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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1 章

作者有話要說:最近儘量保證每天更一章吧,可能還會更其他的,週末大放送哦。喜歡其他的MM可以換換口味哈  要夏月完全聽話乖乖呆在家裡怕是不大可能,不過她自以爲沒去和柳絮摻和已經是很乖的一件事情,更何況她出來挑酒也是爲了晚上的約會不是?

她喜歡吃四川菜,但是四川菜都有些油膩,她自認爲法國菜其實從味道到創意都比中國菜差得遠,唯獨是在將美食與美酒結合方面做的無與倫比。皇冠酒店那個法國的酒櫥總管很久沒有見過這樣說一口流利法國話的美麗女子,興致被她點起,拉著她一溜兒嘗過去,挑挑揀揀總算是將晚上吃飯要喝的酒都選好了,不覺有些面紅耳赤,醺醺欲醉,想著趕緊回家換衣服,那個酒櫥總管凜然反應過來並不是在這裡吃飯,遺憾之餘依舊是風度極佳地與她依依惜別。

剛走到酒店大堂,卻是撞見湯劍琛與兩個陌生的官員過來。誰都知道如今湯劍琛和戰子秦是針尖麥芒的死對頭,戰子秦絕少回家講辦公廳裡的事情,偶爾提起似乎不是對此人恨得咬牙切齒,就是痛罵他狡猾奸詐,有的時候卻是仰天長嘆,說他們是道不同不相爲謀,甚是惺惺相惜。夏月也搞不懂究竟湯劍琛這個人究竟是個什麼樣子,只是如今她與湯瑾琛芥蒂已消,明面上並不好太過生疏,因此也就衝他微微點頭致意。

湯劍琛自從張秋田來了以後,情緒一直壓抑,給總統寫過長信一封,回信裡也多勉勵之詞,爺爺觀老了世情的人,囑咐道如今是騎虎難下,他既然不能離開,還是需要將整軍規建的世情辦下去,只是切不可攪到張秋田那夥人的動作裡面去,他如今世情辦得越是堂皇正派,將來採摘自己才越是不會被人詬病。他自然是明白這個道理,只恐怕張秋田那些人的手段太過狠毒,他掛著這個總負責的名號,將來就是想要採摘自己也是不能夠啊。

今日看見夏月,比起一年之前當真是嬌豔精神得多了,與那法國人親吻道別,顯然情緒極好的樣子。當真是人比花嬌,想到張秋田和那個龐南生說起她言語間的猥褻不由得心裡暗自不平,想到去年除夕戰子秦激憤之下諷刺自己,是男人便不要讓女人攪到這齷齪的世道中去,不免苦笑,戰子秦說得輕巧,將來真出了事情,他要拿這個嬌媚纖弱的小嬌妻怎樣辦呢?想到這裡,不由得上前攔住夏月,回頭與那兩個官員點頭致歉,“抱歉,我和七夫人有幾句話說,請兩位先進去等等。”

看那兩個人先去了包座,這纔將手一請,“七夫人,我送你上車。”

夏月與他從來沒有說過話,當真不知道他這是唱得哪一齣,也就由著他陪著到了外面等著的車前,只聽他語氣輕鬆,“東瑾的天氣和倫敦倒是有些相像,越是到過年時候越是不好,七夫人今年是和七公子在哪裡過年?”

夏月更是奇怪他如何會問這個,盯著他微笑的臉,只覺得他眼波深沉似有寓意,卻依舊不能明白,湯劍琛已是笑著替她拉開車門,“小妹瑾琛原本也是想留在東瑾的,如今也決定要回京去了。她原本要和七夫人告別的,但是時間緊迫沒有來得及。”

夏月越發覺得他話裡有話,慢慢上了車子,心裡仍有疑問,不禁搖下了車窗,“湯總長,您要在哪裡過年?我們好去拜訪。”

湯劍琛笑了一下,“該是我去拜訪纔對,湯某當真是盼望能在清江受到七夫人歡迎。“

夏月呆住,湯劍琛已然轉身離開。夏月抱著懷裡的酒縮回汽車的沙發靠背上,想著湯劍琛的說話,不由得腦子裡面一陣的混亂。

晚上戰子秦回到家裡,只見趙媽忙裡忙外地佈置,“七公子回來了,夫人等您好一會了呢!”他深覺愧疚,說好要早回來,他趕緊趕早,回到家裡天都黑了,三步並作兩步衝上樓去,推開房間的門,“寶貝,我回來了,趕緊出門吧。”

夏月靠在落地窗前看著外面淅淅瀝瀝的雨水,皺著眉頭回頭,“就知道你早回來不了,叫人把菜都送過來了。”

戰子秦笑著要抱她,她替他解軍服的扣子,“衣服換掉,冰冷冷的。”戰子秦親她一下,徑自去衣帽間裡換了輕便的衣服下樓吃飯,看見桌上陶然居的幾道名菜赫然在目,旁邊水晶杯子裡卻是各色美酒,不由得笑道,“怎麼還有洋酒,這是什麼新奇吃法?”

夏月心裡裝著下午遇見湯劍琛的事情,也懶得和他解釋,將杯子排好,指給他看,“吃這個魚喝這個,吃這個肚絲喝這個,你嚐嚐看。”

戰子秦依言嚐了,不由得笑道,“寶貝什麼時候居然成了美食家了?”突然發現她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不由得放下筷子,撫摸她的臉,“當真是在家憋壞了?”

夏月握著他的手,“我們今年在哪裡過年?”

戰子秦沒料她突然這樣一問,不由得怔了一下,“你想在哪裡?”笑著捏她的臉,“不然我們再去馬場躲個清淨?”以爲是夏月突然想到他們過年要不要回家的問題,不由得也是有些黯然,想要活躍一下氣氛,夏月卻是把臉在他掌心蹭了一下,“我不是問這個,今天我遇見湯總長了,他似乎是很想過年的時候去清江拜訪的意思。我在想,他是有什麼話不好和你說。”

戰子秦皺眉,夏月想了想,“他還提到湯瑾琛似乎也走得匆忙。我們回來之後這麼久,他爲什麼突然提到清江?”

戰子秦心裡自然也是起疑,慢慢拿起杯子喝了一口,“他既然開口了,我們也不能辜負他的好意,我看哪天請他過來家裡談談?”

夏月咬著筷子愕然,“你當真是人來熟,人家這樣一句沒頭沒腦的話你就要請他到家裡來,如今誰不知道你們是仇敵,多突兀啊。”

戰子秦笑道,“又不只請他一個人,我們還沒有一同請過客,就在家裡開個舞會好了。”

夏月撅了撅嘴,“你就當人家是好意?我和你說,小心他搶你嫂子,他對菁菁姐眼神不對哦!”

戰子秦夾了個魚眼睛給她,“當初我那樣對你,都被你當成驢肝肺了,你的小眼神還能看出真心假意來?”

夏月看見魚眼睛噁心得趕緊把碗推到了一邊,怒道,“你的真情假意都是驢肝肺。”

戰子秦只道她喜歡魚頭,不知道她居然會怕魚眼睛,趕緊叫趙媽來給她把碗換了,給她往杯子里加了一點酒,拉開了話題,“我倒覺得湯劍琛這人不錯,表姐若是跟了他倒是比跟著四哥好。“

夏月手裡的筷子剛伸向一盤宮保雞丁就停住了,擡頭看他一眼,又低下了頭,心裡竟是有些混亂,“你怎麼這樣以爲?“

戰子秦話原本出口就有了顧忌,看她情緒心裡不免又有些嘆息,輕輕抿著杯子裡的酒,想解釋什麼又解釋不出來,只聽著夏月慢慢地開口,“你四哥就是菁菁姐這一輩子的寄託,誰也替代不了。”

戰子秦只覺得心裡如同被刺了一下,生痛生痛的,卻是發作不起來,羅菁這輩子的寄託或者是信仰他不在乎,他只在乎她居然也這樣想,到如今還是這樣傷人,在他面前都不知道掩飾她的遺憾嗎?她和四哥不完滿的遺憾?他和她經歷這些悲歡痛苦,她依舊是不能忘記四哥這個“寄託”嗎?

“寄託?四哥能給她什麼?心思永遠不在她身上。”心裡補充了一句,心思都在你身上。只覺得那酒喝到嘴裡都是苦的。

夏月原本下午在酒櫥買酒的時候就喝過一輪的,晚上這一杯下去,原本就略有些過了,不免也就沒有平時那樣的敏感,筷子扒拉著盤子裡的雞丁,“是啊,你說愛別人幸福還是被人愛幸福?”

戰子秦愕然,不知道怎麼回答她好,他們這一路走下來,他只覺得只要她肯在身邊接受他的愛就是極好的了,若是當真愛一個人,哪怕就只有自己在愛,怕也是幸福的吧。可如果她也愛他,豈不是更完美?忍不住叫了她一聲,“月……”她是愛他的,他一直這樣以爲,但是她和他親口說一聲好不好?

“嗯?”她掀起眼睛看他,無辜又天真地眨了一下眼睛,似乎壓根不知道她的話給他造成了多大的困擾。

戰子秦拉開凳子索性起身到她身邊挨著她坐著,“寶貝,親我一下。”這樣鄭重地要她說愛他,他居然也覺得不安忐忑,終於是沒有說出口。

夏月指了指魚,“我還沒吃完哪!”戰子秦無奈,捧著她的臉,“先親我。”

夏月好笑地反捧住他的臉,重重在臉上親了一下,故意蹭了蹭,“好了,你可以去洗臉了。”

戰子秦苦笑著把她抱進懷裡,“寶貝,愛人和被愛,你選哪一個?”

夏月動了動,拽拽他的衣襟,“我選不了,選這個太痛苦,要我選,我會死掉的。”

戰子秦怎麼也沒有想到居然是這樣一個回答,想了半天,突然醒悟這是個魚和熊掌都要兼得的回答,不知道自己是喜是怒,猛地掰過她的臉來,“夏月,你就是個小妖精!”狠狠地在臉上親了又親。親得夏月筷子都掉了,不依地叫了起來,趙媽聞聲進來,卻看見戰子秦抱著夏月,幾乎是跑著咚咚咚咚地上了樓,夏月一隻手勾著他的脖子唯恐被他摔下來,一手還抓著個水晶杯子,鮮紅的酒汁搖晃著,“戰子秦,你突然發什麼瘋,我還沒吃完呢?”

“砰”地一聲樓上關門的聲音,趙媽無語了,這又是唱得哪一齣啊,這小兩口,幸虧是沒回府上住,不然老爺夫人那裡這樣鬧怎麼能拉得下來臉啊。

162

湯劍琛找到夏月這件事情非同小可,戰子秦很是放在心上。第二日便將請柬送到了湯劍琛的辦公桌上,張秋田坐在那裡笑看,“如何七公子只請湯總長?啊呀,當真是不一般啊!”

一雙烏溜溜的小眼睛上下打量著湯劍琛,頗有深意的樣子,湯劍琛知道是自己在總統面前參了此人一本,這是跟自己在叫勁,只得扔開了請柬,“裡面還有姜老帥的六公子,以及英國魏老先生大少爺,分明是個鴻門宴,我恰好要回京一趟,怕是去不了呢。”

“這留過洋的人做派就是不一樣。”張秋田哈哈一笑,看著湯劍琛的眼神頗有深意,倒讓湯劍琛深悔自己留了個把柄給這個陰險小人,當下淡淡一笑,“不過是七公子從國外弄了些好酒,他如今得意,自然招搖。”

張秋田揚著眉瞭然地笑笑,“嘿,這個風水輪流轉,他如今得意不了幾天了。湯總長避開些也好,也好。”

湯劍琛擡頭靜靜看他,張秋田也是坦然,“湯總長,您是總統心裡的紅人,將來前途無法限量,我們沒法和您比,因此卻也不願意瞞您。”點了一根菸,慢悠悠地抽著。

“東瑾這個地兒戰家經營了幾輩子人了,如今戰家勢頭又強,您和他體體面面的來,強龍肯定是壓不過地頭蛇。對付他們這些地方軍,唯一的辦法就是蛇打七寸,戰家兩個兒子互相死咬,可他們哪一個也不是能順著中央政府來的,都是留不得在東瑾。您看好七公子,他卻未必肯待見您,我看您只管辦你明面上的事,其他的交給我來,保證讓您明年太太平平、光光彩彩地回京去。”

湯劍琛既是想聽他明面下面的手段是什麼,又覺得還是不去聽的好,也慢慢從桌上抽了一隻煙出來點上,“我來東瑾這麼多時日,自然是想收服東瑾爲中央所用。今天張專員和我坦誠以待,我也不妨就直說我的意見。東瑾自古乃國家富庶之所在,戰家也與我們之前對付的幾家人不同,逼死了他們,他們給你來個玉石俱焚,沒得損害了國家根本。另外就是,如今日本人咄咄逼人,抗日大局爲重,戰家扛著大半個天下的重擔,這個時候我們不肯罷手,怕是都免不了遭人詬病,如果還要進一步動手,尤其是在人事上動手,怕是親者痛仇者快,便宜日寇,損我自身,將來難逃天下悠悠之口啊。”

張秋田瞇著眼睛聽著,彷彿湯劍琛講的就是那廣播器裡面的戲曲兒,品位一會也就罷了,搖晃了一下腦袋,嘆息,“湯總長還是愛才啊,是看中戰家兩個公子的人才難得。可您有伯樂之心,怕是人家未必願爲革命之千里馬。您這裡全力支持著他抗日,他背後兄弟內訌,還要變著法子將我們擠出去,更有甚者,那是要自立門戶,另立中央了。您說這樣的人,我們能用嗎?”自嘲的一笑,“這嘴長在天底下的人身上,說什麼也就是個聽,還能當真少層皮?”

湯劍琛無語,心道此人說的也有道理,自己在東瑾這麼多時候,當真是想將這繁華穩定的東瑾連帶著人才都保存下來,如今卻無尺寸之功,當真是無法和戰家達成共識,但是現在畢竟前線戰局膠著,有密報日本人在北方汪家那裡也活動頻繁,說不定南北兩邊都要靠戰家頂著,春風社的手段都是對人不對事,這個時候戰家誰出了事情,怕都要壞了大局。正自沉吟,卻聽張秋田繼續嘆息,“這國家乃是人民之國家,中央政府乃是國家唯一政府,總統是唯一領袖,這些地方軍閥尾大不掉,原本就是極大的隱患,湯總長擔心日本人其實大可不必!當真全國權力集中到中央手裡,是打是和中央才說得上話不是?你看汪家和日本人纏雜不清幾十年啦,天天被人罵漢奸,依舊是做大東北,誰能拿他怎麼辦?他閱個兵搞個演習,全國都要震動,你說這樣的人大家恨他最後還是怕他。汪家都不怕日本人,我們要是權力集中了,那就更是不怕了。”

湯劍琛默默沉思,分明是覺得他說的不對,卻也找不出話來反駁他的謬論,更何況以總統的脾氣如今沒動戰家老四已是客氣,還是當真給了抗日大局面子。怕是等西南戰事略有氣色,就要動手。想必是動手之後也絕不可能便宜了戰小七,總統是寧可割肉放血也是不肯讓東瑾如今這樣獨善其身的,可又覺得若是總統甘心做那高宗,戰子秦原本就不是岳飛,還能當真受那“莫須有”三個字?心裡感慨之中竟是掩不住的傷感,原來一直以爲國之一統乃是國家興盛之根本,不論手段方式,達到目的纔是關鍵,可要是真的這樣收拾了東瑾,得到的當真就是他理想中的統一的中國?

“一個國家一個領袖?”戰子秦嗤之以鼻,“這和當皇帝有什麼區別?”搖頭和魏雄碰杯,“要是消息準確,那姓張的必定就是春風社的第三號人物,董震盯著他呢!四哥那邊一天不安靜,這邊一天不會動手。至於我這裡……,他還沒那個本是雙管齊下吧。”

魏雄笑著開口,“你別想得那樣輕鬆,人家憑什麼收拾四公子便宜了你?小心背後給你使陰招。”

戰子秦慢條斯理地把玩著衣服上的流蘇,“不是說他沒那個本事嗎?你家老爺子不也要回國了嗎?嘿,到時侯我舅舅,夏月的舅舅還有你家老爺子再去先總統的靈前哭兩聲,我看就是湯劍琛和姓張的離開東瑾的日子到了。”

方軍悶悶的開口,‘狗急了跳牆,他可是大總統,就能由著你收拾他?小心他和你來硬的.“

戰子秦微微一曬,“這倒是我擔心的事情,四哥在那邊陣腳已經穩住了,取勝只是時日關係,中央軍在那裡卻是紋絲不動,我倒是很費解,他們想幹什麼?”

董震突然“噓”了一聲,卻是看見姜綺年慢慢地走了過來,魏雄立刻笑道,“姜六公子過來了?怎麼?湯六小姐還不肯搭理你啊?”

姜綺年白他一眼,坐下不說話,方軍嬉笑道,“看來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啊。”

姜綺年是如今國防部姜總司令的幺兒,和戰子秦在美國的時候一個學裝甲一個學飛行,原先回國是去了空軍服役,卻是和長官搞不好關係,一下子被他老子一連擼了三級,連飛機的邊都不讓他摸了。他一怒之下跑到了國外參加志願飛行隊,恰好遇見魏雄在歐洲採辦,說是戰子秦弄了十幾架飛機在組建航空分隊,問他願意不願意回國。他自然是願意,於是就一頭扎到了清江,每日裡和戰子秦吵鬧,說是清江氣候條件和地理位置都不適宜建設空軍,非讓他把機場搬回內陸一點的地方去。

戰子秦怎麼會把機場安放到別人的地盤上,自然不會搭理他,他也是個執拗人,當真是敢和戰子秦扛到底,也不顧忌從辦公室鬧到家裡,弄得戰子秦只得搬出夏月來做擋箭牌。夏月只管在大廳裡擺好點心咖啡等著他來投訴,他也真是厲害,明知道夏月是連汽車引擎都沒見過的,也能從空氣動力學一直給她講到飛機的戰術動作的實戰意義,夏月開始還好奇了兩天,後來也不耐煩了,不管他說什麼再也不肯搭腔了。拿出手段來,小淑女一般端坐一旁,睜著無辜崇拜的眼睛看著他就是,終於把他看得發了毛,灰溜溜地回自己的基地生悶氣去了。

戰子秦此舉雖然遭到一衆兄弟一致的鄙視,卻是實用,反正在家裡是清淨了。更何況後來姜六公子也找到了傾訴的對象,倒也不再來煩他了,那人就是湯家的六小姐湯瑾琛。

湯瑾琛與夏月不同,骨子裡是巾幗不讓鬚眉的女中豪傑,十七八歲就在英國接受了飛行訓練,湯劍琛極疼愛這個小妹,專門送她一架小飛機供她翱翔藍天。她自從夏月小產那次之後,倒也和夏月放下了芥蒂,聽說戰子秦在清江空軍基地搞得如火如荼,就自己駕駛飛機過來參觀,姜綺年第一眼見到飛行駕駛艙裡跨出來的颯爽紅顏就如五雷轟頂,當真是一見傾心,猛追不已。湯瑾琛情場失意,與他又是有飛行爲共同語言,原本是夏月極其看好的一對,戰子秦卻是知道兩家家長雖然說不上是政敵,卻也是道不同不相爲謀,只在旁邊打哈哈。果然正是情熱當頭,湯家老爺子京裡一個電報,湯瑾琛就回了京城,從此對姜綺年一直不冷不熱地疏離,弄得癡情公子一頭霧水,每每看著戰子秦都是極怨悶的眼神,弄得夏月好一番譏諷,戰子秦只覺冤枉到了姥姥家,很是受不了這個寶貝飛行天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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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過來衆人都是笑,這個姜綺年有個好處,就是胸懷甚廣,絕不怕別人跟他調笑,也不管方軍的暗諷,只管擠開戰子秦坐下,“我和你請假,我要回京去。”

戰子秦笑著點頭,“準!我怎敢不準?你只管去就是了。”

姜綺年長吁一聲,極是頹廢,魏雄掐著他的肩膀,“我說綺年,你這點子出息如何能降伏湯家那個小公主,多多和七公子學學,你看如今人家這日子過的,光嘆氣有個什麼用?”

姜綺年哀怨不甘地看了一眼戰子秦,憤然道,“他的法寶?膽大心細臉皮厚?”又是一聲長嘆,“對她都沒用!”

戰子秦訝然,原來姜綺年已是給他的傳授做了總結,不由得好笑,“沒用?怎麼可能?”

姜綺年苦悶,“她不講道理。”

戰子秦等同身受,心道湯瑾琛怎麼可能比夏月更不講道理?當下寬解道,“她對你不講道理就是對你與別人不同,你切不可灰心喪氣,務必勇往直前,既是要回京,那就趕快,湯六小姐可是一朵名花,別讓人趁機在京裡摘走了。“

姜綺年嘆氣,“什麼話都不解釋,就是一走了之。你說這是什麼道理?正好我家老頭子非讓我回去一趟,正好去找她問個究竟。“

戰子秦聽到他說姜總司令讓他務必回去的時候心裡已是警覺,臉上不動聲色,“哦,你家老爺子肯讓你回家了?“

姜綺年是個沒有心眼的人,灌了一口酒,“誰知道?世上的人就是她和我父親不講道理,這回一連幾個電報,也是什麼也不說非讓我趕緊回去,後來我問急了,居然是我母親要做個闌尾炎的手術。“

戰子秦和魏雄、方軍對望,各自都是心領神會,聽他不斷訴苦,各自心裡盤算著中央會是怎樣動手。

姜綺年傾吐了苦悶之後自去,方軍看了一眼戰子秦,難掩心裡的興奮,“姜老爺子還是心疼兒子,我們的消息都不確定,今天總算是吃了定心丸了。”

魏雄搖頭晃腦,“我說當初,你怎麼好說歹說非讓我弄這個呆子回來搞什麼空軍,原來就是備著這一天,怎樣這個雷達敏感得夠可以的?”

戰子秦卻是沉默不語,淡淡然地一笑,“讓他們再仔細收集一下情報,我們這裡做好準備就是。”

方軍看他這個時候居然沒有喜色,不由得有些詫異,“我說七公子,這個時候感慨是不是早了點還是晚了點?”

戰子秦笑著撇他,近日方家又安排了個大家小姐給方軍,芝琦氣苦,連帶著夏月也是感慨惱怒,“你是歡喜瘋了吧,想著我幫你讓芝琦進門是不是?”

方軍苦笑搖頭,“孽緣啊。”

魏雄鄙夷他,“人家宋秘書對你如此卻得你一句“孽緣”?方軍,你太無情了吧!“

方軍嘆息,“你不是我,你家不是我家,你孤家寡人一個,說什麼風涼話?”

魏雄向他舉了舉杯子,瀟灑閉嘴,兩個人才發現戰子秦已是神遊太虛,不知道在想什麼的樣子。

魏雄看他一會,“子秦,你是想給你四哥留條後路?”

戰子秦回神,淡然輕笑,“路是他選的,我又沒逼他,順水推舟而已。”

方軍正色道,“我們還是要做好準備,這回可是姜大帥和總統難得的統一,說不定想要順水推舟把老爺子和我們一起收拾了。”

戰子秦神色不變,“東瑾城裡是張廣輝掌握著衛戍,有他在老爺子沒事,老爺子沒事就誰也動不了東瑾分毫。”

魏雄撓撓眉毛,“你家老爺子當真是不清楚你四哥的事情?不要鬧起來他老人家一個心智失常要拼個魚死網破可怎麼辦?”

戰子秦冷冷地看著外面大廳裡的衣香鬢影,歌舞流芳,“他不會拿羅督軍和戰家幾世基業給四哥送葬。”

表面上東瑾還是很平靜的,雖然戰子楚在前線打的很苦,戰鋒爲了把這個寶貝兒子解脫出來,又調了四個師過去增援,這可是衆多督軍裡頭的頭一份。況且戰子秦雖然當初給了老頭子冷臉,卻確實把軍需供給和協調中央關係這兩件事情給辦了下來,如今聯軍有了補給,軍心漸漸定了下來,倒是日本人的氣勢相應就弱了下來,似乎佔領了湖都就基本滿意,雖然不時派飛機襲擾,卻也不曾前進一步。戰子秦也似乎是滿意這個副總司令的位置,每日裡正常理事,不時帶著夏月出席一下城裡的晚會活動,和那些委員會裡面的老先生相處甚歡,甚是志得意滿的樣子。這時候,似乎誰都不甚在意這總司令究竟是誰了。戰子秦是副是代,都沒什麼關係,誰都知道他是東瑾唯一一個說話算數的就是。

湯劍琛卻不死心,一方面在京裡運動,彈劾戰家父子的報紙文章滿天飛,說戰鋒戰子秦父子就是是藉著國難壯大自身勢力,與國賊無異。議會裡也頗有微辭,似乎是嫌一向與中央保持一致的東瑾藉著西南作戰的機會搶權搶錢,跋扈了起來,自有支持統軍規建的議員唾沫橫飛,指斥戰鋒父子爲了一己私利,破壞抗日大局,對抗中央政府。另外一方面,他人在東瑾,也不停加快對東瑾內部的換血與策反,豁開了要和戰子秦搶這個總司令的位置。兩人的矛盾是禿子頭上的蝨子,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可偏兩個人都摁著不發作,每每遇見倒是相見甚歡的樣子,一聊就能把公務都扔一邊去了。監督委員會裡領頭的是姜大帥當年在護軍中的老兄弟胡百川,乃是有名的京劇票友,每每看見便不禁私下對友人感慨,“這當真是既生瑜何生亮,這兩個人鬥到一起,當真是難說強龍壓不壓的住地頭蛇。”

這些老頭子既然是參加什麼監督委員會,自然都是好事的,在東瑾看這兩人鬥法自是不亦樂乎。這東瑾城裡三大怕,一是日本人的炸彈,二是湯總長的招待,第三就是七公子的笑。日本人佔領了湖都,艦隊時常騷擾臨江的入海口,飛機從艦隊上起飛,已經能夠飛到東瑾的邊緣,不時有炸彈落在東瑾的城郊,掀起漫天的大火;戰事緊張,湯總長越發長時間坐鎮東瑾,政府官員並部分軍隊的將校流水一般的換人,往往湯總長一個招待會下來,就有不少的人或是垂頭喪氣的“榮歸故里”,或是面無人色的自動下野,總之一片愁雲慘淡;戰七公子總理東吳軍政事物,大肆執行軍管,糧食,汽油,電力,只要是東瑾緊缺的物資場所,無不可見深綠色軍裝的“御林軍”戍衛森嚴,挪用報領一切審批大權全在七公子的第三辦公廳。湯劍琛私下授意,捧上去的新晉的財務處長跑去七公子那裡要動用銀行裡的儲存金,七公子一笑送客,晚間家裡就涌進了一隊東瑾衛戍區的直屬衛隊,將這位新晉財神爺的豪宅抄了個乾乾淨淨,第二日報紙頭條,“國蠹財長貪墨三十萬,腐敗家宅豪奢黃金牆”,該財長富商出身,家裡有一扇花牆上有用金箔片裝飾的壁畫也被那些丘八爺扒了個乾乾淨淨,當真是抄得一清如水。隨即東瑾城內一日抄沒了三十餘家,累積錢物不論光是進口的轎車就停滿了臨江廣場,不論品牌,一律三千元一輛,拍賣給市民充做軍餉。抄得湯總長苦笑不迭,“七公子當真是一笑傾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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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戰小七要打仗了,大家期待否?  湯劍琛並不是那種甘於被人拿來做槍使的人,那天和張秋田談完之後自然是沒有再去和戰子秦聯繫,心裡卻有了別的打算。

戰子楚不知道用了什麼手段,居然和西北的孟北暗中勾聯了起來,西北孟家自日本人後方加大了攻擊的力量確實是好事,但是中央看來卻絕非讓人鼓舞的現象。

戰子楚人不在東瑾,但是戰老爺子的心是他的,除了戰子秦的死黨之外,其他的人心九成也是他的,就是風聞之上,他也是頂天立地的大英雄,他若是得勝還朝,那麼東瑾改朝換代那就是指日可待。

孟北原本就是血海里坐上的西北第一把交椅,更是沒有顧忌,這兩個人都是對中央整軍規建最是不滿,又如今都是重兵在握,聲望正隆。京裡接到的密報,合著戰子秦之前透露給姜大帥的那些個消息都在顯示,戰子楚的心思絕非只是抗日。

戰子秦也真是狡猾,他不說別的,明明知道姜大帥最是痛恨有人分裂自立,破壞先總統好不容易建立的統一國家,卻是極力支持他四哥在前線的物資供給,讓他四哥做大,每一天都在讓他四哥成爲中央的眼中釘。終於是把姜大帥逼到了總統這一邊,決定要下手解決他四哥了,當真是借刀殺人不見血,就是不知道他家老爺子會怎樣看他?

不過這不是湯劍琛關心的問題,第一,動手也要等戰子楚解決了西南日本人的問題之後;第二就是戰子秦是否有本事能弄得住東瑾這個局面,中央什麼時候插手合適?他覺得這些問題和張秋田甚至是總統那邊都是無話可談,倒是不妨探探姜大帥的底。因此藉著元旦將至,他獨自一個人回了京,難得的親自與姜大帥私下見了一面。他替自己不忿,姜大帥似乎並不在乎他的臨陣倒戈,倒是張嘴就問戰子秦如何如何,他這個順水推舟做得極沒意思。到了財政部又看見徐世的秘書章文海等在一邊和女秘書說話,真是讓他意興闌珊,囑咐了幾句妹妹莫要瞎摻和纔回了東瑾。

張秋田第二日果然皮笑肉不笑地前來拜見,他也不和他客氣,直言從此個幹個的,要爲國家將來保存完整繁榮的東瑾。張秋田也不矯情,滿口答應地轉身而去,湯劍琛看著他的背影沉思,如今戰局未明,張秋田自然不會動手,那麼自己這邊做得越是順手,怕是張秋田那邊的動作也就越小。爺爺這次專門提示他,真正寶貴的不是商貿工業,而是東瑾平和穩定的局勢,換了東瑾的天,那要多久才能再經營出一個如此的東瑾?

湯劍琛和戰子秦鬥法,鬥得不亦樂乎,都以爲一切盡在自己掌握,卻沒想到世事變化莫測,完全讓人措手不及。

湖都被日本人佔爲基地之後,東瑾門戶打開,戰子楚在前線苦戰,與敵陷入膠著,屋漏偏逢連夜雨,日本人在西線動手,汪家悄無聲息地在北邊蓄積了力量,小動作開始,漸漸試探出東瑾的乏力來,隨即就擺開陣勢準備報那武埡山口的一箭之仇。

隨著汪家在北邊不斷襲擾,東瑾與前線之間的大動脈東湖鐵路因此時斷時續,七公子一笑傾城之後,雖然穩定了東瑾城內的混亂,鼓舞了前線的士氣,卻並沒能挽回戰事的頹敗。然後又是後院起火,汪家二十年來第一次突破武琊山口,大量騎兵囤積在武勝一帶,一旦突破戰家最後一道防線武勝關,後面就是一馬平川的衝集平原,汪家的騎兵將再無對手。所幸武勝前線的主力卻是戰子楚的王牌第四軍的兩個師,不愧“虎賁”稱號,雖敗不亂,將小小的武勝關守得鐵桶也似, 一時間東瑾上下一片慌亂,監督委員會的老爺子們再無看戲的興頭,紛紛藉口回了京,唯有胡百川乃是孤家寡人,興致勃勃地留了下來,每日裡倒是不請自到戰鋒那裡敘舊,後來簡直就進門直呼,“老戰,我又來了,軍報怎樣,我們研習研習?”儼然以戰鋒的高參自居。

湯劍琛千算萬算,都是沒算到汪家居然這個時候會這樣大舉發難,原先他是看準了汪家繼任的那個汪鶴聲是個敢吠不敢咬的窩囊廢,所以才動用一切力量壓他到東瑾來談判,認定他沒有大打的膽子。可汪家這一出手,卻是狠辣異常,龍平的許家根本沒能在汪家的鐵騎面前走三兩回合,就丟掉了老巢龍平,把戰家的軟肋露了出來,汪墨涵的四個師不費吹灰之力就抄了久攻不克的武埡山口戰家守軍的後路,逼著戰家不得不放棄武埡山口後撤,若不是戰子楚第四軍的82和84兩個師死死守住了武勝關一線,怕是此時汪墨涵的馬蹄子已經踏上了東瑾的街頭了。

此時東瑾最強的隊伍,除了老爺子一直留著看守著武埡山口的戰子楚最嫡系的第四軍,如今死死守著武勝關外,其他的一律都在西邊,或是跟著戰子楚在龍城湖都一線苦戰,或是守著戰子楚的後方,防著那些督軍中有懷有二心的人反水偷襲,哪個也不能很快運動到位,更何況武埡山口一旦被突破之後,從武勝關到東瑾壓根是無險可守,汪家前朝車騎將軍出身,騎兵彪悍冠絕天下,這一馬平川,若是有一個閃失,不過兩三天的功夫,騎兵的前鋒就會直指東瑾城下。

如今東瑾城中也不是無兵可派,武埡山口失守當日,戰鋒就調集隊伍反攻,急急要奪回武埡山口包衝進來的汪家騎兵的餃子。說來汪家的攻擊除了汪墨涵的兩個軍攻擊得堅決些,其他的部隊依舊觀望氣氛甚濃,一時間前鋒和後衛之間也有了幾十公里的距離,正是大好的機會。結果第三軍的郝孟平帶著兩個師剛衝上去,就被汪墨涵的騎兵攔腰截斷,頓時潰散下來,整頓了一日之後再攻,非但沒有寸尺之功,反而被汪墨涵幾個反衝鋒大亂了陣腳,及其狼狽地退回到武勝關裡再不敢冒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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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我居然上了個武俠仙劍傳奇榜,我這個算是傳奇吧,哇咔咔,我是好孩子,每天一到兩更,那是肯定的,大家一定要來捧場啊。不要讓我成爲最冷的上榜作者哇。飛吻.........埋頭寫文去了。  郝孟平當年一直是羅東來的先鋒猛將,最是敢打敢拼的,可這一次面對汪墨涵的陣壘當真像是往銅牆鐵壁上撞似的,頭破血流之後連敵人的底細都沒有摸清就退了回來。一時間那些摩拳擦掌打算往上衝的軍長師長們都慫了下來,軍務會議上的氣氛也就格外詭異。

“汪家這個大少爺聽說是洋軍校畢業的,那個陣勢我看是有章法的很,老郝的人衝上去,那邊一點動靜不見,突然槍炮齊鳴,兩邊騎兵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一陣風似的捲過來,要不是戰小七那幾門炮射住了陣腳,還他媽的真撤不下來。”

“當年汪伯年的雲寧鐵騎如今都在這個大少爺手裡,想當年虎狼鋪的時候,我們多少兄弟的腦袋丟在他們刀下,我看對付他們還是得用炮,戰小七那邊大炮一響,那邊就開始勒馬迴轉,這大炮可真是好東西。”

“操,誰不知道大炮是好東西,那也得有才行,你看戰小七那一水的德國貨,放得遠打得準,一排炮彈過去,就看見一片煙塵了,這才頂事。”

“光有炮有什麼用?武埡山口在人家手裡,怎麼說也向把刀子指著我們的脖子,光有炮就能奪回來?汪家這回是有備而來,四公子不在,我看這事情難。”

“也是,汪家這回是下了血本了,雲寧鐵騎,也有幾十年不曾出戰了。”

“這是汪家大少爺再給他二叔示威,他一直沒攻,怕就是不願意獨自跟我們血拼,等著他二叔的隊伍上來呢。”

“可不是?如今武勝關之後就是東瑾,誰想在吃桃子之前多流血呢?”

“可要是汪鶴聲跟著上來可就更難辦了,四公子如今卡在西南,這邊誰能主導軍事?”

衆說紛紜不得辦法,那邊戰子秦只與司徒生茂低聲討論,似乎壓根沒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的樣子。原先那些軍長師長們一則主心骨戰子楚不在,二則郝孟平上去試了一下頗是灰頭土臉,若不是靠著戰小七的兩個炮團,連撤都怕撤不下來,此時看他這個模樣,暗自覺得這小兔崽子有了上一次武埡山口的運氣就敢憑著手裡的幾門炮這樣驕矜,很是礙眼。尤其他這次又專門把那個司徒生茂從雲陽帶了過來又是什麼意思?

當年羅東來戰鋒都是老式軍人出身,如今東瑾的高級軍官自有羅東來先朝當管帶時候的部下,也有得自老戰督軍的舊部,多是舊軍官甚至收編的土匪、流氓,講的是義氣爲先,打仗一味逞強鬥狠,戰術就那麼幾條,多年也不曾變過,如今二十幾年過去了,早就老邁不堪。他們提拔起來的,也都是故舊親朋,門生子弟,非與他們一脈相承地不能入他們的法眼,因此自然和司徒生茂之類“時髦玩意”兒彼此不對。就是當年戰鋒也對司徒生茂不甚感冒,戰子秦請他來軍官培訓學校執教,戰鋒來剪綵的時候很是譏諷了幾句。他那樣深沉的人做此舉自然是當真對此人做派甚存不滿。

說來司徒生茂也算是當年出了名的才子,一個行伍出身的鐵匠後來能得此稱呼當真是不易,他之有才不在於文墨而在於他對軍事的鑽研,他一個識得幾個字的鐵匠從軍二十多年來,不僅是讀了三國演義,孫子兵法,還翻著字典將那外國人的大部頭軍事著作都一一細讀。所謂愛武成癡,說的就是他這種人了。此人經歷豐富,卻是耿直暴烈,因此人緣不好,連溫和的羅東來和深沉的戰鋒都十分厭他高傲,他在軍中受到百般排擠,做到團長就再升不上去,只好到京城的陸軍大學去進修,正好戰子秦同期就讀少年班,一老一小倒是成了莫逆之交。戰鋒只道兒子腦子裡那些彎彎繞繞的東西便是此人傳播,自從出了十年前那件事情之後,對他就更是冷淡。戰子秦一回國就請他到清江軍官培訓基地當了總教官,倒是讓他避開了繁複的人事糾纏,當真做起了學問來。

這一次與汪軍交手,一上來就是一個措手不及,兩家宿願雖深卻是二十多年沒有這樣擺開陣勢來幹過,雖然第一陣敗了,倒也不曾當真害怕。當下衆志成城之下,重新擬定了作戰計劃,大批部隊前調,一方面死守武勝關,一方面也迂迴到汪墨函的後方去,避開汪家最精銳的雲寧鐵騎,也計劃抄一把汪墨函的後路,打後面的汪鶴聲去。

在座都是老行伍出身,不用戰鋒多說,自然分配得當,各自都有了任務,司徒生茂幾次給戰子秦顏色,戰子秦卻只是閒閒喝茶當沒看見,彷彿方纔兩人討論的那些戰術都是說與空氣聽了。司徒生茂不是統兵軍官,自然不能開口參與會議,只得看著戰子秦乾瞪眼。

他這副作相,自然逃不過旁人的眼睛,那些老行伍自然是知道,對付騎兵要靠炮,論起炮兵自然是戰子秦的本行,雖然瞧不起這個小兔崽子,但是不得不承認,這次離不了他。郝孟平雖然吃了虧,但是還是戰鋒的左右手,自然說話不會客氣,撇著戰子秦,“小七子,你的炮這回可要好好響響,怎麼樣?那兩個跑團借給老叔叔用用?老叔叔不要你的,用完了還你。”

戰子秦放了杯子一笑,“郝叔叔是前鋒,我自然是緊著您老。”

旁邊坐著的卻是戰子楚的得意愛將白天齊,他不過四十出頭是跟著戰子楚一同打出來的,沒有那些老將的資歷,平素甚是謹慎謙遜,此時卻有些不能按捺。向著郝孟平開口,“郝老,七公子的炮兵分隊都是82mm以上的大口徑重炮,射程極遠和你的前進分隊怎麼配合?”

郝孟平滿不在乎,“一個連給一門炮,跟在後面,我轟死汪墨涵那小王八羔子。”

白天齊小心捏拿著開口,“武埡山口那一仗我是見過的汪家騎兵運動極快,若是將炮兵拆散分配到步兵連隊裡,七公子那種大口徑的火器似乎不易集中發揮威力,被汪家一衝怕是……”

郝孟平皺著眉頭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白小狗子,你白跟著小四這麼些年了,怎麼盡他媽的長別人的志氣滅自己的威風?”他自然知道白雲起話裡頭的意思,知道自己是說了外行話,想起自己這一次攻擊失利,確實是戰子秦及時一陣炮火打散了汪家騎兵的後續衝擊才得以安全回撤,將炮兵分散使用確實不可能達到那樣的效果。但是他一門心思只想把戰子秦最得意的炮兵給分離出來,不管是怎麼用,總之不能讓小七子端在自己背心後頭。

白天齊卻是狠狠跟汪墨涵對過的,深知前線並不樂觀,唯恐這位老叔當真動了義氣,他並不善言辭,當及將目光轉向旁邊的參謀長華天。華天自然是知道他的意思,趕緊打了圓場,“郝叔,老白的意思是說,炮兵還是集中起來使用的好,當真衝起來,炮兵哪有步兵靈活流暢?”

郝孟平卻不領情,大咧咧地開口,“我要的不是你說的那種炮,是小七上次用來對付汪家那種鐵皮盒子炮,他奶奶的,我碾死他四條腿的畜生!”

司徒生茂已是忍不住哼出聲來,戰鋒冷冷掃視過去,他一口氣憋住,低下頭來。戰鋒慢慢開口,“小七,你多久能從清江雲陽集結過來?”

戰子秦略正了正身形,語氣卻是平淡,“兩天時間,我保證趕到武勝關。”

此言一出,司徒生茂頓時擡起頭來,雄視全場。在座的軍長師長也都譁然,清江距離武勝一百多公里,這從集結到開到兩天時間,當真是不可思議。再看戰子秦臉上並沒有任何情緒的表露,彷彿只是在闡述一件極平靜的事情一般。“不過前段時間油料緊缺,都緊著給四哥送西邊去了,我的戰車團卻得等著油料從海上運過來,沒有油他們可是沒汪家的馬蹄子快。”

戰鋒仔細打量了一下這個小兒子,想揣摩透他話後面是什麼意思,可衆多眼睛看著他,他卻不能停頓太久,當及皺了一下眉,“你儘快集結到武陽,給你郝叔叔殿後。”

胡百川撓了撓花白的腦袋,“騎兵怕炮,小七這兩個炮團,怕是全國頭一份,我等著看好戲。”

郝孟平暗自哼了一聲,頭一份又怎樣?他孃的光靠炮有屁的用,把汪家轟跑了戰小七敢往前走?還不是得靠步兵?是騾子是馬遛完了才知道,走著瞧吧。

會議結束,戰子秦一出門就被司徒生茂截住,“七公子……”看他一臉的無辜,說不出話來,嗨了一聲自走了。方軍跟過來,笑道,“老司徒怎麼還這個火爆脾氣。”

戰子秦揉揉太陽穴,“他鑽研的是戰術,自然不明白這些,我今晚去清江,你給我把這邊看好了,不要出一點的閃失。”

方軍點頭,“夫人你帶走?”

戰子秦想了一下,搖頭,“等我回來再說,這個時候送她走,旁人會說我們畏敵怯戰,過了年直接送她去國外。”

方軍點頭,“我讓芝琦陪著她。”

戰子秦笑著拍拍他,“芝琦可真是你的賢內助,你可不要辜負了人家。”

方軍苦笑,“我可沒你的本事,我家老爺子天天舉著家法等在家裡,我連回去都不敢回去。”

戰子秦嗤笑,“看你這個沒出息的樣子,我真替芝琦冤枉,開車,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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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戰事已是遣盡了戰家精銳,如今東瑾不是沒有兵,而是這些兵都是多年不曾用過的,雖然一干老將豪氣雲天,但是當真要與汪家的鐵騎對決勝算幾何,卻是誰也不敢有把握。當真要看的卻是齊裝滿員,裝備優良的戰子秦的第七軍。

戰子秦的戰車團自然不是因爲沒油了而滯後,他只是不想和汪墨涵當真拼命。他和汪墨涵三年同窗,所謂白頭如新,傾蓋如故,當真是相見恨晚,雖然兩家父輩交惡多年,兩個人各自回家之後卻也沒斷了聯繫。汪墨涵如今也不得意,他那個娶了日本媳婦的二叔如今執掌大權,他也被擠得渾身不自在,戰子秦自問這一仗絕非汪墨函願意,也自然是看得出他奪下武埡山口止步不前的用意,顯然是不願意讓他二叔跟在後面白撿洋落,他心領神會,自然願意殿後以逸待勞等著他二叔汪鶴聲的人馬上來。

平日裡的訓練沒有白費,第七軍是五五編制,全東瑾的第一份,除掉兩個炮團早早就調配到前線外,剩下四個機步兵團,並一個快速旅,以及兩個學生團,一齊出發,一個晝夜就從清江上火車一路開到武陽,迅速在武陽一線散開布守。就等著前線的消息出來。

郝孟平也不是完全一個莽夫,這回知道小股部隊引誘汪墨涵出戰,然後再用炮兵迎頭痛擊,步兵跟在後面也就是搖旗吶喊,當真是輕鬆愉快,不亦樂呼。可是這樣只能固守談不上收復失地,更談不上切斷汪墨涵和汪鶴聲叔侄兩個聯繫了。汪墨涵吃了幾次小虧,壓根不再理睬,安心佈下陣勢等著他二叔汪鶴聲上來,任他再前沿陣地上表演,就是不出戰。不過兩天郝孟平就沒了精神頭,只好想辦法準備進攻了。

說起進攻他就沒辦法了,戰子秦笑著看他的步兵撲拉拉地跟著炮火延伸往前衝,隨即就被汪墨涵一個反衝擊打下來,一點退了,就全線跟著潰逃下來,若不是汪墨涵不想當真動手,早就緊跟著壓了過來。戰子秦看了兩日,只是做閒看笑話一般,看死了他沒這個本事,也不著急催戰車團上來了,每日裡閒暇無比,武陽城裡軍官俱樂部都辦了起來。

戰子秦把部隊留在武陽,人卻在武勝關看著郝孟平進攻。三日之後汪鶴聲的人馬也開了上來,郝孟平又說要進攻,他就拿個望遠鏡站在指揮所裡做了樣子看著,心裡對他那個老一套壓根不感興趣。這天按時到了前線,郝孟平再衝上去,卻受到一陣炮火轟擊,第一梯隊頓時陷入一片煙塵當中,戰子秦原本心平氣和等著他罵娘,一聽彈道聲音便變了臉色,抓起桌上的電話就撥炮團,“韓彪,不許還擊,給我撤,快撤!”

郝孟平原本看得攻擊部隊傷亡慘重正要叫炮兵,聽見他這一聲,頓時大怒,反手揪起他衣領,“戰小七,你敢撤?他媽的,老子的兵還在前頭沒死絕呢,你的炮在後頭先撤?”

董震看他動手,已是靠了過來,抓住郝孟平的手腕,“郝軍長,請冷靜。”輕輕一推,郝孟平已經退了兩步,回過神來更是驚怒,腰裡抽出槍來就上了膛,戰子秦心急如焚,只恨自己小看了汪墨涵和汪鶴聲,壓根不管郝孟平,調頭就衝出了掩體,“快,出去,在這裡等死嗎?”話音剛落,炮彈已是劈頭落下,郝孟平被掀翻了壓在掩體下面。董震抓住戰子秦就往身下按,戰子秦推開他,“你懂什麼?這時候聽我的。”帶著董震翻身衝出了戰壕,尋了一個彈坑就跳了進去。

兩人縮在一起,不知過了多久炮擊纔算過去,身上的浮土卻有兩指多厚,眼前一片模糊,腦子裡漲悶欲裂,彷彿連氣也吸不進去,勉強站起來爬出彈坑。只聽見郝孟平嘶聲大吼,“都不許扶老子,給我望遠鏡,給我望遠鏡!”

從炮火掀起的泥堆裡爬出來的參謀裡面當真有還帶著望遠鏡的,遞給他,只見郝孟平支撐著臃腫的身軀,也不要旁人扶,跌跌撞撞地站起來,搖搖晃晃地將望遠鏡放在眼前一看,人便跌倒在地,猛然爆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怒吼,“戰小七,我操你祖宗!”

戰子秦面目抽動,看了一眼董震,“走,回去。”一個趔趄,也摔倒在地上,董震趕緊扶他起來,看見臂上,腿上都有血跡,剛要查看便被他推開,“不妨事,小彈片而已。”邁過一具具屍體,也不搭理郝孟平,翻過戰壕徑自尋找其他的人。走了不知多久,才遇到魏雄帶著人沿路找過來,一同開車回了武陽。車上恰好有步話機,那邊韓彪已經取得了聯繫,所幸汪鶴聲第一攻擊的目標是郝孟平的指揮所,那邊炮團的陣地還有一點時間來得及換了陣地,就是如此,還是損失了四門炮。

戰子秦惱火已極,深恨自己居然這樣大意,聽著韓彪在那邊發狠,說是現在就要還擊,氣得大罵,“你腦子被轟傻了?汪鶴聲知道我們的射程,他打完了不跑?你一開炮打不到他還就成了他的靶子,給我好好窩著,一發炮彈不許打。”

啪地摔了話筒,喘了兩口氣,再抓起話筒命令下去,“現在就叫人再過去偵查,找到他們的炮兵,給我標定位置,晚上我要報仇雪恥!”

剛回到武陽的指揮所裡,戰鋒的電話就打了過來,戰子秦正是頭暈的時候,聽著父親在電話裡面咆哮,也是惱火上來,“郝孟平做了汪墨涵的砧板上的肉,難道讓我陪著他死?”

不願意再聽父親斥責,抓起桌上的電話來,撥了一個特殊的號碼,“張會長嗎?給你主子報個信,說我要跟他說話。”

晚間果然有個電話打過來,董震聽了遞給他,他聽見汪墨涵那清冷的聲音倒是冷靜了下來,“墨涵兄,怎麼突然當真動手?”

那邊淡淡的,“你當我是打著玩?”

戰子秦看著桌子上的地圖,“你明知道我在這裡,你當真敢衝過來?”

汪墨涵依舊淡然,“日本人早想探探你的底了。別以爲你那幾門炮,幾輛德國坦克裝甲車能抵事,今天你也看見了,我二叔也今非昔比啦。”

戰子秦冷笑,“那是今非昔比,原先不過是日本人的女婿,看今天這個架式是打算給日本人當孫子了?墨涵兄,你也肯同流合污?”

汪墨涵壓根不理睬他的諷刺,淡然道,“戰老七,口氣衝得腰桿子夠硬,我是沒想到你這麼不禁打。到嘴邊的肥肉不讓我吃,未免太強人所難,你先好自爲之吧,等這一仗打完,我們再談。”

戰子秦輕笑出聲來,“墨涵兄,看來我是高估了你,你若是能作得了主,怎麼能讓你二叔做出這種事情來?不怕你家老爺子從棺材裡跳出來找你算賬?”

那邊啪嗒一聲掛了電話,戰子秦這裡卻冷下了臉,董震過來,“老爺子到前線來了。”

戰子秦唔了一聲,吩咐道,“今晚讓韓彪給我謹慎一點,務必在老爺子到之前給我把臉找回來,通知清江的周津南立刻過來會合,一路小心汪家的飛機,讓姜綺年給他護航。”眼望著窗外陰霾的天色,不由得也慢慢冷下臉來,這一回汪家是要狠打了。汪墨涵的話很有道理,他們卻是是有交情,可是他們也是敵人,腰桿子不硬還找人套交情當真是自取其辱,自己怎麼這麼沒出息,被轟了幾炮就暈了頭了嗎?

等這一仗打完再談嗎?好,像汪墨涵的風格,東瑾就在眼前了,到了嘴的肥肉?汪墨涵他就是鐵齒銅牙,他也非給他嗝下來不可!

晚間他睡得極不安穩,雖然唾棄了自己幾回終究是按捺不住緊張的情緒,忍不住去外面值班室裡要了一隻煙點了,董震聞聲起來看他,“七公子,你又開始抽菸了?”

他笑著將煙掐了,讓侍從倒了杯咖啡,拉著董震聊天。

這是上好烘焙的意大利手工咖啡,董震啞著咖啡皺眉,“夫人準備的?”

戰子秦想到他上前線那天晚上,夏月小瘋子一般上上下下地跑著給他準備東西,箱子開了又關,一會拉著趙媽給他熨襯衫,一會又癟著嘴搖頭,“前線那樣的地方,平整的襯衫穿給誰看?”過了一會拿了一副新的剃鬚刀過來給他裝好刀片,“儀容還是要的,不然別人會以爲你害怕。”他又是心痛又是好笑,好容易哄了她上樓睡覺,半夜裡又爬起來,抓了一包咖啡,一包巧克力給他塞箱子裡,“這是你喜歡的咖啡,累了可以提神,還有巧克力,餓了冷了可以補充熱量。”那個時候他壓根沒有想到日本人會動手,也沒想到汪墨涵會是來真的,以爲又是一次武埡山口似的戰鬥,看父親面色凝重只覺得好笑,看她這樣惶惶的更是有趣,“寶貝,你裝這樣多東西我會被人笑的。”

夏月從箱子裡擡眼,很是有幾分委屈,平時小潑貓一隻,這回他一伸手就乖乖偎過來,摟著他的脖子和他親熱,他忍不住笑,“我不過是打接應的,接應知道吧,就是後衛,好像橄欖球的防守鋒,非得把別人都打倒了纔到我呢。”

夏月從他懷裡直起身子來,“就好像上次在武埡山那樣?”他笑著點頭,夏月立刻爬下他的膝蓋,“那就是沒什麼危險了?”抓起巧克力,“害我擔心,不給你吃了。”假裝跑去樓上,不一忽兒又下來,一直粘著他不肯動彈了。

回憶得甜蜜,心情卻是沉重的,那天雖然是哄她的,可那個時候用汪墨涵的話來說,也當真沒有想到郝孟平在汪家面前這樣不經打。而且也沒有料到,日本人肯這樣下血本,他笑看董震,“董震,這回是到我們上場的時候了。”

董震看他一眼,“養兵千日,你不是一直在等這個機會?”

戰子秦輕笑,“時候有點不對,不過我總算是等到了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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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滿意了吧,繼續壓男女  第二天戰鋒來到前線,得到的卻是喜憂參半的消息,憂的不用說,郝孟平的第一軍進攻的兩個團全完了,撤回來不到原來的三分之一,其中多是傷員。汪鶴聲那邊的集中了一百多門炮對著郝孟平的攻擊陣地做了密集轟擊,隨即延伸射擊了他們的指揮所和炮兵陣地。他們上次吃了火炮射程不夠遠的虧,這一回是做了周密的準備,一是配備了日本人最新的105mm大口徑山炮,彈速快,射程遠,二是事先做了充分的準備,觀測到了戰家的炮兵陣地和指揮所,因此一舉成功,讓戰家吃了大虧。

喜的卻是戰子秦當晚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雖然狡猾的日本人帶著汪家的炮兵一直在轉移,無奈戰子秦是發狠非要和他算賬,派出的炮兵觀察都配有步話通訊,況且這裡原是戰家的地盤,戰子秦的炮兵標定過不知道多少次了,不管他轉移到哪裡,戰子秦這邊的炮彈都像看見了似的如影隨形,實實在在是追著他的炮兵打了一夜,生沒讓他們停下來反擊過一發炮彈。也算是報了一箭之仇。

但是戰鋒仍不能釋懷,兵是他的命,第一軍是羅東來的老底子,自己讓郝孟平打先鋒就有擡舉他的意思,沒想一下子就丟了這麼多的血本,搞得他連軍事會議都不敢開,只得親自到前線指揮所來看郝孟平。

下了車子,只見陣地上一片焦土,就是當年虎狼鋪打爛了的時候也沒見過這樣的零碎,地上一個彈坑,就有半間屋子大,更是他所未見,戰子秦的炮兵指揮韓彪跟在後面甚是惱憤不屑,“我原以爲全是日本新的105mm榴彈炮,呸,原來是學了美國佬的TOT,這些小坑都是75mm步兵炮。”

啪拉啪拉一頓術語,除了第七軍的幾個軍官外,沒人聽得懂。卻無異是火上澆油,立時就有人回敬,“韓彪,你現在倒是明白,當初跑的時候你也沒慢跑?”

戰子秦看著韓彪梗著脖子就要頂,淡然地接過話題,“郝叔,我當時若不讓炮團轉移,馬上就和指揮所一樣成了汪家炮兵的活靶子。”

郝孟平一下子從地上站了起來,“你保住你的炮,看著我的兵被炸,他媽的有你這樣打仗的?”

韓彪和他公事半月早就受不了他的無知和蠻橫,鼻子裡哼了一聲,“郝軍長,若這樣說,讓我的人跟著一起死了纔是正理?”

話音未落,郝孟平已經撲了上來,韓彪魁梧如熊又正當青壯,平素被戰子秦寵的最是沒有顧忌,當下和他胳膊相扭,肩膀一沉,將他偌大一個身軀一個半摔,敦在了地上。郝孟平快六十歲的人啦,被這樣一摔,半天沒能爬得起來。戰子秦只道這下壞了,沒等父親開口,就是一個巴掌扇在韓彪臉上,反手掏出槍來,“韓彪,你反了不成?”

這一巴掌打得極脆,韓彪愣了半天神,才反應過來這一巴掌是戰子秦打的,他原本並不是傻的,看了一眼撐著腰被人慢慢扶起來的郝孟平頓時反應過來,當下立正垂頭,撫著被打的臉頰不語。

魏雄旁邊插上來,“韓彪,你敢對長官動手,以爲你打了汪家的炮兵有功就眼裡沒有紀律尊長了?來人,拉下去禁閉!”轉臉趕緊去扶郝孟平,“郝叔,您老可安好?”

郝孟平推開他的手,“你是魏家的大少爺,我不敢給你當老叔。”一雙眼睛死死看著戰子秦,“小七子……“恨意深濃,良久才移開了眼睛,悽然看著戰鋒,”老哥,我們這些老兄弟是不中用了,您看著辦。”推開扶著他的人,跌跌撞撞地衝了出去。

戰鋒看著眼前的兩個年輕人,恨不得一腳就踹過去,剛要開口,就看見旁邊董震急衝衝進來,臉上神情甚是緊張,他知道小七身邊一個方軍一個董震一內一外,再加上一個長袖善舞,周旋於上下之間的魏雄,最是親密。這董震是戰子秦的侍從長,是主內的貼身之人,此人出身江湖草莽,甚是堅韌冷峻,臉上等閒不見顏色,上一次這樣匆匆進來帶來的就是夏月小產的消息,這一次怕不是又會出什麼事情?就在這一怔之間,董震已是把手上的文件夾子送到了戰子秦的手上。

戰子秦打開一看,臉上頓時變了顏色,一連看了幾次,終於是擡起頭來,呆呆地看著董震,倒似不敢相信一般,震驚得彷彿天都要塌了下來。將夾子扔回給董震,猛然拍了一下魏雄的胳膊,卻是回頭看向父親,想說什麼終究是沒說,掀起帳篷的門就跑了出去。

戰鋒驚疑不定,看向董震,卻依舊是那張冷臉,只一點頭就出去了。魏雄也是不明所以,尷尬地笑了一下,“總司令,我們先回去。”

胡百川在後面看著,笑著問戰鋒,“你父子兩個鬧得是哪一齣啊?”

戰鋒最是忌諱旁人說他與小七的事情,偏這個胡百川是百無忌憚,就著虎口吸了口鼻菸,打著噴嚏享受著,瞇著眼睛搖頭。“你這個小七是個能人,就他媽的太跋扈,方纔那個樣子,我也恨不得踢他兩腳,你小心盯著吧,他這個做派,一個不好背後打他黑槍都是有的。”

戰鋒皺眉,氣憋在心口上半天吐不出來。聽見胡百川繼續大咧咧地問,“他替他四哥做了那麼多的事,你家老四手底下沒人能幫幫他?”

此話一出頓時刺中戰鋒的要害,臉上頓時拉了下來。原先督軍身邊貼身的老侍從長皇甫嵩如今是他身邊的高級參謀,沒言聲地看了胡百川一眼,咳嗽了一下,“四公子的第四軍打的最苦,白雲起他們自己也是喜歡用炮的,該是能好說話些。”

看戰鋒默許,便自取找白天齊和華天了。胡百川跟在後面沒心沒肺地笑,“皇甫,你順便瞧瞧小七那裡什麼消息慌得他跑得比兔子都快!”

戰鋒心裡一陣急跳,掏出藥來含了一顆才又緩了下去。

戰子秦去前線陪戰鋒視察,前腳剛走,後腳武陽的指揮部裡就接到電話,恰董震那天受了震盪,今天戰子秦不肯讓他跟著去,就留在了武陽。夏月電話過來問,戰子秦居然不在,很是失望,想了半天,又問魏雄在不在,說是跟著七公子前面去了,無奈只得掛了電話,想想不甘心,不一會兒就打過來了,這邊值班的參謀聽見小夫人一個小時親自打了三個電話過來,怕是有什麼要事,趕緊請了董震過來,夏月一聽見他的聲音,立時叫了起來,“董震,你務必給他知道,我想跟他親口說,但是我一分鐘也不能忍耐了,你告訴他,我們有孩子了,我們又有孩子了。”

董震被她說得呆了,半天沒反應過來,只聽她再那邊嘰嘰呱呱地不停說話,末了一句,“董震,你在聽嗎?“半天才反應過來,“我馬上報告七公子知道。”抓了個兵開車一路沿著戰壕找過來,總算是找到了戰子秦,遠遠看見戰鋒那裡還有其他的人,撕了一頁筆記本寫了“夫人有孕。”抽了個文件夾子夾了遞給戰子秦。纔有戰子秦掉頭就跑的事情。

戰子秦推開司機,不顧肩膀上的傷,一路開得飛快,風馳電掣一般地回到了武陽,一路上戰子秦都在不停地問,她怎樣說的?董震當時只聽夏月語無倫次,其實也是信息有限,戰子秦又喜又慌,一路飛一樣地開回去,抓起電話就往回打,那邊也第一時間接起來,“秦,我就知道,你肯定要打回來。”當下就將今日的驚天喜事說給他聽。

夏月第一次懷孕的時候正是心情混亂,根本沒有任何體會就因爲意外流產,因此這一次她只是覺得胃口壞,並且頭暈,並沒有想到居然是懷孕了。她第一次流產之後身體受到損傷,醫生囑咐過半年之內不能有孩子,她和戰子秦都嚴格遵守,之後卻沒有再吃避孕的藥物。沒想到九個月後居然又有了孩子。早晨夏月突然醒來,只覺得發暈,腳剛下地就暈倒在地上,所幸趙媽得了戰子秦走時候的吩咐,送了早餐過來,發現趕緊打電話叫芝琦過來送去醫院。恰那個德國黃鬍子大夫還記得這個病人,給她檢查了身體後立刻祝賀她又做了母親,並說她身體狀態很好,她又驚又喜,直到回到家裡才清醒下來。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要給戰子秦打電話。

她在家裡養尊處優,並不知道前線戰況,戰子秦與她電話,只說自己是殿後,並不在一線火線,因此她只道他根本沒有危險,只管和他分享這樣的快樂,這樣一通電話,兩個人足足說了兩個小時才戀戀不捨地掛了電話。

戰子秦把臉埋在胳膊裡趴在桌子上無聲地笑了半天,如何都按捺不住滿心的興奮,恨不得從武陽指揮所衝出去,在鎮子上當著全軍的面大吼一聲,“我有孩子啦!”想了想,自己不在她身邊,這件事還是先不要張揚。忍了忍,擡起頭來,對著董震說,“你們誰也不許和她說什麼前線的事情,誰露一點口風,我必定不饒。”說完又趴在桌子上看著那電話笑著發呆。

魏雄進來看他這副樣子,嚇了一跳,董震拉住他,小聲在耳邊說了,魏雄立刻笑了出來,小聲在董震耳邊笑道,“還是我們這樣的單身漢好,不然這一驚一乍的,我只怕他要樂傻了。”

戰子秦已是聽見,懶洋洋地擡起頭來,“你少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橫他一眼,一副懶得搭理他的樣子。想了想,慢慢端肅了面容,抓起電話撥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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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9

戰鋒在前線轉了一圈,當真是憂心不已。第四軍是湯劍琛整改的關鍵,雖然戰子楚的鐵班子還在,卻也不倫不類地摻了些人進來,這一仗下來,損失極大,士氣受了打擊,原本隱忍的矛盾就暴露了出來,就連那脾氣極能忍耐的白天齊看那個督查組長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其餘新調上來的部隊,沒有怎麼和汪家接仗,卻被郝孟平這一仗弄得惶惶不安,畢竟幾十年不曾見過這樣的陣仗,鬧鬧糟糟只是痛罵戰小七沒義氣,壓根不知道如何迎戰纔好。

粗粗看了一遍,也不回武陽,就在第四軍軍部讓白天齊安排他住下。他早年打仗不要命,號稱“戰瘋子”,卻不是真的沒有心機,年紀越大就越是謹慎,初初看了一番前線的景象,已是隱隱感覺不安,靠在一條長長的竹椅上閉目休息,想著一會如何和白天齊說話。突然侍從過來,說是七公子的電話打了一圈,打到這裡來了。

下午時候戰子秦匆匆離開一直讓他掛著心,聽見這樣一聲,已是清醒了過來,慢慢起身抓起了電話,那邊戰子秦似乎是吸了一口氣,突然極快地說了出來,“爸爸,夏月她懷孕了!”

皇甫嵩和胡百川聽見說是七公子的電話,已是從隔壁過來了,只道是有什麼特別軍務,都等著戰鋒作出反應,卻只見他板肅的臉上突然一動,呆了半天,慢慢把話筒放了下去。花白的眉頭抖動,那臉上竟說不出是什麼表情,沉默了半天才開口,“白天齊過來沒有?”根本沒提戰子秦電話的事情。

皇甫嵩和胡百川面面相覷,都不知道這父子兩個弄的什麼玄虛。

外面白天齊和華天已是到了,應聲掀開帳篷的簾門進來。敬禮問候,“督軍,這裡簡陋,還是回七公子那裡安置吧。”

戰鋒搖搖手,指了指對面兩個竹製小板凳,“坐!”看兩個人坐下,“仗打成這個樣子,這裡和武陽有什麼區別?你們說,可有信心守住武勝關?”

白天齊和華天對視一眼,恢復了原先的稱呼,“總司令,我們清楚武勝關是東瑾前面最後一道天然屏障,您老和四公子對我和華天有再生之恩,除非我們死,不然絕不讓姓汪的踏過武勝關一步。”

戰鋒眉頭皺起,“要你們死做什麼?死人能守得住?”突然這一哼,白天齊和華天就要站起,戰鋒手一揮,讓他們坐下,“你們守了一個月了,說說情況。”

白天齊和華天再對視一眼,都低頭不語了。

戰鋒說不出聽見夏月懷孕的消息是喜是悲,輾轉反側一個晚上,凌晨時分已是醒得雙目炯炯,小七那裡人太嫩,太狂,沒見過大陣仗。這樣子的仗原本不該讓他打,可如今戰局不管怎樣,小七都要前壓。和郝孟平鬧得那一出,不上也得讓他上了,這個狂妄小子,簡直是把他自己的後路都堵死了。昨天晚上和白天齊談過,讓他和華天看住小七的後路,總算是略微放了一點心。可究竟能是怎樣,實在是不能預料。誰能想到,汪家那邊突然下了這樣的血本,又突然增強了原本並不擅長的炮兵能力。不過一年的時間,怎麼會有這樣的變化?小七初爲人父就要面臨這樣的艱險血戰,他若是沒有頂住……

他不敢想下去,又覺得自己再想下去非得壞事不可,自行披了衣服起身,出來雪地裡轉圈,不知什麼時候皇甫嵩跟出來,默不作聲地跟在他身後。

戰鋒回過頭來,“皇甫,你跟羅大哥有三十年了吧。”

皇甫嵩點頭,“當年你不要我,督軍要了我,有三十四年了。”

戰鋒點頭,“是,在用人上我永遠比不過羅大哥。”搖了搖頭,“小七是隨了我,性子太急,又沒吃過苦,不肯受一點委屈。”

皇甫嵩不說話,聽著他嘆息,擡頭看看滿天的星子閃亮,突然嘿了一聲,“就這麼個狂小子,居然也要當爹了。”他殷殷盼了那麼久,突然得了喜訊卻又不敢信了。

皇甫嵩“啊”了一聲,總算反應過來,今晚一向不茍言笑的戰鋒怎地這樣多感慨,不由得陪著笑了起來。“我和那個胡監督一晚上都在猜,七公子今天怎麼調頭就跑了,下午又打電話來說什麼?原來竟是這麼個好消息。”

戰鋒笑罵,“小兔崽子,著急忙慌的,歡喜得沒個樣子!”

皇甫嵩看他笑得悽楚,不由得勸慰,“七公子第一時間給您報了訊,還是很惦記您的。督軍在的時候就是最羨慕您,身邊孩子多,個個都孝順。”

戰鋒聽不下去,擡腳走了幾步,皇甫嵩跟著他,慢慢地沿著一條山水衝出來的小溝走著,戰鋒突然停了下來, “大哥走的時候,還有我能聽他吩咐兩句,我要是走了,怕是要死不瞑目啊。”

皇甫嵩一直跟在羅東來身邊,這些事情看得清楚,也替他覺得爲難,沉默了半天,總算開口,“督軍走之前和我說過,七公子唯有你治得住,他雖然脾氣急躁,總是肯聽您的話的。”

戰鋒默默看著月光下平緩的山地,長長的嘆息,“我管不住他了,我還能活幾年?他那個脾氣,寧死不吃虧,睚嗤必報的太厲害,在這上面他遠比不了他四哥,遲早要吃大虧。”

沉默了良久,終於開口,“我讓白天齊看著他的後背,頂不頂得住就看他自己了。”

皇甫嵩看著他,無話可說,這一仗七公子若是頂住了,怕就從此和四公子兩分天下,弄不好就是拼個魚死網破,若是敗了,怕是羅督軍和戰鋒幾十年的基業也就岌岌可危,當真是勝無可喜。可他畢竟是東瑾的老人了,不願意眼看著這幾十年的太平繁華就這樣灰飛湮滅,齧諾著皺了皺眉,“張平山的中央軍在羅城,要不要他們策應一下?”

戰鋒臉上的表情頓時抽緊,臉頰肌肉隱隱抽動,慢慢開口,卻是說得斬釘截鐵,“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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