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廈路的宅子一直關著,趙媽卻打點得很好,夏月回來就可以住的舒服,只是心裡卻依舊是不安,這裡有太多讓人痛苦的回憶,她只要躺在那張牀上,總能不斷地出現在腦海裡。戰子秦不在的時候,她就能這樣一坐幾個小時,慢慢的一點點回想,她是怎樣度過的那一段時光。
羅菁過來探望夏月,恐怕她是家人中唯一一個戰子秦允許的進入福廈路家裡的,她打量了一下夏月,略放下心來,夏月恢復的很好,午睡剛醒,還帶著一絲慵散的閒適。“你爲什麼不跟他回去?”
“他不讓我去。”夏月搖頭,慢慢地給她倒茶。長長的睫毛垂下,顯然並不是很願意談這個話題。
羅菁輕輕嘆了口氣,“戰叔叔很失望,他認爲只有你去了,小七纔算是當真同意留下。壽宴那天你也不打算去嗎?”
夏月淡淡地笑了,“你問我做什麼?你應該問他。”
羅菁端起杯子,“你什麼時候這樣聽話?”
夏月放下茶壺,突然一笑,“我看開了,現在我都聽他的。”
羅菁失笑,“你還是夏月嗎?我沒認錯?我和你說,戰叔叔包括徐阿姨都是盼著你去的。”頓了一下,“他們再不會因爲我媽媽而爲難你了。”
夏月不說話,很久纔開口,“我知道。”
羅菁繼續慢慢的勸,“一直都是我媽媽的問題,戰叔叔一直很喜歡你,你知不知道,他身體不好,每日忙累了便要底下人說說你和小七在清江的事情給他聽,昨天小七回家,他看見你沒有回來,都不肯跟小七講話。那個樣子誰也看得出是很失望的。”
夏月依舊是不說話,羅菁覺得這樣講話很是艱難,卻還是不能不說,“他們都認爲只有你肯回去,小七纔會真的留下來。”
夏月擡起頭來微笑,“怎麼這樣以爲?我好冤枉。他不讓我去,我有什麼法子?”
羅菁有些焦急,也有些不滿夏月的態度,“夏月,你這是在敷衍我。”
夏月沉默,“要完全由著我,我壓根不會回來,他原本也沒打算讓我回來,他怕我會觸景生情感到難受。我只是覺得他想讓他父親看看我們過的很好,所以我便跟著他回來,哪天我會去他家裡拜訪一下。但是那個壽宴,他不會讓我去,我覺得我也不適合去。”
羅菁呆了一下,看她臉上神情,也再不能說什麼,只覺得這樣已是不錯,只要夏月能肯見戰叔叔一面,說上幾句話她的目的也就達到了,夏月肯如此,也確實不容易了。
正說著話,戰子秦就回來了,羅菁是第一次見他,只見不過一年的時間,氣質上冷烈鋒銳之氣更見明顯,恍惚間倒有幾分戰子楚的樣子,只那笑容一貫是當年小七的樣子,懶洋洋地很讓人舒服,“表姐,您大駕光臨怎麼也不打個招呼?害得我巴巴兒地趕回來。”
“你趕回來做什麼?陪我們買衣服去嗎?”夏月撇他一眼,挽起羅菁,“我們走,讓他巴巴兒地好好呆著。”
羅菁笑看著戰子秦,“小七,我怕是來的不巧,你們又在鬧什麼呢?”
戰子秦嬉笑著,確是拖著夏月的手不放,“不行,你乖乖呆家裡,仔細又感冒了。”
羅菁知道他連自己也防著,不由得心裡嘆氣,輕輕握了握夏月的手,“你感冒了就呆家裡吧,改天我再來看你。”
夏月無奈只得送她出去。回頭戰子秦已然上樓換衣服去了。她追到衣帽間的門口,手指戳著門板,“戰子秦,你這是做什麼呢?菁菁姐也要趕走。”
戰子秦在裡面答應了一聲,“寶貝,進來,我的衣服找不到了。”
夏月推門進去果然一片黑暗中被他抱了個滿懷,她耷拉著眼皮戳戳他,“這招用了七八次了,這回不行,不許親我,不許轉移話題,你怎麼就學不會老老實實說話?”
戰子秦還是親她一下,“真不好玩,寶貝,表現得害怕一點嘛!”
她把臉埋在他的懷裡蹭了一下,“我該怕什麼?”
戰子秦沉默了,親吻著她的額頭,“這幾天我見了些人,事情比我想象的還要難,我們呆兩天就送你回去。”
她仰起頭,黑暗中什麼也看不見,“那你呢?”
戰子秦低頭尋找她的嘴脣,“你乖乖的呆在清江,我還有什麼怕的?”
她“嗯”了一聲,抱緊他的腰,不說話了。
戰子秦回來之後並沒有去過一次辦公廳,似乎當真就是給父親拜壽來了,每日裡見的人也有限,大多數時候當真是陪伴一下父親,或者是帶著夫人四處遊玩。有心的人便都發現,戰子秦的小夫人與總司令似乎從來也沒有打過照面。戰子秦每日都到官邸請安,確是從來不曾帶著小夫人同行。
如今湯總長的妹子幾乎不再提和七公子的婚事,卻如何總司令那裡還是不肯承認小夫人的身份,這其中必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旁人瞧不出其間關鍵自然也不敢隨便揣測,一些雜誌小報自然只能糾纏於兩人的親密言行。不論兩人走到哪裡,護衛如何森嚴,都有記者偷偷跟隨,就是聽不見一言半語,事後問問兩人都逛了什麼買了什麼也好,作不得時事新聞,可以上社會版,上不得社會版就是上上時尚雜誌也是有讀者的。
“二弟,你說你家小七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戰鋒大哥的遺孀已近八十歲的高齡,居然也聽說了消息,“連報紙上都登了的。我聽小勝子說,他們那裡都稱杜家的小姑娘做七夫人的。一晃都大半年的了,到底是要不要過門啊。”
戰鋒無語,徐馨也是尷尬,他們都不知該如何回答大嫂的話,半天徐馨纔開口,“這得看孩子們的意思,小七啊,你是知道的,最是不聽話,這回肯回來我們都算是謝天謝地了,哪裡敢和他提別的?”
“這可不能耽誤!”大嫂看了一眼戰鋒,“二弟,這小兩口子要是生下孩子來了可要怎麼算?”
一提孩子,戰鋒和徐馨心裡都是一緊,互望了一眼,趕緊連哄帶勸地把大嫂給送走了,生怕一會兒戰子秦過來,這個老糊塗了的老太太再和他說什麼孩子的事情,撩撥得他又想起往事來。
“父親今天好嗎?”戰子秦過來,準點下午三點一刻,常規問候幾句倒似應卯一般,通常四點就走了,絕對不會留下來吃飯,也從來不曾帶夏月來過。在清江,他和夏月已然是夫妻,而在這裡,卻根本不跟他們提這件事情。
戰鋒無話,小七的樣子總在提醒他他這個父親做的有多失敗,老大怕他,老四心裡總埋著根刺,本來這個老幺是最寶貝的,從小就活潑親人,現如今卻淡然客道的彷彿陌生人一般。
那日夏月小產,徐馨趕去醫院確是哭著回來的,他以爲是小七說了什麼,後來才知道是壓根都沒讓母親進門。後來小七走的那天過來道別,壓根看都不曾看他們一眼,語氣淡淡地彷彿只是在談天氣,這一去就是八九個月,電話打過來,九成都是公務,眼看著父親生日回來,那副樣子似乎也是不過是藉機來辦他的“公務”。他們千盼萬盼,盼著他把媳婦帶回來,不管旁的怎麼說,這回藉著生日的時候,趕緊把媳婦接進門以正說法才能了了這樁心事,可他那個樣子,到似壓根不在乎這件事情一般。
“不想回來就別回來,做什麼樣子!”戰鋒不知道哪裡來的邪火,或者是被大嫂刺激到了心裡的痛處,戰子秦剛開口他就忍不住發作起來。可話這一出口就後悔,兒子眼裡立刻就有了冰霜,嘴角彎起,那個慣常的微笑就漸漸冷了下去,淡淡然地回答,“我又惹父親生氣了?那我回去就是了。”轉頭就走,又快又急。
戰鋒更是氣極,“你當真連家都不要了?……..滾!算我白生了你這個兒子!”話音未落,戰子秦人已經拉開門出去了。徐馨急得沒法,看了一眼丈夫,趕緊追了出去,戰子秦已經帶上帽子準備出門,看見母親追過來似乎是恨不得馬上就走,想了想還是停了下來,“媽,你回去吧。”壓根不想和她說話。
徐馨扯住他,“兒啊,你究竟是想要怎樣?你不知道你父親盼你回來盼得眼睛都要穿了?我知道我們是委屈了夏月,可是畢竟我們是你爹孃吧,你當真爲了她連爹孃都不要了嗎?你是想怎樣?要我們去求她原諒?她就是這個意思?”
戰子秦聽不下去,轉身就走,“媽,你們爲什麼非要折磨她?你們這個樣子,我決不會帶她回來。”
徐馨張口結舌,半天才開口,“你父親不是那個意思,他是願意讓她進門的。”
戰子秦拉開車門,“我們早就結婚了,父親願意不願意,我已經不在乎了。”車門咣地一聲關上,絕塵而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小七也很可憐的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