠出一絲寬慰的笑容,“別擔心,感冒而已。”
龔之瑤伸手探上他的額頭,輕輕地擦拭著他額上的冷汗,急得連聲音哽咽了,“我這才走了半天,你就把自己搞成這樣!怎麼就感冒了呢,非要我整天跟在你身邊,你才知道愛惜自己的身體嗎?”
那麼嬌柔地嗔怪,楚楚可憐地關懷,無論是多麼心如冰鐵的男人都會急迫地爲她好起來吧。
這纔是彼此需要、相互關懷,不像她總是不停地讓他受著傷,嘴硬得連一句對不起都說不出口。
童清退出
去時腳踝重重地撞到了紅木雕上,疼得眼淚都出來了,她只是咬著脣暗罵了自己一聲,活該。
沈天曄微微擡了眼,望著那個失魂落魄的身影一瘸一拐地消失在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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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麼放棄仇恨只要當下,要麼放棄他報復到哪怕同歸於盡。這些天來她一直在兩者之間苦苦地掙扎,總是試圖說服自己傾向於後者。
可是心裡的這種酸楚要怎麼才能平息?
腳上的疼痛傳了過來,她脫了鞋,望見腳背上的傷痕,那些逃跑的日子又浮現在了眼前。
季鳳池先生說,“你們兩個的問題是心病,想要胃不疼就下個決心。至於他,強烈的控制慾是建立在童年的創傷上的……至於如何解釋他後來失控的控制慾,等你們願意告訴我曾經發生了什麼事的時候,我才能告訴你們。”
曾經發生過什麼事?
細想起來沈天曄的變化並非是一蹴而就的,爸爸去世的時候她被沈天曄突然逆轉的巨大變化震懾住了,只顧著痛恨他逃離他,來不及細想前因後果。
現在想來,早在高中畢業那年和李思詢的那場架之後,他就有些異樣了。童清卻想不起來,那之後事情是怎麼處理的,那個時候自己做了些什麼,那場架在她腦中就無疾而終了。
不久之後暑假結束學校就開了學,原本考的是本市大學的沈天曄突然去了外地上學,他們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樣朝夕相處了。僅有的節假日連相互傾訴溫存都不夠,童清真的是忽略他的變化了。
“小師母想什麼呢?”季詩宇神出鬼沒地鑽了出來,“想我師父嗎?”
童清嚇了一跳,被他打斷了思緒,但聞他吊兒郎當的稱呼瞪了他一眼,“欠揍呢,胡說八道。”
季詩宇挺起胸腹拍了拍,“揍我吧,揍我吧,越揍我越舒服。”
童清白了他一眼,這個神經更不正常。
湖面的飛吹過來冷颼颼的,遠遠的有飛艇在湖面上盤旋。童清蹲下身來撩起了水花,冰冷刺骨,沈天曄在湖裡浸泡了那麼久,怕是連心都冷了吧。
季詩宇打量著凝眉蹙目的童清,想了想道,“小師母有心事嗎,要不我們去坐飛艇吧,在湖上轉一圈,什麼心事都沒了。”
季詩宇租的是一艘中等大小的飛艇,來不及等駕駛員教完全部注意事項,他就迫不及待地將駕駛員推到一邊,握上方向盤躍躍欲試。
“哇!好、爽啊!”冰冷刺骨的風颳在臉上像被刀削一樣,季詩宇卻興奮地站了起來振臂歡呼,當真是什麼心事都沒了。
季詩宇將飛艇開得真的像在飛,就像沈天曄開起車來不要命似的,送她來學校的路上,他不是還在車裡說他會選擇和她同歸於盡的嗎,男人對於速度都有種變、態的追求。
腦子裡全部是沈天曄,一滴水一陣風都能讓她聯想到他。童清捂緊了腦袋,把頭埋在膝蓋上。
“咚!”忽然飛艇被猛
地重重一撞,控制不住地向一邊傾斜,童清一下子驚醒,緊緊抓住抓手,身子幾乎被甩了出去。駕駛員慌忙從季詩宇手中奪過方向盤,一艘超大飛艇從小艇邊上堪堪駛過,差一點就釀成湖上交通事故了。
季詩宇仇恨盯著超他的飛艇,又一把推開駕駛員,當真是練家子,比他大不了多少的駕駛員根本搶不過他。季詩宇咬牙憤恨,“找死啊,大了不起啊,敢撞爺爺,讓你看看爺爺我的厲害!”
季詩宇朝後喊了聲,“小師母坐好了!”飛艇突然加速,童清身子重重地往後倒去,心臟快要跳出來了,“季詩宇,你不要命了。”
一開口冷風灌進喉嚨裡刺得生疼,寒冷與速度雙重刺激,浪花掀開來撲打在身上,童清只覺得胃裡翻江倒海,快要吐了。
季詩宇咬牙切齒地大喊,唯恐聲音被機動聲掩蓋,“我答應過天曄哥做你的保鏢,沒道理讓你受欺負了還不還回去的,就算拼了性命我也要幫你報仇。”
幫你自己報仇還差不多,簡直就是催命的保鏢。
童清只能緊緊地抓住抓手,將腦袋抵在前座背上。幸好身上穿著救生衣,翻艇落水了也好,沈天曄在湖水裡待了多久她就待多久,兩不相欠。
前面的飛艇貌似看到了身後的挑戰,飛艇上一人站了起來,拿著望遠鏡望了一會兒,然後朝著季詩宇比了箇中指。
“爺爺的!”季詩宇氣得臉發紅,馬力開到最大,一副非要拼個你死我活的模樣。駕駛員緊張地冷汗直冒,抓著對講機顫抖地喊,“呼叫總部,呼叫總部,請求支援,請求支援……”
超大艇就是超大艇,一會兒的功夫就拉開了距離,將季詩宇遠遠地甩在身後,卻又好似存心戲弄他一樣,瀟灑地轉了個大圈往回開,待要靠近時再轉彎拉開距離。
童清真的要吐了,有氣無力地喊,“季詩宇你當的什麼保鏢,你再追我就要死了!”
季詩宇充耳不聞,被激怒的心根本聽不見其他的聲音。
一圈又一圈地如同貓戲老鼠,心高氣傲的季詩宇感到了侮辱,雙手握拳重重地捶打方向盤,忽然瞥見駕駛員身旁的擴音器,一把抓過朝著前面喊,“前面的傢伙,有種我們上岸單挑,看爺爺不扒了你的皮。”
超大艇好似聽到了挑戰,調轉方向往小艇開來,駕駛座上站著一個人,戴著防水眼鏡嘲笑道,“哈哈,毛頭小孩憑什麼要爺爺我跟你單挑,手下敗將!”
季詩宇咬牙切齒,恨不得用眼神殺死他,“你叫什麼名字,爺爺一定不會放過你!”
“李思詢是也,爺爺等著你。”
童清捂胃欲吐,聽見那人的聲音倏地擡頭,對面站著的那人碩大的防水眼鏡遮住了半張臉,根本看不清他的樣子,童清急道,“保鏢,再問他叫什麼名字。”
不待季詩宇發問,李思詢卻先看到她,大驚失色地摘下防水鏡,不敢置信地喊道,“小清清,真的是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