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心底裡對一個人失望之後,就算她有心做戲,還是會抗拒對方的接近,此刻的蕓娘就是這樣的狀態(tài),林王一心保護林潤玉,雖是接她進府,可更多的,爲(wèi)的是讓他息事寧人,她的兒子,名義上只是繼子,蕓娘縮在袖子裡的手指禁不住摳緊掌心,咬了咬下脣,就見林王已經(jīng)放下茶盞,她臉上立時浮現(xiàn)出笑容來,“王爺,妾身今日想出去走走。”
“怎麼好端端的,想起去街上?”林王不贊同的看著她,“你我纔剛剛大婚,總該溫存一番。”
他伸手就要撈蕓娘,不料蕓娘突然站起來,走到一旁的八寶閣上,拿了個方方正正的黑玉鑲底的金絲扣匣子來,遞到他跟前。
林王一著撈空,疑惑的看她一眼,見蕓娘臉上帶著欺騙,示意自己看匣子,並沒有旁的表情,暗自嘆了口氣,看來剛剛是她沒注意到自己的動作,恰巧避開了而已。林王見她一直笑瞇瞇的看著自己,對匣子裡的東西不免產(chǎn)生好奇,隨手接過,當(dāng)著她的面打開。
裡邊裝著一隻腰帶佩件,精緻大氣,林王拿起來對著燈罩端詳了半天,都沒有看出有什麼奇特的,除了這製作的材質(zhì)還不錯。他掂了掂這東西,挑眉看向蕓娘,“這配飾有什麼奇特的地方嗎?”
“自然是有的。”蕓娘朝他伸出手,林王笑著將腰帶配飾擱在她手中,蕓娘手指摸索片刻,在其中的一個凹槽上按了一下,只見先前扣在四邊的金邊立刻彈開來,她笑吟吟的拿給林王看。
林王瞧了一眼,面上露出驚奇的表情來,“這裡面竟然是空的嗎?”
蕓娘肯定的點頭,“這是妾身前些日子託盈兒買回來的,原本是想要送給王爺您做禮物,沒想到發(fā)現(xiàn)這東西內(nèi)有玄機,王爺可喜歡?”
“你有心了。”林王握住她的手掌,貼在自己的大腿上,嘆了一聲,“盈兒這孩子,心思奇特,總能找到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倒是辛苦他了。”
“不辛苦。”蕓娘順勢窩在他懷中,極力壓制心裡邊的不適感,“妾身今日就是想要去問問那掌櫃的,可知道製作這東西的人在哪裡住著,好先去拜訪一番。”
林王怔然,繼而手指在她眉心點了一下,“胡鬧,你如今是林王妃,一個小小的商人,你若是想見,只管讓管家去請便是了,如此已經(jīng)是給他面子,哪有親自拜訪的道理?”
蕓娘張了張嘴,隨後轉(zhuǎn)過頭,似惱似嗔,“妾身這不是一時間還沒有緩過來,這……”
林王哈哈大笑,伸手摟住她,“好了,你呀,還是儘快適應(yīng)這個身份,潤兒那邊,還要你去教導(dǎo),這孩子,自幼被本王慣壞了,但心還是好的,那日只是一時心情不暢,這才做了些糊塗事,你可不要和他計較哦。”
雖是玩笑的語氣,但話語裡的意思分明帶點兒警告,蕓娘一顆溫?zé)岬男脑俣取斑诉诉恕钡某料氯ィ銖姷狞c了點頭,“妾身明白的,自然不會介意,只怕大公子他不肯接受妾身。”
“他敢!”見她如此懂事,林王欣慰的點頭,又聽著她這顧慮重重的話,當(dāng)即一揚眉,故作發(fā)怒的樣子道,轉(zhuǎn)而抱住她,“您放心,他不是個不懂事的,等想清楚了,一定會來拜見你這個嫡母的。”
“拜見不拜見的倒沒什麼,只要大公子不那麼恨妾身就好了。”蕓娘手掌握成拳頭抵在自己的胸口,神態(tài)虔誠的開口,瞧著她這樣子,林王不由伸手在她額頭上點了一下,面上帶著溫和的笑容,蕓娘臉頰“刷”的一下子燒紅,被他攬著,腦袋枕在他的胸口,低著頭,面上的笑意立刻如同潮水一般退的乾乾淨(jìng)淨(jìng),留下的,只有脣角的冷嘲。
西狄的使團在半個月後到達京城,夏子衿是在用餐後的時候知道這消息的,夾起一塊酥魚糕,咬了一口,“真文,你去宮門口等王爺,等他出宮,就邀請他過來本公主這兒。”
夏盛卿下了朝就看到真文候在外邊等著的身影,微微一笑。夏盛卿用完膳剛叫馨兒收了碗筷,就聽著外邊真文的通報聲,立刻望向門口,就見夏盛卿推開屋門進來。
“這麼著急叫爲(wèi)夫回來,可是有什麼事情?”夏盛卿極爲(wèi)自然摟著她坐在自己腿上,絲毫不顧及這屋子裡還有旁的人,顯然馨兒已經(jīng)適應(yīng)了他這樣的舉動,低著頭,表情淡然的退了下去。
“自然是有事的。”夏子衿從袖子裡抽出一張拜貼,署名是榮遇的字,“榮世子明日過來,我想你幫我問問他可知道西狄這次派使團出使大萊真正的意圖。”
夏盛卿原本還以爲(wèi),她是要詢問榮遇的近況,一張臉就臭了,剛準(zhǔn)備說魅娘前些日子才叮囑她不可以私自出屋,要好好休養(yǎng),以免再傷到腹中胎兒,就聽到她這麼一大段話,臉色即刻緩了過來,要知道,榮遇那小子對他的娘子可是虎視眈眈,好不容易打發(fā)他回封地待了一段時間,原以爲(wèi)這段時間足夠他清醒腦子,沒想到他又趁著這機會回來了,這可不行。
若是夏子衿看在他一片赤誠,被他感動了怎麼辦?他藉著機會死皮賴臉的要留下來就糟糕了,一念至此,夏盛卿漆黑的眸子裡就浮現(xiàn)出狐貍般的笑意來,大拇指和食指併攏在一起,直接從她手裡抽出拜貼,塞進自己的袖子裡,下巴從後邊貼在她的肩膀上,呼吸縈繞在她耳邊,“這事爲(wèi)夫記著了,一定問清楚,只是子衿,你莫不是忘了,你可是答應(yīng)爲(wèi)夫不許多想這些事情的。”
溫?zé)岬臍庀㈨樦鳖i躥進她耳朵裡,讓的她的身體一下子就僵硬起來,臉頰上的紅暈順著耳根一直延伸下去。這姿勢實在是曖昧,夏子衿怔了半天,才緩過來,禁不住嬌嗔的白了他一眼,自他懷裡掙脫出來,“盛卿,若是再這般,我就不搭理你了。”
“哪般?”夏盛卿彎著眉眼,笑呵呵的看著她,似乎壓根就不知道自己剛剛的動作與挑逗一般無二。
看著他這樣,夏子衿氣結(jié),背過身子,“不與你說,你不是還有奏摺要處理,快去吧,我累了,要睡覺了。”
夏盛卿愉悅的笑起來,起身從背後環(huán)住她,一本正經(jīng)的說:“好,爲(wèi)夫去處理奏摺,你好好歇著,不許再胡思亂想了。”
話落,他就鬆開夏子衿,起身推門出去。聽到關(guān)門的聲音,夏子衿才轉(zhuǎn)過頭,一張臉依舊燙的驚人,見屋子裡只剩下她一人,她面上情不自禁的露出些悵然若失的表情來。
站在原地愣神許久,夏子衿方甦醒過來,她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揉了揉眉心,暗歎自己這些日子是越來越矯情了,倒是片刻都離不開人,她壓下想要叫馨兒進來伺候的心思,自個兒走到凳子旁,依著案臺坐下,手指在桌面上無意識的畫著,思考當(dāng)前的局勢。
現(xiàn)在邊關(guān)由榮王和律親王鎮(zhèn)守,暫時不會出什麼問題,但大梁皇帝不顧之前與自己的協(xié)議,派人前來下毒,還故意留下線索,又蓄意挑撥她與月靜安的關(guān)係,一方面是警告,另一方面,只怕他是查到了什麼。
夏子衿的心臟驟然緊縮,搭在桌面上的手指頓了一下,繼而想到夏啓軒暗中圈養(yǎng)的那一支軍隊,到現(xiàn)在,依舊沒有查出蛛絲馬跡,實在是不知道夏啓軒將他們都藏到哪裡。
而且,以夏啓軒的俸祿,無論如何,都是養(yǎng)不活這麼一大羣人的,可現(xiàn)在看起來,軒王府的日常開銷並沒有減少的痕跡,就好像這些人完全不存在一樣。
這麼說起來,唯有一種可能,就是夏啓軒一定有別的金錢來源,且數(shù)量龐大。
夏子衿捶了捶自己的腦袋,想的腦袋都大了一圈,若是從這方面出發(fā),順藤摸瓜,說不定能找到那支軍隊。至於西狄使團,這次帶隊的是他們的大王子泰利爾,爲(wèi)人暴躁易怒,並不是個很有頭腦的傢伙,說話更是冒冒失失的,但這些只是表現(xiàn),他實則是個極爲(wèi)陰險的人,可見西狄王是故意派他來的,如此就算他說了什麼冒犯的話,大萊也不能將他如何。
若西狄是真心求和,該是讓二王子前來,雖然夏子衿並沒有見過西狄的二王子,但是據(jù)榮遇傳來的消息,這二王子卻是個心胸坦蕩的人,爲(wèi)人光明磊落,若是兩國交好,自該派這樣的人來才更加合理。只是西狄心中是不願退讓的,只是不得不退讓。
夏子衿冷冷一笑,抓起桌子上的杯子就擲到地上,若非大萊先前內(nèi)亂傷了筋骨,哪裡容它一個小小的蠻夷撒野!
一直守在外邊的馨兒聽到動靜,連忙推開門進來,就看見地上碎成八瓣的茶盞和淌了一地的茶水,“公主,您沒事吧?”
“沒事,只是剛剛手滑,不小心摔了杯子。”夏子衿微微斂起表情,活動了下手腕,笑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