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她這般說著，太后的臉色才緩和了許多，滿意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
“你不在林王府好好侍奉潤玉，跑來哀家這裡做什麼？”
白娉婷正要提到這個點(diǎn)上，見太后事先發(fā)問，咧嘴笑了一聲。
“不瞞太后娘娘您說，娉婷這一回是隨著世子爺進(jìn)宮的，世子爺他與王爺?shù)交噬厦媲罢f事兒去了，娉婷便來看看太后娘娘您。”
說著她又?jǐn)E起右手輕輕撫上小腹，指頭上帶著一枚鴿子蛋大小豔紅如血的寶石戒指。
“娉婷福薄，沒有那個福分當(dāng)正妻來侍奉世子爺，好在老天開眼垂憐，知曉娉婷如今乃是孤身一人，不忍娉婷在王府之中渾渾度日，這才賜給了娉婷一個孩子。”
太后聽到此話確是忽然上了心，坐起了身子來看她，瞧著白娉婷那眉梢?guī)驳哪右膊幌袷峭嫘υ挘B忙開口就問：“你可是有了身孕？”
白娉婷羞怯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
“才倆月有餘呢，世子爺命人給娉婷看了診，說是胎像十分穩(wěn)固，想必是個十分健康的孩子。”
林潤玉和黃塵煙大婚以來一直沒有什麼動靜，身爲(wèi)林潤玉的皇祖母，太后十分關(guān)切這個親孫子府中的香火，常常命人送補(bǔ)藥給黃塵煙調(diào)理身子，只是奈何黃塵煙的肚皮鼓不起來，府中其他的妾室也都是不爭氣的，不是懷不了身孕便是懷上了保不住，著實(shí)讓太后心憂。
如此算起來白娉婷肚子裡這一胎可是林潤玉的第一個孩子呢，若是能夠平安生下來，就是林王一脈孫子輩的第一人。
太后歡喜，連忙命宮女給白娉婷看座。
“你這孩子倒是爭氣，哀家這一年來給世子妃送了那麼些補(bǔ)藥也不見得她懷上，卻讓你捷足先登了。”
白娉婷到底是白家的孩子，與其讓黃塵煙懷上孩子，生下林王府的第一個世孫，倒不如讓白娉婷來生，如此想著太后對白娉婷的態(tài)度可謂是一瞬之間的大轉(zhuǎn)。
白娉婷十分懂得察言觀色，心中明白太后這是對她另眼相看了，態(tài)度也不免更加熱切起來。
“娉婷多謝太后娘娘誇獎，娉婷如今身爲(wèi)世子爺?shù)膫?cè)妃自然是要心心念念著世子的，世子心疼娉婷，總讓娉婷安心養(yǎng)胎便是，其餘的一樣也不用操心。可每每瞧著世子爺心中不快的時候，娉婷也想要幫上一把，卻無能爲(wèi)力，實(shí)在是沒用極了呢。”她裝模作樣的嘆了一口氣，又?jǐn)E頭看了看太后的臉色。
“哦？”太后動了動身子，倒是沒有多大反應(yīng)，“潤玉如何又心中不快了？”
“太后娘娘您也知道，如今世子爺他正值大好年華，青春正健又懷有一顆報國之心，奈何皇上因著從前那樁事情一直不肯讓世子爺上朝堂，這一年來世子爺他只能輾轉(zhuǎn)商海，著實(shí)有些不得志呢。”
身爲(wèi)皇族的世子，林潤玉被明聖帝封了官途本就是件極丟臉的事情，而他這一年來做買賣也未見幾多上心，終日裡還是混吃混喝的吊兒郎當(dāng)模樣多一些。
這幾年他年紀(jì)輕，就著家底深厚懶散些也沒有什麼，可若是再過上個十年二十年，沒有官途做保障的林潤玉終究是與其他的皇家子弟比不得的。
“哦？聽你這樣說，哀家倒也是想起來了，前兩月潤玉那孩子彷彿是說要在上京城開一家商行，怎的後來又沒有聲了？”
白娉婷面上微微有些尷尬，林潤玉本是有打算開那商行的，只是後來明聖帝籌辦了海上絲綢通商，林潤玉便趕趟兒將要籌辦商行的錢財全都投了進(jìn)去，誰知道太子又將好不容易賺回來的錢財全數(shù)給撥走了。
“太后娘娘有所不知，商行的事情因著後來有別的事情相沖就耽擱了……如今世子爺也是想著要在上京城安安穩(wěn)穩(wěn)地挑一門類的生意做大，若是能夠捏住上京城一方商鋪的命脈，那也是大有作爲(wèi)之事啊。”
說著白娉婷起身，提起裙襬朝著太后款款跪了下去。
“太后娘娘，娉婷有一事相求！”
她突如其來地一跪倒是讓太后有些不知所措，吩咐著宮女去將她攙扶起來，又?jǐn)E手揉額問道：“你這是做什麼呢？”
白娉婷未曾起身，而是又俯下身子對太后磕了一個頭。
“太后娘娘請聽娉婷道來，世子爺他雖說是太后娘娘您的親孫子，可也是皇上的臣子，皇上不讓他入朝，世子就只能爲(wèi)商。可在這人才濟(jì)濟(jì)競爭頗激烈的上京城之中，沒有個一官半職來壓身，想要在商海大有作爲(wèi)可謂是難如登天的，即便是世子爺有爵位在身也不大管用，到底不如有實(shí)權(quán)的官職來的得心應(yīng)手。”
聽她這話，倒是頗有意思，太后動了動眉頭，又坐正了身子聽她繼續(xù)說道。
“太后娘娘您前些日子大病初癒，世子爺與娉婷皆是不敢叨擾，如今太后娘娘您身子好些了，娉婷也就斗膽開口問您一句……”白娉婷頓了頓擡起頭，眼眸之中有著些許幽芒，“太后娘娘您可是打算一輩子都被皇上拿捏著？”
原本還是饒有興致的太后聽到這句話瞬間便轉(zhuǎn)怒了起來，重重地拍了拍塌沿呵斥道：“放肆！哀家面前怎容你任意妄言！”
白娉婷的身子嚇得一抖，想起了入宮前林潤玉事先交代的話，又吞了口口水重新提起膽子來。
“太后娘娘息怒，娉婷並沒有半分不敬重的意思，只是站在侄女的角度與孫媳婦兒的立場上，與太后掏心窩子說真心話。”她鞠下身子又磕了個頭繼續(xù)說道，“娉婷知道皇上並非是您的親生兒子，這親子對待生身母親尚且也有熱絡(luò)和疏離之分，況且只是後母……太后娘娘您想一想，在您臥牀患病的時候皇上可曾到您塌前來盡過一絲孝心？”
誠然，白娉婷說的全都是事實(shí)，太后即便心中有怒也不得不沉下性子來耐心聽她說。
“那又如何，皇上是一朝天子日理萬機(jī)，難不成還要時時刻刻守著哀家這個老太婆嗎。”太后動了動眼皮，深深地盯著白娉婷，看她能夠說出什麼後話來。
而白娉婷見太后的語氣微微有些放了下來，又有著林潤玉事先告知自己的事情，這般心中也有了底氣。
“話不能這樣說，太后娘娘您仁慈，對待皇上如對自己的親生骨肉一般。可皇上確是不同的，且不說皇上是否會介意林王纔是太后您的親生兒子，即便是太后娘娘您沒有自己的親生骨肉，皇上仍舊不會忘了您曾經(jīng)取代了他母親的位置。身爲(wèi)一個帝王，皇上自然不能夠容忍太后凌駕於他之上。太后娘娘您這幾月來又何曾覺得自在？”
那雙眼睛裡藏著的東西是能夠看進(jìn)太后心中去的窺匙，太后側(cè)動身體瞇起了雙眼，良久沒有說話。
的確，從慈恩山莊那件事情看來，明聖帝早已經(jīng)對她存有戒心，即便是後來派夏晟卿一個奴才來自己宮裡頭，和顏悅色地說了一番好話，仍舊是無法掩蓋他在背地裡一點(diǎn)一點(diǎn)打壓自己權(quán)利的事實(shí)。
太后年輕時候尚且也是個強(qiáng)硬不輸?shù)男宰樱诿髀}帝的著意打壓下才漸漸有些倦態(tài)，若是能夠讓明聖帝再次忌憚上她的勢力，那麼她白家的子孫依然能夠在天下之間揚(yáng)眉吐氣。
“說下去。”
太后靜默沉思道。
白娉婷心中竊喜，看來太后這是心思已經(jīng)微微動搖了，到底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即便太后如今被明聖帝牽制，也改變不了她就是整個皇宮裡最尊貴的女人的事實(shí)，只要有太后相助，林潤玉的商途才能一番風(fēng)順。
“太后娘娘您想啊，世子爺他是您的親孫子，也等同是咱們白家最親近的人，而娉婷身爲(wèi)您的侄女，自然也事事是爲(wèi)太后您著想的。只要咱們自己個兒團(tuán)結(jié)起來相互幫襯，世子爺又怎會忘了太后娘娘您的好呢，皇上不過是下了死令讓世子爺此生不得入朝，卻沒有說不準(zhǔn)太后娘娘您出手幫襯世子經(jīng)商人。”
如此一番的利害分析，白娉婷倒是說得頭頭是道，而太后眼中精芒閃動，顯然也是起了心思。
原本她想著自己敵不過明聖帝，也只得迫於眼下的形式逐漸收斂一些，不插手宮中事宜。
但是聽了白娉婷的話，太后反而覺得自己之前所想不大周到了。
即便自己對明聖帝言聽計從，依著明聖帝的性子，將來要拿白家人開刀的時候仍舊不會手軟半分，與其做人刀俎下的魚肉，倒不如將權(quán)與財雙雙攬入手中，叫別人再不敢欺她白家人。
“這些話可是潤玉叫你來說的？”太后收斂好心思，問了一句。
白娉婷點(diǎn)點(diǎn)頭又搖搖頭，低眉順眼道：“世子爺他的確有心讓太后娘娘您幫襯，只是他也知道太后娘娘您在宮中多有不便，不敢叨擾，娉婷便爲(wèi)世子爺代勞了！”
“你是個懂事的。”
太后笑了一聲，朝她擡了擡手，“去告訴潤玉，哀家會如他所願的。”
白娉婷脣邊綻開一抹濃烈的笑意，甜甜地對太后行了一個禮。
“多謝太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