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海港口的小鎮,在夜幕即將降臨的時候,前往海灣捕魚的漁夫們還是滿載著新鮮的大魚從海上歸來,縴夫們唱和著漁歌將船隻拖上岸邊,看著已經在不遠處等著自己的妻兒會心的一笑。
“娘!爹爹又打回了不少大魚,今年看來又能賣不少銀子了!”十六歲的少年光著腳從海港邊衝著前面站在路邊焦急等待著丈夫的女人跑去,臉上滿是興奮。
跑到女人身邊的時候早已氣喘吁吁,雙手撐著膝蓋,擡起頭望著面前的女人,呵呵的笑了。
這麼看去女人雖然穿著一身寬鬆的衣衫,但是微微隆起的小腹可以看得出來已經有了身孕,若是看面容,清秀的眉宇再加上那瓷肌般白皙的膚色,哪裡看得出來已爲人婦,倒像是個未出閨閣的大家閨秀。
“你呀,都是要當哥哥的人了,還是這麼毛毛躁躁的。”女人寵溺的捏了捏少年的鼻子,然後用手帕將少年臉上的污泥擦了乾淨。
“等爹爹回來把魚賣了錢,然後給娘和娘肚子裡的弟弟買些吃的補補!”一邊說著還一邊裝作爹爹的樣子雙手背在身後,一挺胸,面容面露嚴肅的說著,這麼看著反倒有些像個小官爺的架勢。
也就在這時,已經將船隻停靠好的父親,也想著這對母子走來。
“今天的魚挺多,賣了不少錢,我們回去賣兩隻雞燉雞湯給你娘補身子去。”身上滿是汗水的男人從腰間摘下了口袋,有些小得意的看著兒子和妻子,男人的相貌歲稱不上好看,但也有著成熟男子的幾分硬朗,“不過老陸他們的收穫似乎並不是太好,剛纔路過看到那傢伙的船裡只有幾條小魚。”
“聽說陸大嫂也要生了,這麼下去豈不是可憐了那孩子。”女人有些擔憂的看著不遠處和自已一樣在等著丈夫回來的女人。
“沒事,等明天我順便也帶些東西去看看他們一家,畢竟也不容易。”
“臭小子,佩不佩服你爹我,想不想以後繼承我龐大的家業。”男人一隻手揉著少年的頭髮說道。
“纔不要,我要做大官,到時候何止是這漁港了,整個小鎮都是自己的,然後在勾搭幾個像娘一樣漂亮的姑娘,就這麼託著官印,抱著美女,活得自在。”少年一邊說著一邊還用手比劃著。
“臭小子野心不小啊,就你這臉還勾搭姑娘,不把人家姑娘嚇跑啊,你說說你爹我當年那麼帥,也是花了不少功夫才把你娘這富家小姐勾搭過來的一起過著窮日子,你呀,雖然不及你爹我這張臉的十分,但是也只有個三四分吧,漂亮姑娘想想就得了。”男人瞅著兒子,雙手抱在胸前,一臉得意。
“切~你還好意思說,那是娘她可憐你纔跟著你來的,再說誰說我長得和你像了,我娘這麼個大美人的孩子,當然要和她長得像,你不知道什麼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嗎?”少年也學著父親的樣子雙手抱胸一臉得意。
“好了好了,你們兩個都是美男子。”
旁邊一直看著這對父子兩的女人不由的笑了起來:“若是說你們兩不是父子,怕也沒人相信。”
“臭小子,既然決定要去讀書識字,不認真跟著先生學的話別說想勾搭姑娘了,連科舉你都考不中的。”回家的路上,男人看著身邊的兒子,這小子都十六歲了大字不識一個,幼時孃親教他寫都不好好學,可就在半年前這小子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硬是要讀書考個狀元回來,也恰好遇到了一個旅途經過此地的教書先生,就這小鎮本來的書院不去,還非要去那離小鎮幾十裡地的一所名爲木青的書院去。
“可是上個月去的時候,書院裡的書童說那位木青先生受了傷,這段時間就暫時停止授課了,更何況,我也還是想和爹孃多待幾日嘛。”少年摸了摸鼻子,顯然有些心虛。
“傻小子,既然那位先生受了傷,你作爲她的學生不更應該去探望嗎!明天去東邊的鋪子裡買些補品帶過去,你也是大孩子了不能萬事都靠著爹孃了。”男人一臉嚴肅的看著兒子。
“知道了,明天去買不就好了。”少年有些不情願的說著,然後接著看向母親,“娘,等弟弟出生我們給他取個什麼名字呢?”
“臭小子,你怎麼就知道你娘肚子裡的就是弟弟而不是妹妹呢?”男人拍著少年的腦袋說道。
“我就喜歡弟弟,反正一定是弟弟就對了。”少年衝著男人吐了個舌頭,然後繞到了孃親的另一邊。
“好了好了,你們兩個別鬥嘴了,名字呀我也想好了,不管是男孩還是女孩都叫他黎縛。”
“雖然不知道怎麼寫,不過只要是娘起的名字都好!”少年笑呵呵的說著。
“臭小子,記得明天買完東西就直接去書院去,我明天出最後一次海,然後就能歇些日子了,正好陪著你娘等你弟弟出生。”男人看著天邊已經徹底沉入地平線的太陽。
“哦……”雖然很不情願,但是少年還是點了點頭。
可是在少年心裡,其實還是想留下來的。
就這麼,幾聲雞鳴讓少年從夢中驚醒,按照昨天父親的交代自己辦好了要帶的東西,告別了母親開啓了去往木青的旅途,離開小鎮的時候少年還是不由的回頭看了家的方向。總覺得,這一離開將會是很久才能回來。
而這一邊,木青書院裡依然像往常一樣安靜,只是在門檻前只剩下一個盛滿了橘子的小竹筐,但卻少了一個小書童的身影。
而在藏書閣裡,傳來了幾聲女子的輕咳,淺蔥色長衫的女子將披在身上的斗篷向上提了提,然後繼續拿起了桌上的書籍看著,雖然還未到冬季,但卻感覺分外的寒冷。
自從那天中了那個紫衣男人的毒針之後,雖然劇毒已經被解了,可是因爲毒素所造成的損傷卻一直持續著。
然而子明也自那開始失去了下落。
自那之後她整天呆在藏書閣中,從師父留給她的那些書籍文獻裡尋找著一切有關的線索,因爲那天自己在湖心小島見到鯉魚的那一刻,鯉魚提到了一個名字,可是自己並不認識這樣的一個人,但是自己卻隱約感覺的到,就在那天之後似乎忘記了什麼重要的事情。
爲了這段缺失的記憶,她翻閱了許多關於記憶的記載,可是沒有一樣與自己的經歷相似。
不由的嘆了口氣,然後站起身看著屋外的院子,晴空萬里,到是個出去散步的好日子,這些日子芥子也因爲商會的事情挪不開身,聽說是四大商會中有人不支持合併,並且鬧得不可開交,芥子作爲商會核心之一,自然也無法離開。
如今留在書院的,也就只剩下段穌決和蘋果兩人,還有那個成天不知道浪去哪裡的二郎。
在然後就是鯉魚,只是自從宗祠出事那天之後,鯉魚也越來越沉默,本就話不多的他如今更是多了幾分距離感,淺蔥只知道就在那天鯉魚告訴自己,他終於報仇了。
從藏書閣出來,淺蔥一人繞道了書院後面的空地,站在那顆碩大的榕樹下,透過了樹冠的縫隙看著透射而出的陽光,不知道爲什麼總覺曾經有什麼人常常坐在這裡發呆,可是卻又想不起來究竟是什麼人。
“先生,該吃飯了。”身後傳來了蘋果的呼喚。
淺蔥最後望了一眼那榕樹,然後轉身離去。
“哎呀,怎麼又多拿了一雙碗筷。”飯桌前,蘋果尷尬的看著桌前的三人,然後正準備將多餘出來的碗筷拿走。
“別去了,可能是最近有什麼人要來吧。”雖然那一秒還是有什麼人會在腦海裡一閃而過,但是卻還是一次次的告訴自己那些都是錯覺。
也就在這時,書院的門口傳來了咚咚的敲門聲。
“是二郎回來了嗎?還是芥子?”段穌決擡起頭。
“我去開門。”說著蘋果站起身準備過去。
“還是我去把。”但是不知道爲什麼,淺蔥卻站起身,就像是冥冥之中在期待著什麼。
只是,當大門緩緩打開的時候,出現在門口的卻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少年身上揹著一個大包袱,身上因爲走山路而變得髒兮兮的,但是當書院大門打開的時候臉上露出了一絲驚喜,然後一把拉住了先生的衣袖“先生您的身體沒事了嗎?太好了!”
但是話音剛落,少年就像是虛脫了一樣,直接癱軟在了地上,可是手卻緊緊的握著淺蔥的衣袖,然後虛弱的聲音從他的口中傳出“先生……你們是在吃飯嗎……”緊接著肚子又是一陣咕嚕嚕的響動。
“……”
“爲什麼書院裡來的都是一羣吃貨,都快成收容所了。”段穌決看著一邊狼吞虎嚥吃著飯的少年不由的說道“小子你說你剛一離開家盤纏就被偷了?那你這一路都是怎麼過來的?”
少年將嘴巴里的飯嚥到了肚子裡,然後拼命的灌了幾口水之後,才擡起頭說:“哦,抓抓魚,打幾隻野兔,然後順便賣點身上能賣掉的東西。”說道這裡少年猶豫了一下,本來要帶給先生的補藥也被迫賣給了其他人……
“只可惜,到了這個鎮子才發現這林子裡竟然連只野兔都沒有……聽鎮子裡的人說,這林子裡不是有吃人的棕熊,野狼之類的猛獸嗎?我還想著能打到野味呢……”少年轉而一臉遺憾的說道。
但是說道這裡,在場的幾個人面面相覷,然後瞅了瞅桌上的一盤不知名的肉,還有一些醬肉,然後又瞅了瞅站在一旁的廚子段穌決。
“咳咳,不說這個,你叫什麼名字?”段穌決繼續問道。
“黎絡。是在北海海港小鎮上居住的,來這裡就是找先生來讀書的。”黎絡看著坐在一邊一直看著自己的淺蔥,“因爲之前來過,卻聽說先生受了傷,暫時無法授課,所以才又回去的,不過這次本來帶了一些補藥給先生,可是……又被我賣掉了……”
“所以,你帶學費了嗎?”段穌決挑了挑眉,瞅著這個少年。
“呃……”少年躊躇,“沒有。”
“鯉魚,你說這小子不僅白吃白喝,還想白學,這樣你能忍?”說著段穌決瞅了瞅一直靠在柱子邊的鯉魚說道。
“書院不一直都在收留這些浪人散人嗎,就連那個傢伙不也是……”說道這裡鯉魚停住了,那個人他確實不該再出現了。
“哪個傢伙?”
“沒什麼。”說著鯉魚再次化爲一道黑影消失不見。
“呃……那個……先生……爲什麼書院裡會有他這樣帶著大葫蘆雙刀的怪廚子,還有一個穿的黑不溜秋的忍者……”黎絡揪了揪淺蔥的袖子,壓低了聲音問道。顯然,這樣的書院讓這個雖然涉事並不多的少年也有了幾分擔憂。
“沒事,他們都不是什麼壞人,就是樣子怪了些……更何況除了這兩個傢伙,還有一個波斯的傢伙,不過最近這些日子他似乎都沒怎麼來這裡了,不僅是波斯的,還有一個和你一樣吃白食的浪人武士!”沒等先生開口,旁邊的蘋果說了一半,卻突然間意識到自己似乎說了一個根本不存在的人,連她自己都不相信,爲什麼會這麼說。
“浪人武士?”黎絡臉上一個大寫的迷惑,心中更是泛起了低估,這裡真的只是個普通的小書院嗎……
可是沉默的卻不僅是黎絡,就連段穌決與淺蔥也同時沉默了,書院裡真的有浪人嗎?
“好了,既然大老遠的來了,就先留下來吧,書院裡人多些也好。”淺蔥淡淡的一笑,然後看著這個叫黎絡的少年。
“啊,對了,路上遇到了一個藍色頭髮的傢伙,看穿著倒像是東瀛的人,他讓我把這封信交給你。”就在這時黎絡從衣服裡掏出了一封信,然後遞給了淺蔥。
接過了信封,打開之後,上面的文字引入眼簾。
子明安然無恙,勿擔憂。
就是短短的一句話,但是落款卻是單名一個姓氏: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