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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洗了熱水澡,換上乾淨衣服,她索性在牀上睡了這一天,下午到莊裡給記者專門準備的暗房把照片洗了出來,一張張仔細看過,那幾張士兵衝鋒攻擊的拍得當真不錯,咬著筆頭想了一個下午,寫了一篇報道,草稿打完已是晚飯時間,據說是督軍大人親臨,晚宴尤其熱鬧,她當不得逃兵,只得換了衣服,下去迎接。

原以爲迎接完了就算了,沒料剛回房間就聽見人敲門,說是督軍的桌子上專門給她留了位子,她當真是奇怪,督軍如何會這樣給她面子。略整理了一下儀容趕緊下樓去到宴會廳,她的位置居然就在督軍下手兩位,倒教她有些不好意思,趕緊坐下,督軍已然開口,“你就是夏月?”

她點點頭,“是的,督軍大人。”

那督軍年紀也不甚老,甚至看起來應該比舅舅略大一點而已,穿著筆挺的軍裝看起來十分的威武俊挺,就是面容過於清癯,顯得有些憔悴,想必年輕的時候也是個美男子。想必他的女兒,集合了戰家和他的雙重優點,一定是傾國傾城了吧。

督軍看著她微笑,“我認識你的父母,這些年你是和杜蘭甫先生一家住在一起?”

夏月暗自吞嚥了一下,“是,我是和舅舅一家一起生活。”

督軍臉上似乎浮現一絲意味難明的笑意,“我很久不見蘭甫了,你回去替我給他帶個好吧。”看來打算結束這有些詭異的對話,夏月暗自出了口氣,嫣然一笑,“督軍的問候我一定轉達。”

正好侍從端湯上來,夏月趕緊把臉別開,沒料一轉臉倒是禁不住又抽了口氣,冤家路窄,怎麼正巧就坐在那個四公子的身邊。那人低頭喝湯,彷彿沒有看見她一樣,她心裡冷哼,他這樣拽她還真不好大庭廣衆之下收拾他,於是也不理睬,低頭吃她自己的。法式奶油濃湯不對她的口味,折騰一整天只想吃清淡的,主菜上來是烤牛腱子配薄荷沙絲,她根本懶得切,然後是濃湯鴿子,她嚐了嚐汁,有些甜,也不喜歡,索性就叫侍者盛了蔬果沙拉,有一口沒一口的吃著,她對桌上一堆男人無聊的互相吹捧絲毫不感興趣,十分沒有意思。因爲是正式的晚宴,菜上的極慢,她等不到下一道菜,又忍不住想嚐嚐99年的波爾多幹白,挑了一塊青蘋果吃下去,她擦擦嘴,優雅地端起杯子,在鼻尖嗅了嗅,淺淺抿了一口,哇,果然清甜爽口,回味裡還有一絲澀澀的橄欖味道,太好喝了,忍不住又是一口,杯子就快見底,馬上有侍者給她添上,她衝這侍者一笑,吃了一口沙拉,又端起了杯子。

“空腹喝酒,夏小姐不怕醉?”低沉醇厚,很像這酒的感覺,不過他早上的表現太差,她懶得理睬他。

突然他伸出一隻手按在她拿杯子的手上,“上菜了。”

這回上來的更讓人失望,她一向討厭吃魚,廣東菜裡面的清蒸魚還能吃一點,對煙燻鮭魚她聞到就夠了,耐著性子等別人都吃了一會,把刀叉在盤子裡一放,馬上就有人撤了下去,她又端起杯子開始喝酒,也許當真是空肚子喝酒,這一杯下去,當真就有點暈忽。放下杯子,就等甜點上來。

那個侍者過來給她添酒,不知道怎麼的,就灑了一點在她帶手套的手上,趕緊道歉,她不在意地拿起餐巾擦了擦,卻對上戰子楚注視的目光,忍不住挑釁道,“怎麼?四公子看不慣女人喝酒?99年的波爾多幹白啊,不喝可惜了。”侍者擦拭了瓶口趕緊給她添酒,她伸手在杯子上一比,示意少倒一點,“我知道自己的量,就到這裡。”

“今天早上冒犯小姐了,還請不要介意。”語氣雖然平淡,但是至少是對沒有風度的行爲做出了道歉。

“沒關係!”夏月喝了酒往往就心情不錯,更何況她感覺戰子楚這種有些艱澀的說話方式很可愛,很真誠。轉頭對他笑了一下,“反正我也不是真想採訪你,我只是被你的部下摁到泥裡急於回來換衣服而已。”

戰子楚垂頭笑了一下,他笑的聲音也低低的,好像教堂的管風琴,夏月撇了他一眼,突然有了感覺真想採訪他一下,“如果你感覺有點歉疚的話,要接受我的採訪也可以。”

戰子楚擡起頭來,似乎有些奇怪她變臉比翻書還快,似乎有些不自然地動了動嘴角,“你想採訪什麼?”

夏月剛要開口就聽見對面傳來一陣銀鈴一般的笑聲,雖然很輕,不過也足以吸引夏月的好奇了,雖然她沒有帶眼鏡,但是還是能辨別的出那聲音來自戰七公子身邊的一個美豔佳人,不以爲意地轉過臉來,“如果不是軍事機密的話,我想問問你的部隊爲什麼要攻擊那個小山頭呢?演習的戰線不是在大山的那邊嗎?”

戰子楚笑了一下,端起杯子喝酒,“是佯攻。”似乎是怕她聽不懂,“就是爲正面進攻吸引敵人的注意力。”

夏月挑了挑眉,感覺奇怪,“可是這是演習啊,你在這邊佯攻的再厲害,他們的注意力還是不會離開落日峰的。”

戰子楚擡頭看了她一眼,不知該如何回答,這種演習不過是場戲,他無謂去給大哥示威,或者是影響小七表演的情緒,索性把精銳放在後方進行小規模的攻堅演習。這部分內容不是演習計劃裡面的,沒料卻給這個小丫頭髮現了,當真不好解釋。

夏月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倒叫他有點尷尬,這邊夏月已是笑著轉開了臉,“算了,反正我這樣的門外漢,四公子就是講我怕也是聽不明白的。不如還是報道一下士兵們的英姿好了,說來今天我還當真給你的士兵拍了不少不錯的照片,四公子要不要看看?”

“好。”戰子楚的回答害夏月差點被極品乾白嗆到,她爲人向來不願強人所難,加上頭真有點暈,其實已經想結束這段對話,後面關於看照片云云純屬客套,沒料他老人家極其簡短直接地來了個“好”,卻讓她如何回還到兩人都舒服的氛圍?

好在甜品上來,總算讓她激動了一下,熱氣騰騰的鮮奶泡芙,用叉子一挑開就彌散出濃郁的奶酪香氣,太誘人了,趕緊舀了一勺放進嘴裡,渾身都舒坦了。

一口氣吃掉大半,突然感覺戰子楚在看她,不由得轉過頭去,戰子楚不吭聲地把他面前的那份甜品推過來,不由得嚇了她一跳,環顧了一下,似乎大家都在熱絡地聊天沒有注意,“四公子,這樣的場合,這樣不好意思吧。”

戰子楚似乎是不通世故慣了的,拿起餐巾擦了擦嘴,“我不吃甜品的。”

夏月無語,有些悲哀地看著那漂亮的泡芙,放棄了再和他這種人交談,反正她不會去吃他的那份。她專心吃她的甜品,戰子楚也只是喝咖啡,都不再說話。只到她吃完了,放下叉子。他倒好意思問,“怎麼不吃了?”

這人還真是古怪,夏月苦笑,暗自翻了個白眼,“我怕胖。”

戰子楚不以爲意地微微動了動嘴角,倒似覺得她說笑了似的,“你多大就怕胖?”

夏月當真無語,“四公子,我都到中央日報當記者了,您說我多大。”

戰子楚總算聽出了她的不滿,看著她頓了頓,倒是有些猶豫,夏月有些嘆息地告訴他,“我已經二十七了。”

戰子楚愣了一下,“我以爲你剛從學校畢業。”

夏月不可思議地搖了搖頭,給咖啡加上奶精和方糖,“我怕是永遠離開學校了。”這兄弟怎麼如此不同,七公子戰子秦一看就是一個花花公子,大公子她也是見過的,人精一樣,這個老四卻怎麼如此不諳世故?

5

從演習那裡回到東瑾已是傍晚,她自己叫了黃包車到了居住的酒店,剛進門就有侍應生過來替她拿了行禮,“夏小姐,有位先生在房間等你。”

她皺眉,知道肯定是杜楠,不由得嘆了一口氣,回頭吩咐侍應生,“麻煩幫我點一份夜宵,就要煎蛋卷,另外送一份杜松子加冰。”她很累,不過既然杜楠來了,也許需要喝一點才能入睡。

侍應生幫她把行禮搬進房間,她住的是套房,一間小廳臨著大街,聯通著臥房在後面,杜楠聽見門的聲音正從她的臥房裡出來,她不禁一陣心煩,她不是愛整潔的姑娘,房間裡往往亂七八糟地扔了許多私密的東西,她一向討厭別人擅自進入她的領地,更不用說杜楠。

杜楠走過來給了侍應生小費,打發他走,幫她把相機什麼的雜物放在小幾上,“月月,怎麼出去這麼久也不告訴我一聲。”

夏月無語,根本不想看他的眼神,“表哥,你那樣忙,不要老像小時候一樣盯著我好不好?我一向自己安排得很好。”

杜楠張了張嘴,突然笑了一下,“是啊,月月長大了。”

夏月當真是累了,卻不能直接趕他走,她可憐杜楠,只好耐下性子來敷衍,“表哥怎麼有空?訂婚典禮籌備得怎麼樣了?”

杜楠撇她一眼,“她們家是地主,不用我忙什麼的。”

夏月故意歪著腦袋看他,“羅小姐沒讓你幫著選點什麼?”

杜楠沉默著不說話,突然轉過頭來看她,“月月,你說實話,爲什麼要跟我回國。”

夏月心道說開了也好,免得他這樣放不下萬一惹出什麼事情來,她的日子可不好過了,手指敲一下沙發扶手,“我想開始新的生活。”

杜楠不依不饒地逼問,“爲什麼要和我一起?”眼光灼灼看得夏月一陣無奈。

“表哥,如果可以,我一定不會麻煩你的。只是沒有辦法,除了回來,舅舅哪裡也不會讓我去。”杜楠看著她久久無語,“月月,你真是一個狠心薄倖的小妖精。”他們都明白他作爲杜家的長子的責任,父親決定了的事情,他再強求其實都是無謂,他只是受不了她那樣的態度,彷彿毫不放在心上一般。

夏月無力地搖頭,“表哥,你這樣說我,我好冤枉。”默了一會,“等我熟悉了這裡的環境,我會換一個城市。”

杜楠吞嚥了一下,“不必了,爸爸已經乘船出發了,他要我看住你。”

夏月皺起眉頭,“他怎麼就來了?不是不參加訂婚,要等正式結婚的時候纔過來嗎?”

杜楠呆呆地看著遠方,“月月,這就是你跟我回國的目的嗎?爲了擺脫父親的約束?我還以爲。。。。。。”

夏月已經沒有心思跟他扯這些沒有意思的,爲什麼杜蘭甫要把那些最見不得人的醜陋交給她一個人承擔?真是可笑?擔心她不明就裡地嫁給杜楠嗎?就是不告訴她她也不會,她畢竟是和母親一起長到九歲,杜家的任何東西都叫她厭惡,只除了錢。

“表哥,你以爲什麼?你都要做新郎的人了,麻煩你專心一點。”如果她能夠自己養活自己,她一定再不和他們扯上任何的關係,可是她試過,她當真是不行。

杜楠猛然轉過臉來,在暗中也能看見他眼裡的火光,好在侍應生即使敲門送夜宵上來,她只裝作沒有看見,打開門,“表哥,我明天要正常上班的,你也趕快回去休息。”

杜楠原本要發作,看見侍應生只得憋住,恨恨地看了她一眼,轉身離開了房間。下到酒店大堂,看見一輛嶄新的新款梅賽德斯停在門外,四五個青色軍裝的衛兵悠閒地守著,知道必定是有高級的軍官在這個酒店,他不願意和他們相見,趕緊坐上自己的車走了,戰子秦從酒店裡出來,看著他遠去,回頭問身邊的侍從官,“杜大少來看什麼人?”

他的貼身侍衛長董震瞟了一眼樓上,“杜家的表小姐在這裡有長包的客房。”

戰子秦揚眉,表小姐?又看了一眼杜楠的背影,嘴角淡淡地勾起了然的笑意。“走吧,回父親官邸一趟,不然母親必定要念叨了。”

車子一路回到楓林的司令官邸,看見大哥換了家居的衣服正坐在客廳和父母聊天,不禁笑著走過去,“我就知道今天人會齊,四哥呢?”

母親徐馨笑了起來,“你自己瘋到這麼晚纔回家,卻要拉你四哥做墊背的,他是有家室的人,吃了飯早回去了。”

戰子秦一笑,在沙發上坐下,“可惜啊,我原本想和四哥聊聊坦克和步兵協調的事情的。”

父親戰鋒皺眉,“譁衆取寵。”起身就離開了大廳,徐馨看著丈夫的背影不由得冷下了臉來,大公子戰子晉趕緊安撫,“母親,父親是因爲軍費的事情心裡不痛快,小七這次演習是極露臉的,好幾本軍事雜誌都刊登了的,畢竟是第一隻全機械化團嘛。我這個做大哥的也跟著沾光不少呢。不少叔叔伯伯都說以後要看小七這樣的年輕人了。”

徐馨聽了臉色緩和一點,她出身江南仕宦人家,最是講究儀態風度,當下淡淡一笑,“子晉,你要多看著子秦,他剛從國外回來,想做事情還要靠你這個大哥多多提點,免得他父親老是削他,連帶著家裡都沒有個好氣氛。”

戰子秦卻在她身邊尋了個舒服的姿勢坐下,玩世不恭地笑,“無所謂,我是被父親削慣了的。”徐馨撇他一眼,皺了眉,“什麼話!要做事就正正經經地做,什麼無所謂。你就是這個態度才惹你父親生氣,吃飯了沒有?廚房張媽還給你留了飯,我去看看你父親,真是不懂事的孩子。”說罷起身走了。戰子秦和戰子晉相視一笑,戰子秦起身,“大哥,我算應完了卯,代我給大嫂問好。“

戰子晉微笑地送他離去,正巧他的夫人方雨菲從樓上下來,“七弟纔回來就走?”

戰子秦笑了笑,“大嫂好,大嫂帶這個釧子可真好看啊。”

方雨菲啐他一口,“能有你的陸小姐好看?”說的是那個電影明星。

戰子秦笑著走了。

戰子晉看了一眼方雨菲,“叫你不要帶,你非要帶,小七的眼睛尖的很,別傳到母親那裡又講給父親聽。”

方雨菲呆了一下,“你家真不是人呆的地方。”轉身上樓去了,戰子晉在後面加了一句,“以後打牌也節制一點,不要輸那麼多。”

6

杜蘭甫乘坐的豪華客輪慢慢靠了岸,遠遠便看見兒子和夏月在碼頭上等,不由得一陣心悸,趕緊掏出藥來含了一顆。旁邊的管家老黃扶住了他,“老爺,怎麼了?”

他搖搖頭,“沒事,太累了,回去要好好休息一下。”

下了船因爲他身體不好,所以只是和來接的官員略略打了個招呼,就坐車直到杜家在東瑾郊外的別墅,杜楠忙裡忙外地指揮安置,夏月陪著他在房間休息。

“舅舅,廚房有熬好的白粥,您要不要先喝一點?”

這一聲舅舅,叫得他莫名地又是一陣心悸,擺了擺手,“月月,你想氣死我是不是。”

夏月在他對面坐下,“舅舅,我只不過想過我自己的生活,你總該記得我並不姓杜吧。”

杜蘭甫看著她,他是丹鳳眼,梓清是杏仁眼,夏月的眼睛介於他們兩者之間,又有兩排長長的睫毛,籠著琥珀色的眼睛,如果不是那樣冷淡的神色,必定和她母親一樣動人,只可惜這個孩子的性子從來就不像梓清。

當年他和梓清分手,根本不知道這個孩子是自己的骨肉,妹夫夏章也一直瞞著他直到梓清病逝,他把她接到身邊,雖然告訴她夏章是她的父親,自己是她的舅舅,但是這個孩子太聰明,早早就覺得不對,主動要求去歐洲大陸讀書避開他。如果不是杜楠這個孽障一往情深地愛上這個“表妹”,他原本打算自己死之前都不會揭露這個秘密。但是杜楠太過分了,他限制夏月的交往,偷偷調查夏月的行蹤,更可怕的是夏月若有若無地縱容他的行爲,他不能容忍自己的過錯在兩個孩子身上造成不可彌補的悲劇,他無奈將事實告訴了夏月,她也很冷靜,但是明顯得更不願意和杜家有什麼關係。他還是不放心,這回決定回國,索性就和羅家把杜楠的婚事定了下來,想徹底斷絕□的可能,沒料一向對杜楠不加辭色的夏月居然也跟著回了國。

“月月,你究竟想怎麼樣?”他伸手摁住胸口,隱隱覺得痛。夏月看了一眼,似乎是有些動容,還是坐在那裡沒有動,“舅舅我想要錢。”

她母親留下的錢都在他的手上,他很清楚夏月拿了她的那份信託,肯定就會永遠消失,消失到他再也看不見。當即拒絕,“月月,不可能,沒看見你找到好的歸宿之前這筆錢我不可能給你。”

“要是我一輩子不結婚怎麼樣?”夏月突然冷笑。結婚?笑話!什麼叫好的歸宿?她會嫁給他選的男人?

杜蘭甫早就想到了她會這樣說,沉痛地看她一樣,“那你就每個月領你的津貼,月月,我不會再讓你從我的眼前消失的,我受不了。”

夏月似乎聽都聽不下去,“那好吧。舅舅,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語氣冷淡地彷彿他不是那個漂洋過海的父親,而是一個惹人討厭的不沾邊的什麼旁的人。心臟又是一陣絞痛,他想叫都叫不出聲。杜楠從外面進來,就看見父親蜷在沙發上一動不動,趕緊扶起來,伺候著吃了藥,“爸爸,月月呢?”

杜蘭甫抓住兒子的手,更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柳鶴其實不適合當記者,他嘴笨,而且不通世故,但是思維敏捷,善於抓住事物的本質,是個很好的作家材料,有時候倒讓夏月聯想起戰四公子戰子楚來。自從在那個可笑的演習上認識以來,夏月就和柳鶴經常搭班進行採訪,相當的富有成效,更何況撈到了柳鶴還在上大學的妹妹死心塌地地跟著自己,真是賺到了。

自從有了柳絮給她當了助手,生活變的簡單多了,有人給她收拾辦公室,給她定外賣,帶她去東瑾城裡稀奇古怪的地方去逛,好像當年杜楠帶她在倫敦東區的小巷子裡逛一樣讓人興奮,而且她已經二十七了,根本不擔心還有管家老黃的管束,她只要輕鬆應付掉柳絮哥哥柳鶴的嘮叨就是了。

這一日還沒有下班,她早早就離開了報館,約了柳絮一同到她說的那個老麪館去吃麪,她回國以來最最讓她興奮的就是吃,尤其是街坊間的美食更是讓她流連忘返,胖得很多帶回來的衣服都不能穿了。兩人乘了電車到了輝平路,下來拐到一條小巷子裡,遠遠就看見那麪館的幌子就立在一個政府機構大院的前面,當即歡呼一聲奮步向前。沒料卻被一個青年軍官攔了下來,極標準地敬了一個禮,“夏小姐好。”

夏月奇怪地看眼前這人,似乎是眼熟,但是回國後穿軍裝的看的太多,看走眼的可能性也是很大的,不由得問了句,“軍官先生認識我?”

那人呆了一下,似乎是不相信夏月忘記了他,有些尷尬地笑了,“我就是把小姐摁在泥裡的那個人,鄙上後來讓我給小姐道過歉的。”

夏月笑了起來,原來是這樣,那天走的匆忙,似乎是有個青年軍官專門到她房間和她道歉,時間是傍晚,她趕著收拾東西走人,又沒有帶眼鏡,似乎是沒看清形容,彷彿是教育了兩句對女士客氣一點云云就打發他走人了,原來太陽底下看起來很漂亮斯文的一個小夥子。“抱歉,我眼神不好,居然沒有認出來。”

那個軍官陪著乾笑了一下,“夏小姐這次來是要採訪嗎?要不要我去通知四公子。”

夏月笑著趕緊搖手,“不是,不是。我只是路過,去前面麪館吃麪。”

那軍官呆在當場,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張口正要說話,身後停下一輛梅賽德斯,戰子楚居然下車過來,“夏小姐!”

7

夏月微笑道,“四公子好。”趕緊先澄清,“我不是來採訪的,我就是過來那邊麪館吃麪。”

戰子楚回頭看了一眼,臉上沒什麼表情,“我請小姐。”說完就側身讓她,那個青年軍官已經轉身向那個麪館去了。

夏月有些吃驚,這人怎麼這樣古怪,偏臉看見柳絮看見偶像一樣憋得滿臉通紅,不由得好笑,“四公子太客氣了,哪裡好意思耽誤你時間。”

“不耽誤。”依舊是簡單得讓人好笑,夏月只得隨著他邁動腳步,無奈苦笑,她是嫌他礙事好不好。

這個惠福麪館其實店面不大,戰子楚帶著幾個侍衛進去,別的客人幾乎就跑了個精光,他們在臨街的桌子上坐好,夏月看那個青年軍官站在一邊,不由得笑道,“四公子,他這樣站著好像很怪,不如一起吃吧。”那青年軍官吃驚地看她,彷彿怪獸,她微笑著看過去,也是奇怪,只聽戰子楚吩咐,“小賀,過來坐。”那青年軍官身子一挺,奉命坐下,眼神複雜地看了夏月一眼,夏月決定以後都不和戰四公子及身邊的任何人扯上關係,沒得弄的大家都緊張。

早有小二戰戰兢兢地過來擦了桌子,倒捧上一份極有意思的菜單,十幾種麪食的名目全用小楷刻在書頁大小的篾片上,想必是用了多年了,摩嗦得油光水亮。那小二有眼光沒風度,直接將菜單給了戰子楚,戰子楚轉手遞過來,“夏小姐想吃什麼?”

夏月把菜單拿在手裡把玩了一下,遞給柳絮,“我要吃鱔絲面。柳絮你要吃什麼?”鱔絲面是東瑾這一帶最出名的麪食,她就是慕名而來的。

柳絮有些慌亂的點了份韭黃蝦仁面,趕緊把菜單還給她,她再遞回去,“忘記介紹,這是我的助手,也是好朋友,柳絮小姐,江城大學二年級的學生。”

戰子楚略點了一下頭,柳絮的表情就有點缺氧,夏月微笑地看著,知道她一向崇拜戰子楚,沒想到情況這樣嚴重,年輕真好啊。

戰子楚突然開口,“我看了你寫的那篇報道。”

夏月擡頭,禮貌的微笑,看見他漆黑深邃的眸子卻不禁心頭一跳,趕緊笑了一笑,“我拍的那幾張照片不錯吧。”

“不錯。”

“攝影是我的愛好。不知道最近有什麼重大事件沒有,四公子不妨提點一下。“乾巴巴地等吃飯簡直就好像到了修道院的食堂,很讓她有些不自在。

那個青年軍官有些遲疑地看她一眼,“夏小姐,現在議會在開會,應該是最大的新聞了。“夏月覺得他那眼神分明就是說,你不是跑時事新聞的麼,怎麼這個還不清楚。

夏月捧起茶杯喝了一口澀澀的蒿葉茶,太難喝,撇到了一邊,“議會又開會了麼?天天都開的啊。“

那青年忍不住又說,“最近兩天開的是財政預算會議。”

夏月笑了一下,“啊,原來這樣。難怪主編天天忙的不見人影。”看那個姓賀的青年軍官又是一副看怪物的表情,不由得好笑起來,“可能我還需要一些時間適應,我回來的時候歐洲有一種革命新思潮,認爲所謂議會不過是各方勢力討價還價的地方,最後分贓還是要看那些議員誰的後臺硬。我回來的短,這些事情是弄不清楚的。”

戰子楚一直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她,極黑的一雙眸子隱藏在眉弓的陰影下面,誰也看不出他的情緒。一時面已經送了上來,夏月立刻笑逐顏開地開始大快朵頤,吃了一半,突然開口,“這個鱔絲好像是肉?”

柳絮差點噎住,“是,是鱔魚的肉。”

夏月繼續追問,“鱔魚?我從來都不吃魚。鱔魚是什麼魚,這麼好吃?”

柳絮看了一眼戰子楚,又看她一眼,“這個。。。。。。鱔魚不是魚,是一種爬行類生物。”

夏月臉色一呆,“爬行類?”恰巧有人給老闆送鱔魚過來,小二接住就倒在櫃檯後面的瓦罐裡,夏月順著柳絮的視線看過去,啪嗒一聲筷子就掉到了桌上。緩緩把面前的面推開,臉色有些發青,苦笑道,“我有點接受不了。”

柳絮看一貫膽大的她嚇成這樣,不由得感覺奇怪,“要不換個別的。”

夏月笑了一下,“算了,都不知道吃什麼好了。”

戰子楚把她面前的鱔絲面挪開,看都不看後面的吩咐,“把所有的面各上一份讓小姐選。”

夏月嚇了一大跳,“不用,我吃不了。”

戰子楚看她一眼,倒似她奇怪似的。夏月無奈解釋,“會浪費啊。”

戰子楚更是長達二十秒沒有回答,開口卻是,“留給他們。”夏月看了看店子外面守衛的士兵,她吃剩下的給手下人吃?這個人怎麼如此不尊重人?心裡頗不舒服,口氣也冷了下來“當真不必了,我就要個素的好了,就這個,酸菜面。”

戰子楚盯著她不說話,更讓她不舒服,菜單子捏在指尖滑膩膩的很是彆扭,轉臉笑對柳絮,“柳絮,對面兩位男士那樣沉默,我一個人都快成說單口相聲的了,你好歹也開開口,我們唱個雙簧嘛!”

戰子楚低低笑了起來,看酸菜面上來,親自給她取了筷子。她也不客氣,接過來就吃,因爲不願意再多呆,就吃的快了一點,燙得眼睛都紅了,鼻尖上也冒了汗,方纔說了怕浪費,倒也不好留下太多,草草全塞到肚子裡。擡頭看見柳絮吃了大半,已經停了筷子,戰子楚面前那碗不知什麼面卻幾乎沒動,也不和他客氣,“四公子,我晚上還有約會,要先回去了,您慢慢吃。”

戰子楚站起來,“我送小姐回去。”徑自出了店門,後面自有人給他付賬。

夏月知道這個人是講不通的,索性拉著柳絮上了他的車子,說了地址由著他送到酒店,道了謝,頭也不回地走了。

戰子楚送了她,調頭回了家,他結婚之後搬出了楓林官邸,現住的地方是前朝大員的一個園子,中西合璧的風格,進了門太太王秀琳已然聽見聲音下來,“回來了,吃晚飯了沒?”他素來少回家吃飯,所以有此一問,他唔了一聲,“吃過了。”轉身進了書房。

賀青陽跟過來,“四公子,方纔沒吃什麼,讓廚房做一點?”

他解開釦子在沙發上坐下,“晚上煮碗鱔絲面吧。”

賀青陽呆了一下,看他的神氣又是沒有什麼的,趕緊退了出去。

8

杜蘭甫既然來了,就基本上不能空閒,他是著名的商業領袖,又有那麼多故舊高朋,全國政府垮臺之後,多方邀請他都不肯回國,這次肯回來並讓獨子娶羅督軍的女兒,這件事情很說明了他的立場,是打算在東瑾安身立命了。因此前來拜訪的人就更多。杜蘭甫爲了還有時間休息和處理自己的事情,索性拒絕任何拜訪,在自家的別墅搞了一個歐式的野餐會招待各路親朋。

夏月穿了一間米白色的洋裝,還帶著寬邊的帽子挽著杜蘭甫在草地上游逛,百無聊賴只想趕緊擺脫掉老爺子好和柳家兄妹去進行他們的小團伙活動。她把柳絮兄妹拉入這個無聊虛僞的宴會已經是不對了,若是再冷落了他們就更加罪該萬死了,因此瞅準一個空閒,立刻開口,“舅舅,我去招呼一下我的同事。”

杜蘭甫看了一眼遠處的柳鶴,很老實的樣子,再看一眼夏月,便知道不是。於是放開了手,“不要光顧著玩,你也是主人,多招待一下其他客人。”

“是,舅舅。”夏月放開他的手,愉快地撲向柳絮,恰巧和一個人擦肩而過。

戰子秦回頭看她,與往日都不一樣,濃密的頭髮挽在頭頂,散碎著幾絲零落在肩頭,一身米白色的長裙很是飄逸,國內的小姐往往因爲妝容太精緻,或者是氣質太溫婉而不太適合穿這樣的洋裝,她那粲然一笑卻和這西洋氣派的衣服很配,明媚的陽光讓她微瞇起纖麗的丹鳳眼,燦爛間帶著種慵散的嫵媚,杜家這個表小姐天生有種誘惑男人的魅力。

他看她和一對男女指手畫腳地說的愉快,便不想去討嫌,剛回頭就看見杜大少爺以一種審視的目光看著自己,想到那天他深夜從夏月住的酒店裡出來的樣子,不由得暗自冷笑了一下,迎過去,“杜先生,好久不見。”他並不有求於杜楠,只不過大哥和四哥都較著勁,他沒有理由太過忽視。

“七公子,來的這樣早?”杜楠的風度還是有的,雖然剛剛戰子秦看夏月的眼神讓他很不舒服,不過像戰子秦這樣的花花公子對夏月表示興趣並不稀奇,他倒不擔心夏月看上他,而且夏月對付這種人的本事絕對不凡,他反而比較擔心的是父親,戰子秦畢竟是戰家唯一沒有結婚的兒子,又是現任戰夫人生的。任誰也瞧的出,羅督軍其實是個精神領袖,軍政大權都在戰家手裡,父親如果要回國,和戰家進一步拉近關係是必然的。反正月月也相當於杜家的女兒,如果父親有心結納,說不定會。。。。。。想到這裡不由得心裡一沉。

“母親專門吩咐不可以遲到。索性早點過來討她老人家的好。看,我四哥也來了。”戰子秦雖然一身的軍裝,笑起來的樣子卻溫和無害的很,只裝作沒看出杜楠的審視,也壓根不知道他對夏月的那些個心思。目光一轉,倒是看見四哥夫婦一同過來了。杜楠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果然看見戰子楚帶著夫人一起過來,說來奇怪,戰家三個兒子都十分漂亮,卻根本不像一家人。

“四公子。”杜楠十分熱情的招呼,這幾天早有人給他分析過了,這個四公子看起來沉默木訥,卻是深藏不露,戰家最能打的部隊卻都在他手裡,相對於大公子完全在軍事上不上道,七公子又嫩來說,戰子楚可謂是是戰家兒子中的實力派。

“杜先生。”戰子楚的臉上雖然看不出情緒,杜楠也不太在意,同樣熱情地向他旁邊的女子招呼,“四少夫人?”

那女子生得眉目清秀、溫婉可人,據說是一個老資輩軍長的女兒,一身酒紅色旗袍包裹著清瘦的身體顯得有些弱,配不上丈夫的氣勢。

夏月端了三杯酒從他們身邊擦過,突然回眸一笑,“兩位公子好。”

杜楠近來難得看她笑臉,趕緊攬住她的腰,“月月,這位是四少夫人。

“啊,您好。”她今天心情非常好,手裡拿著酒沒有空,索性就在王秀琳的臉上親了一下,“很高興看見你。”

這一舉動無非是打個招呼,卻嚇的王秀琳不輕,趕緊去看丈夫,一貫地面無表情,於是便心慌起來,看著夏月,話便說的有些遲疑,“你好。”

杜楠趕緊解圍,“瘋丫頭,四少夫人不習慣這樣的。”

夏月也覺得不好意思,知道自己今天是有點得意忘形了, “真對不起,我鄭重地自我介紹,我是夏月。”看了一眼戰子楚,一貫地沉默,陽光下看起來也不見得比平時敞亮,不覺替他彆扭,挑了一下眉,“四公子你真幸運,太太這樣年輕漂亮。”說完飄然而去。

杜楠只覺得指尖驟然失落,不由得苦笑,“我們家沒有女兒,就她一個寶貝,都是被我們寵壞了的,一貫高興起來沒有正形。其實她人是很好相處的,我呆會叫她過來陪四少夫人到處轉轉。”

戰子楚默然,靜靜地看著夏月遠去,“杜先生客氣了,我們先去見過杜老先生吧。”

這邊杜蘭甫已經過來,其實他是來警告兒子不要老纏著夏月的,沒料兒子招待的客人正是戰家的兩個公子,看他過來都很恭敬地和他行禮,只得扯出笑意來,客氣地奉承著,他和羅東川糾葛甚深,和戰家的交情卻是泛泛,如今受邀回來,少不得和戰家打交道,自然對戰家這幾個成年的兒子格外看中。有人看見夏月後就給他介紹過,戰家最小的七公子還沒有結婚,年齡也和夏月相仿,很合適的一對金童玉女。也有人暗示戰家哥幾個之間暗鬥的厲害,戰家那位徐夫人眼界又高,齊大非偶,不要輕易給月月下決定。因此特意端詳了戰子秦一下,長得比兩個哥哥都漂亮,天生一張笑臉,隨意得來舉止倒頗爲有度,看起來很不錯的一個孩子。只不過夏月的身份,無論如何也不能和戰家的人扯上什麼關係,如果可能越早把夏月弄回英國去就越好,當下也不細談,只是招呼他們隨意。

9

野餐會其實是很隨意的,杜蘭甫早年留學美國,非常向往美國南方的莊園生活,這次說是正式設宴款待,卻也佈置得十分簡單舒服,專門請了樂隊過來,席間想要跳舞,談話或者野餐都是自便。夏月和柳家兄妹卻早早避開了人羣,徑自拿了釣具前去釣魚。其實三個人都不會,光是如何下釣,便吵得不可開交,夏月煩了,不再和他們商量,只管將鉤子甩進河裡,沒料卻勾到了樹上,她用力一扯,只聽嘩啦啦一片樹葉的嘈雜聲伴著男人低沉爽朗的笑聲,猛然她以爲是戰子楚,後來又覺得他不可能這樣笑,定睛一看卻是戰子秦手插在褲兜裡笑著晃了過來。

“確實是個釣魚的好天,地點也選的不錯,不過。。。。。。。”瞇著眼睛環視了一下,突然又大笑了起來。柳鶴是個老實人,客氣地伸手過去打招呼,“七公子,您好!”想想關於他的風聞,看了一眼妹妹,頗有些憂心。

夏月看在眼裡,知道這個七公子的風流是出了名的,柳鶴這樣擔心倒也不是沒有道理,看他走向自己,不禁問道,“七公子怎麼不去跳舞?”

戰子秦伸手和柳鶴相握,態度倒是很客氣,可對她未免有些笑得太過嫵媚,“我來請你跳舞啊。”

夏月搖手,“你都看見了,本小姐正在奮鬥,恕不奉陪。”

戰子秦笑起來,“桿子給我,我給你放下去。”接過桿子,熟練地上餌,佈線,輕輕一抖,鉤子劃出一絲優美的弧線,便輕巧地落入水中,在水裡一沉,浮子便豎了起來。伸手遞給她,“現在就看你的了。”轉頭又去指導柳鶴兄妹。

夏月好動,其實不是釣魚的材料,桿子左手交右手,右手交回左手,終於是架到了石頭上,跑過來對柳絮指手畫腳,瞥見戰子秦笑著站在一邊看自己,實在是笑得太過刺眼,不由得有些厭煩,“剛纔忘記多謝七公子了。”

戰子秦依舊笑著,不露聲色,“好說。”

夏月看了一眼自己的浮子,“七公子怎麼不回去跳舞?”

戰子秦搖頭,“我發現看你釣魚也是挺有意思的。”

夏月撇他一眼,“七公子諷刺我呢?”

戰子秦過來和她並肩站著,感覺她都到不了自己肩膀,嬌小得很,不由得低下頭,“我哪裡敢,只是想等小姐心情好了,陪我跳支舞罷了。”

夏月嘆息,“老了,跳不動了。”

戰子秦笑著挑眉,“你說什麼?”

夏月搖頭不看他,“七公子趕緊回去吧,肯定有很多小姐在等你呢。”

戰子秦吹了一聲口哨,“夏小姐,你又拒絕我。”

夏月咯咯笑道,“長這麼大沒被人拒絕過吧。”瞟了他一眼,突然拍拍他肩膀,笑而不言。

戰子秦不由的問,“怎麼了?”

夏月手插到長裙背後放著,悠哉遊哉地看著對面,“有一位哲人說過,男人只有遭到拒絕才會長大,七公子的狀況恐怕還處在幼兒期,尚需努力啊。”

戰子秦笑道,“哪一個哲人說的?”指了指她的釣竿,“快起!”夏月低頭,看見浮子果然在快速地上下竄動,不由得呆了一下,趕緊伸手去拽釣竿,沒料卻和戰子秦撞在了一起,腳下一滑,跌坐在了地上,戰子秦一把拽起釣竿,回頭看她這樣狼狽,不由得笑得直不起腰來,一邊扶她一邊把釣竿放回她手裡,“快拽著,魚還不小,要好好溜溜。”

桿子一到手裡,她立刻感覺到了不同,當真有一股鮮活的生命力從桿子上傳來,險些就要將桿子從她手上奪走,戰子秦握著她的手,徐徐帶著那魚在水裡來回的轉圈,直到那魚游泳的速度漸漸地慢了下來,極輕鬆地一提釣竿,就見一條遍體烏黑的大魚落在草地上極生猛地撲騰。戰子秦放開她的手,笑道,“你配的什麼餌,居然釣到了一條這樣大的烏魚。”

夏月蹲下去看那魚,面容醜陋,一張大嘴裡還有細細密密的牙齒,非常可怕的樣子。不由得皺眉,“不過是桌上烤好的餐肉,這魚好醜,能吃嗎?”

柳絮撲過來想用網兜撈起那魚,“哇,好大。怎麼不能吃?這魚可補了。”

夏月遠遠看著,“當真能吃?你又怎麼認識魚了?”

柳絮白她一眼,“誰和你一樣五穀不分,四體不勤,還一貫以貌取人。”

夏月還沒來得及還嘴,柳鶴已經責備上了,“小妹,嘴巴怎麼這麼厲害!”

柳絮素來不怕他,“我又沒有說錯!”當下將那日在麪館的事情講了,“她居然爲了那鱔魚長的醜就寧可不吃鱔絲面改換酸菜面。”極爲鄙視。

“那是因爲那鱔魚不屬於魚類,而是蛇。”夏月想起來還不寒而慄。“你沒聽姓什麼的說,它是爬行類的。”

柳絮和她對上,“是姓賀。夏月,你對爬行類有歧視。”

歧視爬行類?夏月看著她半天決定還是停止申辯,轉頭離開,“我就是歧視爬行類還有重色輕友的小壞蛋。”

柳絮在身後大叫,“誰重色輕友了?”

夏月擺擺手,“誰記得別人姓賀,誰就重色輕友。”揚長而去。

迎面看見戰子秦拿著她的魚竿又在掛餌,笑的眼睛都瞇了起來,“七公子覺得很娛樂?”

戰子秦笑著把魚線拋出去,“你那個朋友真有意思。”

夏月上下打量他一下,淡淡地開口,“小姑娘心有所屬了,七公子可不要惹人傷心啊。”

戰子秦笑了起來,“你怎麼知道我對她有意思?”

夏月皺眉看他,“你當真這樣無聊?”

戰子秦笑了起來,“有時候是,不過夏小姐請我吃頓面,多多教育一下,我也許就正經了。”

夏月皮笑肉不笑,“七少,教育你是你母親的責任,我又不是你長輩,你就是想痛改前非,也找錯人了吧。”

戰子秦突然俯身下來,“我覺得夏小姐挺關心小輩的啊。”

夏月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臉皮都抽搐了。

戰子秦懶懶地笑,“怎麼不說話了?”

夏月摸摸自己抽搐的臉,“長輩要維持形象。”

這回輪到戰子秦笑的快要抽搐了,“夏小姐要做人長輩早了一點吧。”

夏月不緊不慢地輕笑,“不早,剛不是有人要我這個長輩多關心教育一下麼,我這是順著桿子爬。”

戰子秦低下頭看她,她就仰著臉繼續保持挑釁的笑容,只聽他學著她的口氣,“順桿子爬的是什麼?”

夏月的笑容變成了咬牙,“七公子,你不尊老敬賢也就罷了,這樣沒風度小心遭報應。”

戰子秦挑了挑眉,“什麼報應?”那表情分明得意的很。

夏月難得嘴上沒能沾到便宜,看他似乎還是意猶未盡的樣子,不由得當真有點生氣了,手指了指天,“報應不爽,你且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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