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再次回到了湖心的宗祠裡。
濃烈的霧氣籠罩著整個宗祠,千羽的刀刃指著淺蔥的眉心,儘管三天前波斯的少年將真相告訴了他,當(dāng)年師父出事雖然是是木青硯白所救,可那也讓師父變成了籠中之鳥,而自己也成爲(wèi)了一枚沒有思想的棋子。
消毀木青。
整整五年,他活著的意義只有這一個罷了。
找了那麼多地方,再加上在這些日子裡對書院的瞭解,直到見到了這間宗祠,看到了木青硯白的名字,所有的一切都明白了,他要找的木青是一個人,一個已經(jīng)死去的人,如今他的繼承者就是眼前這個名爲(wèi)淺蔥的女子。
只是倒在地上女子卻似乎並不害怕,反而努力的站起身,儘管身上的毒依然在蔓延著,五年前種下的因,今日也是果,這一切都是註定會發(fā)生的,只是在這些註定走下命運(yùn)下,淺蔥卻從不相信命運(yùn)能夠左右所有的一切。
髮絲從凜月的刀刃上劃過,她就這麼一步步的從千羽的身邊走過。
“你就真的不怕我殺了你嗎?”
千羽的聲音從淺蔥的身後傳來,沒有任何情感。
淺蔥頓了頓,然後繼續(xù)向前走去,那一刻漫天的霧氣彷彿已經(jīng)不再是阻礙,淺蔥打了一個賭,她不會死。
“如果以後沒有去處的話,就來書院吧?!?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身後卻傳來了女子的聲音,彷彿是從某個時間點(diǎn)穿梭而來,在那一瞬間與記憶中的某一環(huán)節(jié)相互交錯。
千羽猛然轉(zhuǎn)過身,可是除了白色的霧氣,以及地上滴落的血跡之外,淺蔥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見。
一直沉睡在自己身體中的記憶在那一瞬蔓延開來,多少年前在他徘徊在生死渡口的時候,有那麼一個人說過同樣的話,那是一個穿著淺蔥色衣裙的女孩子。
“要好好活下去哦,如果以後沒有去處的話,就來書院吧?!?
就是那麼一瞬間,就是那樣一句話,竟然讓他真的從鬼門關(guān)走了出來。
容身之所,曾經(jīng)的他以爲(wèi)只有在宗野原的身邊纔是他唯一的容身之所,可是他卻失去了師父。
當(dāng)那波斯少年帶來了當(dāng)年木青硯白設(shè)計救了自己的時候,他卻開始怨恨硯白,那個人利用波斯人與波斯聯(lián)盟的騙局讓宗野原成爲(wèi)了人質(zhì),並且讓他成爲(wèi)一枚棋子這麼活下去。
更何況,也是在那天,他才知道了師父已經(jīng)……不在了。
“帶著凜月,好好活下去?!?
這是自己在牢房裡最後一次見到師父時師父所說的話,那一刻他卻沒有想到那會是他這輩子最後一次見到師父。
“宗野原,已經(jīng)死了?!碑?dāng)波斯少年這麼說的時候,千羽根本無法相信,可是當(dāng)那封師父親筆的書信從二郎手中交到自己手裡的時候,他最後的理智終於還是崩塌了。
這五年他都在做什麼,他曾以爲(wèi)只要找到了木青,只要?dú)У袅四厩?,就能帶回師父,就能彌補(bǔ)一切。
他從來沒有歸宿,五年,他被整整騙了五年。
狠又能狠誰?木青硯白?一個已死之人嗎?
那一刻他也終於明白了那鮫人老頭爲(wèi)什麼要讓曉帶著復(fù)仇之心活下去,就如同他的師父一樣,騙了自己,他們都是那麼自私,將自己的愛傾注在一個沒有期限的謊言裡,卻不知道當(dāng)謊言被揭穿的時候,被他們欺騙的人又該有多痛苦。
沒錯,他不會殺掉淺蔥,他再而沒有理由去殺她。
可是明知道這樣,他卻還是來到了宗祠,在她最需要幫助的時候拔出了那把本該用來守護(hù)別人的凜月。
他從來沒有得到凜月的資格。
“緋村千羽!這麼多年了,你依然沒有變!血洗忍者村,現(xiàn)在你竟然連她都不放過!你到底有沒有心,難道在你胸膛裡的東西就是一塊廢鐵,或者你根本就沒有心!”就在這時,匆匆趕來的鯉魚看著宗祠裡地上血,卻不見先生的身影,整整壓抑了五年的恨意匯聚起來。淺蔥被殺了,連最後一個讓他安身的地方也被這個傢伙摧毀。
“你是曉?”千羽一愣。
但是來不及多想,鯉魚的攻擊已經(jīng)將他逼得步步後退,這五年裡不僅是他自己在變強(qiáng),當(dāng)年那個弱小的曉也在變強(qiáng),一個帶著救贖的希望努力的活著,一個帶著強(qiáng)烈的恨意努力的活著,這就是他們的命運(yùn)。
千羽只是擋下了幾次致命的攻擊,但是面對鯉魚必殺的攻擊,他竟是再無法抵抗,直到一直糾纏到湖心的位置。
“緋村千羽,去死吧。”
千羽無法形容那是一雙承載了多少恨意的眼睛,彷彿一個黑洞將他徹底的吞噬掉,他能看到胸口被什麼東西貫穿,還有骨頭碎裂的聲響,可是那一切已經(jīng)不重要了。
師父不在了,他活著的意義也就沒有了,在這個世界上,哪裡會有他的容身之所。
只是,在墜落湖水的那一剎那,他卻彷彿看到了那鮫人老頭的臉,千年不死的鮫人在臨死前落下的眼淚便會化爲(wèi)鮫珠。
北有鮫人,落淚生珠。
也在湖水吞噬他的時候,那枚一直被他佩戴他胸前的藍(lán)色珠子也隨之碎裂,藍(lán)色的光芒在冰冷的湖水裡更加幽蘭,但是卻在短短的一瞬消失不見。
彷彿從來不曾出現(xiàn)過。
也不知過了多久,湖水徹底的恢復(fù)了平靜,只剩下鯉魚一人全身溼透的站在湖水邊,他的仇已經(jīng)報了,可是心裡卻彷彿失去了什麼東西一般讓他徹底無力了下來。
師父死了,淺蔥死了,仇也報了,可他,又能去哪裡?
周圍那麼安靜。
“鯉魚,你在做什麼……”聲音雖然微弱,但是在這安靜的環(huán)境裡顯得那麼清晰。
不是幻覺,就在鯉魚回過頭的那一剎那,先生就栽在不遠(yuǎn)處,望著這邊。
她還活著。
“先生……你……”鯉魚難以置信的看著淺蔥,那個時候他以爲(wèi)她也死了,就像是五年前那時……
“你在這裡做什麼,有沒有見到一個穿著紫袍的人?”
“沒有……可是你不是被緋村他……殺了嗎……”鯉魚依然沒有回過神,雖然喜悅佔(zhàn)大多數(shù)。
“緋村?緋村是誰?”淺蔥疑惑的望著鯉魚,顯然不是裝出來的。
彷彿隨著緋村死去,所有的記憶都被抹掉了一般,存在過的不存在的,全部不見了蹤影。
北有鮫人,落淚生珠。鮫珠雖爲(wèi)鮫人的記憶與情感所化,因而有著描繪記憶的能力,佩戴鮫珠之人可爲(wèi)他人描繪記憶,鮫珠破碎,記憶隨之消失。
——鮫珠之泣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