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五十四回叛賊的未來
“轟”
炮響之後,躺在營帳內休息的宋先被炮聲驚醒,翻身起來,坐在‘牀’榻邊,喘著氣。夢中,他又看見那些北陸的百姓被皓月國的輕足兵追殺,可自己卻無能爲力,只得眼睜睜地看著一個又一個的百姓死在刀槍之下,雙眼中含著對自己的怨恨。
帳幕被撩開,外面透進的火光像一把利劍一樣‘插’進漆黑一片的營帳中,宋先擡頭,看見一個黑影站在營帳‘門’口,一隻手高舉擡起被撩開的帳幕。
宋先知道這種時候到自己營帳中來的人,只會是總旗本嶽翎炎。
“你來做什麼?”宋先將斬擊斧從右臂上取下,放在旁邊。
嶽翎炎走進,放下幕簾,營帳內又變得漆黑一片:“我是好奇爲什麼你慫恿大將軍出關,追擊潰敗的鐵甲衛和天啓軍?”
“過了這麼久才問,有什麼意義?”宋先冷冷地回答。
“他們畢竟是你的同胞,都流著東陸的血液,你就眼睜睜看著他們一個個死在戰場之上,如果不追擊,恐怕他們還會有一條活路。”嶽翎炎問,他實在不明白這個降將到底有什麼目的?真的是如他先前所說,爲了東陸的百姓嗎?
“他們敗得越快,戰爭就結束得越早,沒有誰固有是一片土地的主人,大滝皇朝統治東陸已經夠久了,也該到了改朝換代的時候。”宋先向後一仰躺在了‘牀’上,臉上帶著笑容,當然嶽翎炎無法看到。
沒有誰固有是一片土地的主人?這句話曾經軒竹斐也說過,嶽翎炎沒想到第二次聽人說卻是從宋先的口中,這個人看來是真的死心塌地要爲皓月國賣命了。
“總旗本大人大將軍召兩位進賬議事”此時一名旗本衛站在營帳外喊道。
“哦?什麼事?”宋先躺在‘牀’上問,偏頭看著營帳外那個模糊的人影。
“你們去了便知道了”旗本衛說完轉身走了,軒竹斐身邊的人永遠都是這樣,不管對方的官銜有多高,傳完話便走,語氣中也不會帶著尊敬。
軒竹斐大帳。
嶽翎炎和宋先剛走進大帳中,就看見軒竹斐將桌案上放著的一封戰書扔進了火盆之中,隨後說:“明日天啓軍統帥廖荒邀我在戰場之上一決生死。”
宋先上前幾步,來到火盆旁,看著已經快燃盡的那封戰書,淡淡地說:“這不像是廖荒的行事方法。”
嶽翎炎保持沉默,站在了一側。
軒竹斐目光只是從宋先身上掃過,隨後看著嶽翎炎,像是在詢問他的意見。
嶽翎炎知道軒竹斐看著自己,故意避開目光。
“我去吧。”宋先主動提出自己迎戰,嶽翎炎一驚,但軒竹斐聽罷卻是哈哈大笑,笑了一陣後,輕輕搖了搖頭。
宋先站在火盆邊看著軒竹斐,不明所以。
軒竹斐抓起自己的軍刀往桌案上一放道:“你可知道,我這柄軍刀有多久沒有飽飲鮮血了?足足兩年了,兩年我都沒有動刀。”
“大將軍的意思是,明**會迎戰?”宋先問。
軒竹斐笑笑道:“爲什麼不迎戰呢?殺一個敵人少一個敵人,更何況對方還是統領級別的大將,他死了,對之後的戰局有好處,你們東陸不是有句話叫羣龍無首嗎?雖然他們是豬,就算豬沒有了頭領,也一樣會‘亂’。”
宋先搖頭:“他們現在可是聯盟軍,不是廖荒一個人說了算。”
“那就一個個來,一個個殺,等殺完了,就結束了。”軒竹斐笑道,轉頭問嶽翎炎,“總旗本意下如何?”
嶽翎炎鞠躬道:“在下無異議。”
“好,就這樣決定了,明日我親自出陣迎戰,還有,讓全軍做好撤回北陸關的準備。”軒竹斐說完起身,伸了一個懶腰,‘抽’出軍刀憑空劈了幾下。
爲什麼要做好全軍撤回北陸關的準備?這個疑問出現在宋先和嶽翎炎的腦中。兩人離開營帳後,並肩在營地中走著,都沒有睡意。營地中,巡邏的皓月國軍士成隊從他們身邊走過,但宋先能夠感覺到那些軍士對自己異樣的眼光,的確,當了叛徒無論是從前的夥伴,還是現在軍中的戰士,都不會有人看得起他。
又是一發炮彈從火炮中擊發出去,落到遠處的鐵甲衛、天啓軍大營之中,發炮的皓月國軍士羣中爆發出陣陣歡呼,隨後開始了他們的賭博遊戲,誰勝了,誰就擁有下一次點火發炮的權力。
戰爭在這些傢伙眼中形同兒戲,俗話說驕兵必敗,但這句話完全沒有辦法驗證到皓月國軍隊的身上,他們半點要失敗的跡象都沒有。
“總旗本大人,我有件事一直很好奇。”宋先停住腳步,看著遠處那些正在賭博的皓月國軍士。
嶽翎炎也不回頭:“你問。”
“這些軍士在沒有參軍之前是做什麼的?”宋先看著那羣軍士,其中一人高舞著手中的軍刀,要去抓旁邊的火把,看來這一次的賭局是他勝了。
“大多數都是農民。”嶽翎炎回答,這是實情,皓月國算是島國,土地很貧瘠,就算是種田也只能勉強夠一家人的生活,所以大多數人選擇了參軍這條路,但皓月國大軍要開拔向東陸前的時候,全國上下一片參軍的熱‘潮’,人人都抱著能到這裡來發財的念頭。
宋先點點頭:“農民,嗯,和東陸的軍隊一樣,說到底就是一批傻子被一個或者兩個稍微聰明點的人欺騙,抱著幻想拿起刀槍上戰場廝殺,最終除了丟掉‘性’命之外,什麼都換不來。”
嶽翎炎面無表情地扔下一句話,轉身就走:“還是想想明天你如何面對從前的統帥吧。”
宋先看著嶽翎炎的背影一直在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笑什麼,明天如何面對廖荒不是他的問題,問題是是否能夠看到廖荒與嶽翎炎‘精’彩的一戰?會有‘精’彩的一戰嗎?
第二日清晨,聯盟軍和皓月國大軍按照戰書之中的約定,在平原拉開陣勢。如敬衫所說,清晨時分就下起了大雨,而兩軍站定後,聯盟軍中的人卻發現軒竹斐雖然騎著馬匹來到了陣前,但身後卻有兩名軍士幫他撐著一把巨大的傘,擋著從天而降的雨滴。
這並不讓人驚奇,驚奇的是軒竹斐連鎧甲都沒有穿,完全輕裝上陣,軍刀也是很隨意地掛在腰間,大風一刮,都隨風在那輕輕晃動。
軒竹斐到底要做什麼?
這個問題出現在兩軍每個人的腦子當中,宋先的目光沒有盯著站在對面緊握佩刀的廖荒,卻是放在軒竹斐的身上,沒有任何期待。
軒竹斐會輸?這不可能,這個人沒有十足的把握是不會接下戰書親自上陣的。而一向也以謹慎自居的廖荒,也不可能突然有這種要與人決鬥的愚蠢想法,難道說他是想借機將軒竹斐這個皓月國大軍統帥擊殺?
擒賊先賊王?
雨點打在宋先的臉上,使得他打了一個寒顫。
遠處,聯盟軍陣營中,廖荒騎在戰馬上,任憑雨點打在鎧甲之上,雨水滲透進鎧甲,打溼了他的裡衣。他握緊了手中的佩刀,對身邊的丁甲輕聲道:“強弓手不要上來,等下我與軒竹斐‘激’戰之時,你伺機發箭便可,只需一箭便可定輸贏。”
丁甲默默地點了點頭,在他馬鞍後放著一把昨夜挑選出來的強弓。
廖荒當然不會愚蠢到要與軒竹斐單挑,他的目的很簡單,陣前與軒竹斐‘激’戰,隨後放出冷箭擊殺對方,在這種距離下,就算皓月國火器如何強大,只要發起衝鋒,對方的火器根本派不上任何用處,更何況在這大雨之中,火‘藥’一旦被淋溼,根本沒有辦法點燃擊發。
這種戰爭本就不公平,既不公平那還講什麼道義?
雨越下越大,廖荒靜靜地瞪著,看著遠處陣營中那些皓月國火槍手都拼命用東西遮住自己的火槍,但無濟於事,雨水早已滲透了火‘藥’。
廖荒臉上有了些許的笑容,轉眼一看,自己正對面的軒竹斐臉上也帶著笑容,此時軒竹斐拍馬上前一步,喊道:“開始吧”
廖荒拔出佩刀,也不廢話,徑直向軒竹斐衝去。
同時,兩軍戰士都蓄勢待發,知道一旦有了輸贏,接下來便成爲了魂戰。天啓軍和鐵甲衛的軍士早已期待著這種拋開火器的近身戰,這樣才能發揮他們最大的實力。
必勝的火焰在聯盟軍中逐漸燃起。
遠處,雨霧中,撐傘站著的白蘭站在高崗之上看著這一切,搖搖頭自言自語道:“輸了。”
廖荒衝破了雨霧,大喝一聲,眼看跨馬就要衝到皓月國軍陣營前,但軒竹斐依然紋絲不動,還偏著頭看著廖荒的身後,注意著丁甲的一舉一動。
“將軍來了”嶽翎炎很擔心,看著軒竹斐依然沒有動,他很清楚軒竹斐的實力,刀劍上的功夫雖然不低,但兩年都沒有與人廝殺過,只是指揮全軍,也沒有見過他平日內練劍,這一戰真的有十足的把握嗎?
軒竹斐還面帶笑容扭頭看著嶽翎炎道:“不要著急,再等等。”
再等等?嶽翎炎都有些著急了,手握住刀柄,因爲廖荒眼看就要奔到馬前來。
“受死吧”廖荒將手中的軍刀高高舉起,作勢要劈下,同時一拉馬頭,戰馬嘶鳴一聲,再旁邊一轉,直接空出了在其身後丁甲手中弓箭可以‘射’出的空擋。
“啪……”
火槍聲突然響起。
廖荒身子猛地向後一仰,隨後死死拉住繮繩保持著自身的平衡,‘胸’口冰涼之後隨後是火辣辣的疼痛,他驚訝地看著‘胸’口鎧甲上被打破的那個拇指大的‘洞’口,‘洞’口中已經有鮮血慢慢滲出,再擡頭,看見那把大傘之下的軒竹斐手中舉著一支火槍,火槍口還冒著青煙。
“白癡。”軒竹斐臉上帶著笑。
此時,聯盟軍陣中的丁甲才反應過來,快速拉弓將手中的弓箭擊出,弓箭劃破雨霧,徑直向軒竹斐飛去,快飛到跟前來的時候,卻被一道白光直接劈成兩半。
白光過後,斷箭落地,嶽翎炎手持軍刀站在軒竹斐的馬前,保持著劈刀的姿勢看著遠處目瞪口呆的丁甲。
馬上的廖荒,捂住自己的‘胸’口,隨後從馬上滑落,栽倒在泥地之中。
“蠢材……”軒竹斐盯著倒在泥地中的廖荒又一次罵道,“決鬥的時代早就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