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天空烏雲密佈,下起了瀝瀝淅淅的小雨,空氣寒冷入骨,不知有多少人是互相抱著取暖,又或者有多少人冷得無法入睡。
天剛亮趙諾成就出門了,回來的時候剛趕上吃早飯,七點半出發(fā)到指定的地點接受考覈,通過考覈就可以接任務,簡單來說,就是類似傭兵的存在。
基地內每天都有免費的救濟餐發(fā)放,但是隻限於年幼的孩子和年邁的老人,以及殘疾人。雖然救濟餐很差,但在這個冷血的世界,是能夠溫暖人心的一項舉措。至少那些不能依靠自己生存的人不用擔心受餓。
像藍寶他們這些人,要有付出纔有收穫,不勞動者不得食麼!
考覈的時候燕柳藍貝兩母女連著撂倒好幾個大男人,曾存著輕視或者別樣心思的人都暗暗吃驚,將輕視和別樣心思收斂起來。
雖然手不錯,剛出任務的時候還是被打散了,基地注重個人實力,但更看重團體協(xié)作,任何一個隊伍貿然塞進超過兩個以上的新人,光磨合就要很長時間,萬一因爲配合不好導致任務失敗,或者有人受傷,乃至喪命,誰也擔不起這個責任。
任務無非是清喪屍,搜救活人,收集物資。
藍寶分到的隊伍有八個人,加上他是九個,隊長是個光頭,留著絡腮鬍,喜歡半瞇著眼看人,對於藍寶這個新來的,隊員大多有些怨氣,因爲藍寶看去不夠強壯,外號叫河馬的男人說:“頭你是不是忘了給戚教練賄賂?淨往我們隊裡塞小雞仔。”
絡腮鬍沒理會他,將剩下小半截的煙一口氣吸完,菸頭在鞋底按滅,問藍寶:“慣例,新入隊的都要有代號,你的代號是什麼?自己選擇,或者讓他們給你起也行。”
代號?
“我,絡腮鬍。”絡腮鬍說話簡潔精練,給藍寶介紹隊員,“這是河馬,那個根號3,最高的是大碌,最矮的叫蘑菇……小棉花比你早來兩天。”
小棉花真名叫肖冕華,瘦瘦弱弱的書生樣,似乎一陣風就能吹走,說話做事都是很認真的那類人。
河馬下巴略往外伸,嘴大,眼小且圓,分得很開,這河馬的外號是入隊時根號3根據(jù)他的長相起的,根號3是個大學生,高剛好1米73,笑鬧,根號3這名字是他昔同學給起的。
根號3上下打量藍寶,他比河馬眼睛要毒,看出藍寶並不像表面上看去那樣弱,光是站在大家面前的氣度,絲毫沒有束手束腳,就知道不能小看。
藍寶想起那些手握聯(lián)絡器呼喚“土豆南瓜”“山鷹海豹”的兵們,隨口說:“十三。”
根號3有些詫異,他一向不喜歡這個數(shù)字。
絡腮鬍沒有多問爲什麼藍寶要取十三這個代號,點點頭,讓各人檢查裝備。
他不問,藍寶自然不會多說。十三,其實是因爲藍字是13筆。
“今天隊裡有新人,任務不重,到B市北面市郊溜達下,爲進入市區(qū)做準備,順便磨合下。”絡腮鬍轉頭問藍寶,“十三,你用什麼武器?”
藍寶將鋼管外纏著的布解開,鋼管加工了下,在一頭焊接了一個尖頭,看去像一桿槍,握手處纏了擰成繩防滑的皮條。
“殺過喪屍?”
“是的。”
“很好。根號3,你給他念一下我們隊的隊規(guī)。”
小棉花開車,其餘人坐在卡車車斗內,根號3抑揚頓挫地給藍寶念隊規(guī):“我們‘潛行者’,基地第七支隊伍,第一條隊規(guī):服從命令……”
卡車順著大路繞道往B市行去,根號3給藍寶唸完隊規(guī),開始旁敲側擊詢問藍寶來到基地前的經歷。
藍寶在陌生人面前子有些冷清,問一句答一句,還儘量說得簡短,有些事他認爲沒必要和陌生人提起,即使他們是他的隊友。
根號3很快對這個新隊員下了結論,出中等家庭,不太懂人世故。
大碌有些神經質,總把他那高大的軀儘量縮小,似乎那樣能夠減少喪屍發(fā)現(xiàn)他的機會。根號3說他曾被喪屍圍困在一個小房子裡十天之久,那些喪屍裡面有他的爸爸媽媽,他的妻子,和他七歲剛上小學的兒子。
藍寶有些同他,但也僅僅是同,有多少家庭支離破碎,又有多少人是死於親人之手,只有足夠堅強的人才能夠活下去。軟弱從來沒有用。
B市越來越近,漸漸能夠看清,藍寶心臟似被大錘敲打,有些發(fā)懵。B市不大,是個中等城市,近些年纔開始發(fā)展起來,大部分建築還很新,但是此刻看去,整個城市滿目蒼夷,有一兩棟樓還冒出滾滾濃煙。
絡腮鬍手裡拿了張用得有些舊的地圖,他們出發(fā)前就知道目的地在哪裡,絡腮鬍拿手指彈了下地圖:“外出注意事項都記得?別到時候出亂子還連累隊友。”
“記得,第一不要大聲喊叫,引起喪屍注意!”根號3小聲說。
絡腮鬍瞥了他一眼,沒有做聲,但心裡對這個人還是較爲滿意的。
藍寶沒有注意他們的交談,注意力都在地圖上,暗暗記下主要的道路走向和地標建築,還有一些商場加油站的位置。
因爲太專注,河馬喊了他兩聲都沒有聽到,河馬不滿地用力拉了下他衣角:“問你話呢!”
藍寶回過神:“什麼事?”
河馬粗短的眉毛擰在一起:“媽的這個時候你還能走神?合著你是出來玩的?”
藍寶內心有些不喜,開口說:“對不起。”
河馬還在嘀咕,藍寶沒有再理會他,聽絡腮鬍分配任務。九人分成三小組,其他人都有了任務,絡腮鬍將地圖收起來:“下午四點在這裡集合。晚了自負後果。”
他向藍寶一招手:“你!跟著我。”
大碌,蘑菇和根號3一組,河馬,小棉花和另外一人一組,絡腮鬍帶著藍寶和代號女人的長髮男子一組。
卡車停在一處隱秘的地方,這裡有流經B市那條大河的小支流,小河裡水淺,幾人踏著露出水面的石頭過了河,河兩岸並不在一個水平線,這也是爲什麼從遠處能夠看到半個城市容貌的原因。
市郊的喪屍並不多,走了好一會才遇見一隻,應該是郊區(qū)的農民,一直圍著一所房子打轉。
“十三,去把它幹了。”絡腮鬍雖然這樣說,但還是跟他保持一定的距離,“潛行者”這些人當中只有他有槍,槍彈已經上膛,保險也開了,面對喪屍很危險,他要看看新隊員的實力,也要保證藍寶的安全。
房子裡估計有活物,要不那頭喪屍怎麼會圍著房子繞圈?
藍寶慢慢走近,那頭喪屍轉撲過來,腥臭撲鼻,藍寶屏住呼吸躲過,在喪屍後猛力一擊,喪屍倒地,暗紅的血漿迸濺,他倒退幾步躲開。
絡腮鬍和女人都有些意外,隊長面上卻不見喜色,點點頭,帶頭踹開房子院門,院門並沒有上鎖,兩個門環(huán)上掛著用幾股鐵絲擰成的掛鉤,將掛鉤摘了就能推開門。裡面也很安靜,女人單獨上樓,絡腮鬍帶著藍寶在樓下逐個房間檢查,裡面沒有喪屍,很乾淨,估計之前有人來過。
前段時間基地的人基本是去村鎮(zhèn)之類的小地方收集物資,市內喪屍太多,不敢輕易進入,萬一將裡面的喪屍都引了出來,四處遊,基地就危險了。
郊區(qū)外圍已經被清掃了幾遍,喪屍稀少,據(jù)分析市內還有活人,絡腮鬍就是B市人,他們這些人剛開始還盼望著軍隊來人,病毒在B市爆發(fā)時還有軍隊,估計都覆沒了,後來也沒見派軍隊,很多人懷疑成編制的軍隊已經不存在了,病毒爆發(fā)時軍人都是在最前線。
女人從樓上下來了,手裡提著一個單。他話極少,從出來到現(xiàn)在藍寶還未聽他說過一句話。
單裡包裹著的東西很可疑,絡腮鬍問:“那是什麼?”
“四五歲的孩子,估計是餓死的。”女人低聲說,嗓音清冷,卻是說不出的悅耳動聽。
三人用農戶家裡的工具挖了個坑,將孩子連同單埋起來,藍寶望望倒在不遠處的喪屍,這邊絡腮鬍將單掀開了一點,一股惡臭衝了出來,藍寶不敢看,將喪屍拖過去和孩子埋在一起。他想,或許這喪屍就是那孩子的親人,即使變成了喪屍還惦記著家裡的孩子。可是自他變爲喪屍開始,就註定了他和孩子的結局。
似乎這天底下已經沒有令人高興的事了。
三人都見慣了生死,沉默著做完這些事,繼續(xù)去其他地方。
根號3他們卻沒有這樣平靜,他們遇到了多個喪屍,其中兩個還是已經開始異化的喪屍,手比常人還要厲害些,加上它們根本沒有疼感,一時間三人被追得猶如喪家之犬,狼狽萬分。
藍寶帶著望遠鏡,當他從揹包裡掏出來的時候絡腮鬍和女人眼睛都亮了下,絡腮鬍第一次表現(xiàn)出驚喜的神色,躊躇著,想借來用下,卻又不好意思開口。藍寶對絡腮鬍有好感,把望遠鏡遞給他。
絡腮鬍第一次露出笑臉,接過望遠鏡。雖然望遠鏡是很普通的工具,但一般人沒事誰會買?整個獵豹基地的望遠鏡十個手指頭都能數(shù)出來。
絡腮鬍站在一塊突起的土坡上用望遠鏡觀察四周環(huán)境,田地裡作物很少,少量的白菜菠菜都被人拔得七零八落,乾枯的豆藤攀爬在籬笆上,偶爾有遺漏的豆莢掛在上面,藍寶看見了都會摘下來把豆子剝出來放揹包裡,見女人望著他,笑笑說:“以後或許要種地,先備點種子。”
女人點點頭,沒有作聲。其實他長得好看的,就是留著長髮有些怪怪的,又冷得像塊冰一樣,那股氣場無形中隔絕陌生人的靠近。
絡腮鬍:“女人是個歌手,唱歌很好聽的。”
藍寶這回驚訝了,真看不出來。聽到兩人議論自己,女人依然是毫無表,絡腮鬍也不以爲意。
藍寶和絡腮鬍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隨著對彼此的瞭解,剛開始的一絲尷尬氣氛逐漸消融,他說:“我們來之前遇到了一大羣喪屍,從這個方向往西南方向去了,沒經過這裡嗎?”
絡腮鬍:“沒。這裡面有古怪,如果喪屍都會掃,那人類真是沒活路了。”
絡腮鬍三十多歲,原先是個小修車廠的老闆,年輕時曾當過好幾年兵,退伍後仗著在部隊裡學到些維修知識,開了個修車廠,他老父老母都在幾年前去世了,也沒有成家,女朋友也分手了,真正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病毒爆發(fā)時有老客戶打電話招他,修好客戶半路罷工的車子,回程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市內不對勁,躲在修車廠幾天後,將一輛客戶留在廠裡的車子改裝了,蒐集了一些物資準備離開市區(qū),女人就是他蒐集物資的時候遇到的,兩人便結伴而行。這就是兩人雖然不怎麼說話,相互間的關係卻很好的原因,有種旁人無法插足的感覺。
絡腮鬍已經將望遠鏡還回,頗有些依依不捨的意味,藍寶平素不是個小氣的人,但望遠鏡這樣重要的東西不能贈送,只能抱歉地笑笑。
他們這一趟跑得很輕鬆,本來任務就簡單,中午簡單地吃了乾糧,隨著時間流逝,他們已經遠遠望見市區(qū)環(huán)城高速路,毫不意外,高速路上到處是廢棄的大小汽車,間有喪屍在走來走去,被路邊的水泥欄桿攔住,沒有往外擴散。
高速路不遠處就是大河,河面寬闊,架著幾道橋樑,橋樑上擠滿了無人的車輛,觸目驚心。
三人掉頭,從另外一條路趕去集合點。
四點,九個人只回來了八個,少了蘑菇。根號3和大碌都是很狼狽的樣子,衣衫多處破裂,臉色灰敗。大碌驚嚇過度,旁人稍稍接近就會不受控制地哆嗦,整個人縮在車斗角落,不言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