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那個德國醫生給戰子楚引流他們都不約而同地要在帳篷外守候的,幾次下來其實戰子楚的意思大家心裡已經明白了。他們都記得戰子秦是怎樣來到的前線,那個時候中央軍趁著戰子秦和杜北在上壟,趁機要衝進雲陽,胡亂將中央軍抵擋了出去之後,戰子楚時而昏迷時而清醒,軍中一片混亂,所有人都在擔心日本人或者中央軍發現了這個突然撲過來。突然一個傍晚,一架小飛機晃晃悠悠地穿過濃濃的暮色停在了不遠的那條土路上,第一個跳下來的居然是他們的宿敵戰子秦。面對黑洞洞的槍口,冷然相詢,“我四哥在哪?”那時候戰子楚已然昏迷多次,每日醒來的時候少,昏迷的時候多。龍飛過來接了他和大夫過去,不管是什麼意圖,四公子做第一次切開引流的時候戰子秦便一直坐在帳篷外吸菸。由於傷口化膿多日,裡面的膿塊淤積,竟是足足進行了四個小時,等那個德國大夫終於提著兩大瓶子帶著血肉的膿液出來的時候,所有的人都鬆了一口氣。四公子醒了,醒來的時候他們所有人都等在外面聽他吩咐,四公子吩咐從那日起湖都前線所有的建制都歸七公子的調度,那個時候之前他們兄弟甚至都沒有單獨見過。
他們不少人暗自憤憤不平,覺得總司令最後還是倒向了小麼兒,難怪七年前事情剛起了個頭就著急忙慌地把小麼兒送到了國外。也替四公子可惜,怎麼關鍵時候時運不濟,如果不是負傷,那麼掐死了日本人後先回師東瑾的肯定是他們,守在武勝關那邊的也是四公子的嫡系,大事結束說不得就順順利利地上了位。沒想到就在這個時候,戰子秦在南邊頂住了汪家,又藉著四公子負傷的機會堂而皇之地過來接權了。
不過他們也知道,這個權是不好接的。中央軍雖然被打怕了,縮回去一動不敢動,但是畢竟已經撕破了臉,依舊虎視眈眈地在羅河那邊看著。日本人這邊緩過神來,已經完全取代了黃子觀的軍隊和他們正面交鋒了。不管那個方向,略有一點破綻,就會陷入兩面受敵的尷尬境界。
最初的時候,每次宣佈作戰命令,四公子都讓龍飛把他的臥榻擡到指揮所,他靠在旁邊,衆人便都明白他的意思,一切按戰小七的命令行事。一個多月下來,居然當真讓原本混亂不堪的戰線完全穩定了下來,兩翼的部隊也完全連成了一片,潘盛甚至前突到臨江右岸,將湖都包圍了起來。四公子漸漸不再出現在指揮所,他們也已漸漸在聽見戰小七下命令之後本能地立正挺胸答“是”,也漸漸開始明白,爲什麼四公子最心腹的白天齊、華天在這個戰小七面前那樣的恭敬。他們都是常年駐軍在外的人,多數只是聽聞戰小七的荒唐陰險,卻沒有真正的見過他的人。在某些時候,他會讓人恍然以爲看見的是剛烈勇武的老帥戰鋒,也會讓人誤以爲是沉穩冷靜,堅忍決斷的戰子楚,但是當他擡起眼睛看人的時候,他們還是會本能地覺得不安。七年前,他們殺光了他身邊的人,又逼得他遠走海外,這個心機深重,桀驁不馴的年輕人一旦掌握了他們的命運,會給他們一個什麼樣的下場?
突然一陣激烈的槍聲傳來,外面隨即響起兩聲爆炸,戰子秦的貼身護衛馬賁舉著雙槍過來,殺氣騰騰地掃了一眼沉默的衆人,“七公子,潘盛造反了?!?
華天騰地站了起來,“白軍長怎樣?”
馬賁槍指著那些驚疑不定的軍長師長們,“被他扣了?!?
戰子秦森冷了面容,抓起帽子帶上,“人在哪裡?”
馬賁依舊將槍口對著那羣面容陰晴難定的軍官,“往四公子那裡去了。”
戰子秦擡腳就向外走,“跟我去四哥那裡?!?
第六軍的田文義突然扔了菸頭,跟過去,“七公子,您避一避,我先去見見潘盛。”回頭掃了一眼猶自呆怔地衆人,“看什麼?都回去把部隊約束好,不能讓潘盛那小子壞了大局?!?
他已經六十多歲,跟了戰家三代的老人,他一開口,原本猶疑的軍官們開始有了主心骨,紛紛活動了起來,跟著一起出了指揮所,有的說道,“七公子先別動,我們去把潘盛那小子揪過來,鬧也不看時候?”
有的對著衛隊號叫,“都給我留這,跟著七公子,不許有半點的閃失?!?
更多的默不作聲,上了車,沉沉看戰子秦一眼,徑自遠去的。田文義跟在戰子秦後面,低聲叫道,“七公子,您留這裡,我先去見了潘盛再說?!?
戰子秦看了一眼不遠處著火處,竄來竄去地人影,哼了一聲,“潘盛這個匹夫,居然帶了這麼多人撤下來,丟了湖都,我殺了他。”
根本不理睬田文義地規勸,就要上車。
田文義一把抓住他,“戰小七,你個小王八羔子,你他媽的懂個屁,他敢動就是沒打算讓你活,你去送死嗎?”
戰子秦一腳蹬在車上,回過頭來看他,“田叔,這個時候我留在這裡死不死有什麼差別?我去見過四哥再說。”
田文義呆了一下,“對,這絕對不是四公子的意思,當年那樣也不是他的意思。”
戰子秦輕輕抽動了一下嘴角,“四哥說的對,有東瑾在,一切就在,以前的事情就不要說了。”
田文義幽幽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跟著他爬上了吉普車,剛衝出營區,就迎上了一串子彈,田文義一把撕開了吉普車的車篷,“都他孃的給我住手,老子在這裡誰敢開槍?”
作者有話要說:部分混亂的語句已小修,發現的打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