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呢,或是是自己開始懂事的時候就明白了師父的苦心,年少的千羽一直明白自己並不屬於宗野家,也明白只有師父一人將他當做家人一般的對待,對他來說師父就是像他的父親。
跟著師父學習劍術,自己很笨,師父卻很有耐心的教他,一遍遍的重複著那些簡單的動作,從來沒有責備過他,所以每天夜裡,他會悄悄的在後院練習,直到第二天黎明在偷偷的回去。久而久之,他漸漸的開始變得熟練,漸漸的變得,只要師父一說動作就能立刻想到可以應對的劍術。師父傳授的大多數劍術他幾乎不到一天就能掌握。
可是因爲師父經常被**來的人召見,所以時常一離開府邸就是十天半個月,能與師父相處的時間少之又少,所以那時的千羽便想盡辦法能拖住師父。
明明早已學會的劍術,他知道師父不會責罵他所以故意告訴師父他根本不會。這樣一來,師父就會和往日一樣陪他練習一整天。
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千羽也漸漸的發現,道場裡年紀較大並且更加優秀的師兄們總是會一個個的被派出去,然後一去不回。後來他才知道,師父是屬於**的武士,只要是他們的命令,師父都會完成,哪怕是作爲培養精英殺手而收徒一樣,最後在看著被自己一手訓練的人,成爲其他人可有可無的棋子。
那個時候的千羽曾看到過師父的眼淚,哪怕僅僅是一次,但是千羽看的出來,師父他確實在難過,哪怕在所有人面前他都不曾露出軟弱的一面,師父他其實並不像作爲棋子而被擺佈吧,也不願意看著自己的徒弟就這麼變成一個沒有自我的殺手。
師父拼盡全力保護著所有人,卻從來沒有人能夠保護這個把心思隱藏起來的師父。
既然優秀的人會被帶走,那麼就讓他一直愚鈍下去,就這麼悄悄的守護著師父,守護著宗野家。
於是,再後來的幾年裡,千羽的劍術在其他人看來非但沒有進步,反而一直在退步,並且這小子從來不曾好好的呆在道場練習,反而在宗野先生離開的時候時常偷偷溜出去。有時還會被出來採購的人看到,他在和幾個七八歲的小孩鬥蛐蛐。
漸漸的大家都對這個不學無術的小子產生了幾分埋怨,特別是長野,幾乎每次盯著千羽的目光都有幾分怨念。
到是千羽本人,反倒覺得這一切無所謂的樣子,變本加厲的將蛐蛐帶到道場裡玩,有好多次都被長野狠狠的教訓,即便如此也是烈性不改。
但也因爲這樣半吊子的劍術,千羽一直沒有隨著師兄們離開宗野,離開師傅。
可是如今,眼睜睜的看著宗野府邸出了事,卻沒有呆在師父身邊的千羽,終於還是被眼前這個獨眼的男人激怒了。
“師父他怎麼可能這麼輕易的死掉,長野他可是一直保護著師父的,就算沒有其他師兄弟,長野他一個人也足以保護宗野家?!鼻в鹗盏羰种械牡度校会嵫杆俚霓D身,話雖然這麼說,可是他必須下山回去。
卻不料,刀刃剛收回,另一隻刀便從背後砍了過來。
“只會嘴上逞強的武士,最終逃不過失敗的命運?!鄙磲岬莫氀鬯坪醺静淮蛩阕屒в痣x開,就在那一剎那,刀刃直接刺穿了千羽的身體,“再見了,三流武士?!?
可是沒想到,就在獨眼想要將手中的長刀抽回來的時候卻怎麼都使不上力氣,而眼前背對著自己的人卻紋絲不動,絲毫看不出來受傷的樣子。
“對別人背後下手的人又能贏得了什麼,師父他……就不該讓你活著?!鼻в鸬穆曇魪拿媲皞鱽?,卻讓身後的獨眼不由的打了個冷顫,並且更加拼命的想要將手中的刀抽出。
“鐺……”的一聲,刀刃發出了一聲清脆的聲響,並且劇烈的震動讓獨眼不得不鬆開刀柄,也就在他鬆手的剎那,整個刀刃竟然就這麼在他的面前碎裂成了數段,而本該被刺穿身體的千羽竟然毫髮未損,剛纔刺穿的,不過是他胸側的衣服。
“被奪取了武器的武士,還怎麼贏?”千羽冷冷的注視著癱坐在地上的獨眼,手上的刀劍指著他的眼睛“或者,讓你這獨眼乾脆變成瞎子也不錯?!?
獨眼看著眼前的這個少年,雖然看似年輕,可是那雙眼睛在緊緊盯著自己的剎那,那漆黑的瞳孔彷彿變成了一個黑洞將坐在地上的獨眼整個吞噬了進去,不能說話,不能行動,身體徹底的被淹沒在黑暗裡,這是在宗野原的眼裡都不曾看過的東西。
“殺了我吧?!豹氀鄄恢罓懯颤N這麼說,他並不想死,可是在這個人的面前,彷彿只有死亡才能讓他逃離那種強烈的窒息感。
“?!币宦暻宕嗟慕饘侪h撞擊在石塊上的聲音傳來,伴隨著強烈的耳鳴之後,獨眼才注意到,站在自己面前的千羽早已不見了蹤影,彷彿自己坐在這裡已經很久很久了。
可是就在他稍微緩過神站起身來的時候,卻感覺到下半身有些涼颼颼的……
低下頭……
自己的褲子就這麼徹底的脫落了下去,剛纔掉到旁邊的東西正是自己的腰帶環……
“啊——混蛋我要殺了你——”
櫻樹林了傳來一陣怒吼……
而此時此刻宗野府邸,四個穿著鎧甲,裝扮怪異的男人闖入了道場,其中手持著小型火炮的男人將道場砸成了廢墟,不僅如此本來在道場的弟子們也傷的傷死的死,場面慘不忍睹。
因爲這四個人來的太過突然,甚至沒有人知道他們究竟是何來歷,就連宗野原也從來沒有聽過這些人的名號,就連之前的仇敵中也沒有遇到過這樣的傢伙。並且他們手中的武器除了威力巨大的火炮之外,還有一個擅長使用鐵線的人,另外兩個一個使用毒針,另一個雖然腰間佩戴者長刀,卻一直沒有拔出,反到只要有人想靠近他,便會被不知名的力量反彈出去。
一連幾招下來,就連宗野原也無法抵抗四個人同時的攻擊,就在凜月出鞘的時候,宗野原也被重重的甩出了數米,凜月刀甚至直接落入了那些人的手中。
一口鮮血從口中吐出,就連宗野原也失敗了。
“沒想到這江戶城裡最強的宗野原就是這麼不堪一擊,這就是那把不可一世的名刀凜月?這樣的好刀落在你這廢物手裡真是可惜了?!鳖I頭的男人拿起凜月仔細打量著,然後將刀收到了腰間,準備帶著身邊的人離開。
卻不料,就在那一瞬間,一道藍色的影子從身側劃過,腰間的凜月竟然就這麼被奪走。
領頭的一皺眉,伸手蓄力一揮,就在不遠的地方藍色的身影被重重的打在了房屋的廢墟當中,他沒想到如今已死的死傷的傷的宗野府邸裡還會有什麼人。
“什麼人這麼大膽!”
隨著煙霧漸漸散去的時候,從廢墟當中緩緩站起來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匆忙趕回來的千羽。
千羽擦乾了嘴角的血跡,然後緊握著凜月,然後看了看一邊身受重傷的師父,然後狠狠的盯著這幾個不速之客。就是他們將自己的家變成了這個樣子。
可是顯然眼前的這個男人並不像獨眼那麼好對付。可是如今,他也顧不了那麼多。
“殺了人,就想這麼離開,你把我們宗野家當成了什麼!”千羽怒吼著,然後拔出了師父的凜月,衝著這個領頭人衝了過來。
“不能過去!”在一邊已經動彈不得的宗野原衝著千羽喊道,可是並沒有什麼作用。
“有意思?!鳖I頭人輕蔑的一笑,絲毫不把千羽的憤怒放在眼裡,然後拔出腰間一直沒有拔出的長刀,竟然咔的一下接下了千羽的刀刃。
處於潛意識的一瞬間,千羽便感覺到了一種不尋常的壓迫感,那種不屬於武士身上的味道,那種佈滿了人血腥味的雙手,他是斬殺過多少人才留下的味道。
他根本無法戰勝這個人。
可是他別無選擇。
然後就在千羽準備抽刀繼續砍過來的時候,他的另一隻手竟然只是輕輕一推,千羽再一次的被彈出數米,地面由於撞擊發出咚的一聲巨響。
而那領頭人反倒一步步的向千羽走去“連宗野原都不如的傢伙,還想過來拼死一搏?難道你就真的不明白什麼是以卵擊石嗎?”男人彎下腰想要從已經昏迷的千羽手中將凜月抽出。
可是就在剛剛拿起刀柄的時候,刀刃卻被千羽的一直手緊緊的握住,怎麼都無法抽出。
“垂死掙扎嗎?”領頭的男人繼續笑著,然後加大了力氣,可是就是這樣也無法將刀刃從這小子的手裡拔出。
“呵呵……”就這麼那男人揮起手,重重的打在了千羽的身上,只聽到骨頭咔吧的斷裂聲,但是千羽抓著刀刃的手卻絲毫沒有鬆開,這樣的掙扎反倒激起了那個男人的好奇心,接著又是幾掌下去。
可是手卻依然沒有放開刀刃,鮮紅的血順著凜月的刀刃流到了他的胳膊上,他能感覺到身體彷彿在漸漸的失去知覺,就連視線也模糊了起來,可是模糊的視線裡他依然能看到已經殘破不堪的宗野府邸,自己長大的地方,那些陪伴在自己身邊的師兄弟,侍從,僕人,他們如今死的死傷的傷,這一切就這麼發生在自己的眼前。
五臟六腑彷彿已經被震裂一般,身體如同被烈火吞噬。
可他不能放手。
“宗野家的任何一樣東西……都絕對不能交給你……”千羽咬著牙忍著身體的劇痛,勉力的睜開眼睛看著面前這個居高臨下的男人,這把刀是師父最重要的刀,又怎麼能隨隨便便交給他們。
“既然這樣,那我就只好送你上路了?!闭f著那個男人鬆開了刀柄,反而用右手蓄力準備給千羽最後的一擊。
可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領頭人本想打在千羽身上的手卻突然間停在了半空中,然後隨著一聲慘叫之後,一隻斷手竟然就這麼掉落在了地上。
“宗野原!”領頭人狠狠的瞪著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奪走了自己腰間佩刀的老頭,然後捂著自己的斷手,顯然完全沒有料到這個已經奄奄一息的老頭竟然還留了這麼一手。
身後的其他三人看著領頭人受傷連忙攻擊了過來,但是卻被從另一便過來的長野擋了下來。
“不可原諒。”宗野原瞪著面前這個男人,手中的刀再一次衝著他的脖子砍了過去,但速度明顯慢了很多,輕輕鬆鬆被對方閃躲了開來。
“宗野原,你即便再強,也還是老了。”領頭人突然間又露出了笑容,然後突然間向後退去,衝著身後的三人使了個眼色。
“砰”的一聲,周圍泛起了濃烈的煙霧。
“宗野原,宗野家遲早有一天會沒落在你的手裡?!?
煙霧散去的時候,只留下了那個男人的聲音迴盪在四周,伴隨著瀰漫在空氣中的血腥味,一切再一次迴歸平靜。
就像這些人突然間沒有來由的闖入一般,又這麼莫名其妙的離去,只有宗野原站在原地看著這四個人消失的地方皺起了眉頭。
或許他們說的對,宗野家真的快要結束了。
然而倒在地上一直勉力支撐的千羽,終於還是在瀰漫的煙霧中徹底的昏迷了過去,聽不到周圍的聲音,也看不到周圍的人影。
他還是太弱了……
弱到無法保護想要保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