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六十回卑鄙與信任
平武軍,這個名稱是尤幽情提出的,理由有幾點,其一在平武城中建立一支軍隊,勢必要結合當地的情況,讓軍隊和百姓都知道這支軍隊不屬於任何一方勢力,而是屬於他們平武城自己的,首要的目的是要自保。其二平武兩個字也有平定天下武力的意思,這是隱意,其中意思現在不能言明給其他人,因爲言明會讓其他人得知,我的真實目的。
“寧做東陸魂,不做亡國奴”當然是驅使這些即將面臨戰爭的百姓,不要妄想皓月國大軍來到之後會改變他們的現狀,到時候只會比現在還要糟糕,我並不擔心他們接受不了這一點,因爲殘酷的事實會告訴他們,不要對入侵者抱任何幻想。
“下一步做什麼?”尤幽情問,那些前來給我這位“王子”送禮的人已經全數離去,送來的一堆廢紙也僅僅是好看而已,並不能在這裡買到任何實質‘性’的東西,這無疑對我這個爲了以後的計劃,還在拼命維護著金票銀票的人是一種絕佳的諷刺。
“所謂的平武軍還只是一個空殼子,要想注滿這個空殼子,就必須藉助其他人的力量。”
“你是說皓月國大軍?”
我點頭,並不否認:“如果皓月國大軍不入侵江中,那麼這支軍隊永遠無法成形,好就好在聯盟軍已經基本上破裂,剩下的軍隊也基本上會後撤,現在就等納昆軍與皓月國大軍一戰的結果了。”
尤幽情坐下:“最強大的騎兵配合上最強大的火器,會是什麼樣的結果?有沒有可能一舉擊潰皓月國大軍?”
我搖頭:“不,絕無可能,我相信納昆軍會後撤,後撤到納昆草原上去。”
“爲什麼?”尤幽情問。
我指著攤開在桌案上的那幅地圖,用手在北陸和納昆邊境上劃了一道線說:“別忘了,北陸和納昆之間沒有任何實際上的屏障,沒有鷹堡那樣的地方,如今納昆軍帶著火器,帶著足夠的軍隊兵臨北陸關下,就犯了一個巨大的錯誤,他們的後防會空虛,皓月國大軍一旦越過邊境線進攻納昆境內,浩大的草原立刻就會變成戰場,沒有山,沒有峽谷,皓月國手中的火器會發揮巨大的作用。”
尤幽情彷彿是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天佑宗和殤人商業協會將那批火器送到納昆,目的就是爲了讓焚皇繼續自大?”
“對,其實一開始我也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焚皇和阿克蘇也沒有看明白,他們眼中如今只有如何吞併其他勢力,壯大納昆軍,以達到最終東陸存在納昆和皓月國這兩方勢力的結果,可是其他勢力一旦消逝,納昆軍孤立無助,鷹堡形同虛設,皓月國大軍一旦越過邊境,殺入納昆草原,就如天啓軍一樣,再無後援,再無補充兵源,再沒有糧草,什麼都沒有,遲早如天啓軍一樣徹底消失。”我將手指拿離開地圖,“不過這對我們倒是有利。”
“爲何?我們不是更孤立無援嗎?”尤幽情說。
的確,那是事實,如今的平武城城防空虛,連當初的武都城都比不上,更不要提兵力,這裡沒有遠寧那樣的大將,軒部的刺客也充其量只能作爲斥候營使用,且是少數,這就是爲何我讓尤幽情立刻將周邊城池的軒部都儘快集合到此的主要原因,不過一旦皓月國大軍來犯,軍隊就可以立刻壯大,周邊城池逃出來的百姓,爲了報仇,爲了雪恨,一定會加入平武軍中來。
“所以下一步,就必須讓軒部的人四下傳出謠言,說各方勢力爲了自己的一己‘私’利,根本沒有盡力對抗皓月國大軍,而是放任他們到江中平原上,將戰火點燃到各州城中來,讓百姓飽受疾苦。”我道,說完我看著尤幽情,尤幽情聽完我的話臉上的表情很複雜。
我頓了頓又說:“我知道,那不全是事實,因爲各方勢力都想對抗皓月國大軍,我相信鐵甲衛和天啓軍中一定會有大部分的戰士在戰役結束後散落在江中各地,不會全部都跟隨他們回到建州城中,這樣一來,我們也可以吸收他們作爲軍隊生力軍,畢竟他們有作戰經驗。”
“他們本就敗了,離開了軍隊,怎麼還會加入我們?”
“簡單,告訴他們一個實情,那就是蜀南軍和納昆軍出賣了他們,將天啓軍和鐵甲衛送上了不歸路,這樣仇恨就會加大。”
尤幽情聽完我的話愣住了,半晌才說:“利用仇恨來壯大自己的實力?”
我笑了笑,反問她:“那你有什麼更好的辦法嗎?”
尤幽情搖頭:“沒有。”
我道:“這是如今唯一的辦法,這場戰爭會持續多久,我計算不出來,可能五年,也可能十年,也許會更久,但這個過程之中,其他勢力會逐漸消失殫盡,最終結果只會出現一個,只剩下一方勢力和皓月國大軍對峙,也許那個勢力就是我們。”
“你……”尤幽情吐出一個字來許久,才接下去又問我,“你也想當皇帝?”
“也許吧。”我回答。
做不做皇帝,其實不要緊,重要是平息這場戰爭,打破原先所有的格局,重新建立一個新的時代。賈鞠當年的做法不也如此嗎?只是很少有人理解他,我想他輸就輸在將一部分希望寄託在了廖荒的身上,做皇帝這個念頭深入人心之後,會逐漸讓人成爲魔,但同時也是驅使人去做一些事情的根本動力。
我想,現在我的動力大概會和當初的賈鞠一樣,無論百年之後後世的人會如何看待我,我依然會選擇這條路繼續走下去。
歷史充滿殺戮,是因爲總是有不解,有相似之處,也是因爲百姓會帶著相同的不解,答案是什麼,主使者自己明白就行了,百姓只需要知道,他們現在流血,是爲了後人的平安。
有時候,我在想,如果自己真的是王子……
龍途京城,騰龍殿。
年幼的皇帝已經退朝,依然如從前一樣,退朝後只留下了大‘門’主和天任兩個人。
兩人一前一後站在騰龍殿‘門’口,看著外面空無一人的廣場,退朝後廣場上連半個人影都看不到,先前那些假裝忙碌的內‘侍’們現在也不知道躲到什麼地方去賭錢消遣去了。
整個早朝,在短短不到半個時辰內就結束了,沒有人說話,大家都保持著沉默,心知肚明現在對皓月國大軍的戰局變化很大,下一步戰火就要燃到江中,可是沒有人害怕,因爲他們堅信無論對方如何強大,都沒有辦法衝破鎮龍關這道天然屏障,就如大滝皇朝派軍攻打北陸關是一樣的道理。
“天輔和天禽已經死了,天蓬和死了差不多,九‘門’主如今只剩下六人。”天任站在大‘門’主背後低聲說。
大‘門’主“嗯”了一聲又道:“實際上只剩下五人,貪狼天英是蜀南王的人。”
天任身子一震,這事他聞所未聞:“……天英?”
“上一任貪狼星‘門’主死得那麼蹊蹺,你不覺得奇怪嗎?”大‘門’主問。
那都是多年之前發生的事情,上一任天英莫名其妙病死在了江中某地,連死屍都沒有找到,同時在江中屬地中有一個年輕人特別活躍,爲了彌補這個空缺,大‘門’主讓那名年輕人成爲了天佑宗最年輕的‘門’主。
天任搖頭:“本懷疑過,但你當時下令不用追查,我便放棄了,如今天英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嗯,對,那時候我只是察覺到有人‘插’手天佑宗的事情,但並不知道是誰,也是白蘭逐漸‘露’出馬腳後,我纔將這些聯繫到一起,推斷出天英有可能也是蜀南王的人,這個蜀南王果然是盧成家最聰明的孩子。”大‘門’主臉上有笑意,彷彿很欣賞盧成夢的這一系列做法。
“你故意留著天英,爲什麼?”天任很不明白,“天英知道我們的很多計劃,而且會將計劃告訴給蜀南王,就如白蘭一樣,他知道的恐怕比天英還要多,從前那個北陸人可是一直‘侍’奉在你身邊的人。”
大‘門’主抱著雙臂,笑道:“你放心,蜀南王永遠都不會破壞我們的計劃。”
“不,人都是會有‘私’心的。”天任不相信盧成夢。
大‘門’主側頭看著天任:“對,你說得對,人都是有‘私’心的,但就是因爲蜀南王有一個巨大的‘私’心,所以永遠不會破壞我們的計劃……嗯,對了,鎮龍關大‘門’是否已經封死了?”
天任點頭:“封死了,兩側的踏板是否也要毀掉?”
“不,不用,留著吧,有用。”大‘門’主神‘色’黯淡了下去,“多少百姓願意自動離開?”
天任遲疑了一下回答:“很少,只有不到一‘成’人願意離開,其他人都選擇留在了京城之中。”
“他們如果知道留下來的結果,一定都會跑光的,但記住消息不能走漏,不能讓京城中原大滝皇朝的所有官員離開,半個都不行,他們必須要留在京城之內,等待那一天的來臨。”
天任點頭:“大‘門’主,我們這樣做對嗎?”
大‘門’主看著天任:“我以爲你永遠不會質疑我,就像我曾經永遠不會質疑自己是一樣的。”
“人都會充滿疑問,只是信任會減輕質疑的程度而已。”天任說。
大‘門’主緩緩坐下,就坐在騰龍殿前那‘門’檻之上,在他的背後是那張金光閃閃的龍椅,天下無數懷有野心的人一直憧憬的權利象徵,可大‘門’主從來對這張座椅都沒有產生過興趣,相反很多時候顯‘露’出一種厭惡之情。
“天任坐下。”大‘門’主的語氣並不是命令。
天任慢慢坐下,大‘門’主伸手指著遠處的落日,落日掛了一半在宮殿的房檐處。
“你看,太陽降下去,黑暗來臨之後,會發生很多事情,你我都不知道這些事情會導致什麼樣的結果,但始終要記得一點,太陽總會在第二天的同一時間升起來,照亮這片大地,因爲神並沒有遺忘他這些還在遭受苦難的子民,相信我,我們做的是正確的。”大‘門’主說完,又喃喃道,“相信我,一定要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