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過後,藍寶正在低頭清洗碗筷,一個面容憔悴的女人過來了,一副自家孩子被欺負了要找回場子的氣勢,一把將畏縮躲在她身後的孩子推到藍寶面前,氣勢洶洶地道:“你!這事怎麼解決?”?
那孩子額上血肉模糊,鮮血順著臉龐往下流淌,半張臉和脖子上都是血跡,混著孩子的眼淚和鼻涕,叫人說不出的窩心。?
藍寶站了起來,有些莫名其妙:“孩子受傷了?你是他媽媽?孩子受傷了你不給他止血治傷,找我做什麼?快給他止血吧?!?
女人頂著一頭亂髮,也不知道幾天沒梳頭了,眼白上都是血絲,眼角還有黃色的眼屎,眼尾生有細細的皺紋,她的目光盯著藍寶,藍寶看著她,就像被毒蛇盯上一般,心中不安,還有疑惑。?
“他吃的飯是你給他的吧?你發(fā)善心找我的孩子做什麼?給自己積德嗎?看看他的樣子!都是你給害的,如果你不給他,他會被那些殺千刀的砸了腦袋?流了那麼多血,你那一碗飯能補上嗎?……”?
女人嗓門很大,叉著腰一邊唾沫橫飛一邊拿手指頭戳著孩子的腦袋,孩子的腦袋隨著她的手勢一晃一晃的,孩子本來腦袋就疼,又摸到了一手的血,被媽媽的氣勢唬住,一時忘記了哭泣。?
女人只顧著“討公道”,一開始還有些心虛,越說越覺得自己有理,氣勢也跟著上來了,手指的力道不自覺增大,沒注意一指戳著孩子的傷口,孩子張著嘴一聲驚天動地的嚎叫,把他媽媽接下來的話堵嗓子眼裡了。?
藍寶張口結(jié)舌,這算什麼事?。”犙壅f瞎話,指的就是目前這種情況吧?這都能算他頭上?雖然心裡非常的厭惡,但看那孩子的慘樣,還是說了句:“你先給孩子處理傷口吧?!?
遠遠圍觀的人不少,女人冷哼一聲:“處理傷口?你付醫(yī)藥費?除了醫(yī)藥用品,你還得給精神損失費!”?
趙諾成將藍寶拉到身後,他比藍寶要強壯,走前幾步,站到女人面前居高臨下垂眼望她,女人被他看得心裡發(fā)慌,不自覺後退一步:“你想做什麼?打女人嗎?”?
她本來不是這樣胡攪蠻纏的人,卻是被這日子折磨怕了,孩子餓得嗷嗷哭,她又沒有本事,藍寶給孩子飯吃,雖然內(nèi)心還殘留著些自尊,但孩子吃不飽,她睜隻眼閉隻眼當沒看到,還是有些感激的,只是這些微帶著覺得受到輕視嘲笑的感激之情也被孩子的血衝沒了。?
吃不飽的大有人在,孩子得到吃食,想著拿回去跟媽媽一起分享,半路上被其他孩子看見了,要搶,孩子自然不給,結(jié)果那孩子撲上來就打,兩個孩子在地上抱著滾來滾去,旁邊有大人看見了,津津有味地看戲,沒想到那搶食的孩子摸到一塊石頭,一下就砸這孩子額頭上了,當下見了血,這孩子哭了,那孩子跑了。?
飯菜灑了一地,被幾個孩子一擁而上撿了個精光。?
媽媽就找麻煩來了,只是找的不是那孩子的父母,而是藍寶。?
她想,缺乏糧食的時候還能把糧食分給別人,肯定是老實的善心人,把孩子拉到他面前,怎麼也要訛點吃的。剛跟藍寶打交道,她心裡更篤定了,只是趙諾成一現(xiàn)身,她的氣勢就噌噌地縮了回去。她看得出來,這人被惹急了,可不管她是不是女人,照樣打。?
趙諾成手裡掂著把匕首,耍得風生水起,寒光閃現(xiàn),那女人口乾舌燥,內(nèi)心已經(jīng)萌生退意,周圍那麼多人看著,又拉不下臉面,只是在趙諾成的逼視下,那些辱罵惡毒的話,撒潑的手段,都不敢用出來。?
趙諾成說:“我朋友好心,卻好心沒好報,你再強詞奪理,別怪我不客氣。”?
他握住匕首往前遞,眼看那鋒利的匕首貼上她的脖頸,女人把孩子抱起來轉(zhuǎn)眼要走,藍寶開口了:“等一下?!?
女人恐懼的眼裡閃起一絲希望的光。?
藍寶搖搖頭:“我不會再給你吃的。孩子受傷了,這點消炎藥你拿去。你們以後是餓是死,我不會再管了,你的做法很令人寒心。”?
圍觀的人羣散去,藍寶有些垂頭喪氣,趙諾成拍拍他肩膀:“你的做法沒錯,只是時間地點錯了,有時候幫人也是害人。沒有你給的飯,他們可能會餓肚子,卻沒到死的時候。你現(xiàn)在這樣就良心不安了,如果那個孩子被打死了呢,你怎麼辦?”?
藍寶勉強朝他笑笑:“以後不會了?!?
一點整,開工,砌牆。本來藍寶和藍峰慄下午不用去的,但上午“下班”的時候有人通知說調(diào)班,讓他們下去接著去,留下三個女人一孩子守著東西。?
兩點多,十幾個年輕人結(jié)夥走到帳篷附近,爲首一人身量不高,卻生得虎背熊腰,大冬天就穿件T恤衫,鼓起的肌肉塊把T恤繃得緊緊的,滿臉橫肉,一臉似笑非笑的表情。?
關(guān)大鵬挑了個好時候上門,他跟身邊的一幫小弟早就瞄上了藍和安一家,知道他們帶了很多食物,前兩天關(guān)大鵬生病,如今好了,力氣比以前更大,那顆熱血的心更加澎湃,趁那一家?guī)讉€男人都去了築圍牆,想弄點好處,最好把那漂亮的女孩也弄到手,等趙諾成他們回來,木已成舟,能怎麼樣,大不了幹一架,他們最不怕的就是打架火拼了。?
本來藍寶他們不是同時出工的,不巧有些人有事調(diào)班,一家男人連同趙諾成都被同時喊走,家裡就留下三個女人。?
他們沒有想到這是關(guān)大鵬耍的詭計。像關(guān)大鵬這樣的人,和上面多少有聯(lián)繫,調(diào)幾個人的班是很簡單的事。?
燕柳去了溪邊洗衣服,藍貝一看到那些人往這邊走來,心裡咯噔一下,暗說不好,附近的人都冷眼看著,沒人爲她出頭。這世道,能管好自己就不錯了,連和藍和安混得挺熱乎的祈老一家也悄悄躲遠了。?
關(guān)大鵬哈哈大笑,一口G省方言:“靚女,在做什麼呢?”?
藍貝暗自戒備,和關(guān)大鵬打太極,想拖延時間等燕柳回來,關(guān)大鵬也不是笨人,自然知道她打的什麼主意,晃悠著走到小貨車旁邊:“人說見面就是緣分,你長得這樣漂亮,不如跟了我怎麼樣?包你吃香喝辣的,一幫小弟隨你差遣……怎麼,還不叫大嫂?”?
一羣混混亂七八糟地喊“大嫂”“嫂子”,又是笑又是吹口哨,拍掌的,跺腳的,鬧哄哄一團。?
藍貝冷下臉來:“別亂喊,不敢當。你們想做什麼?”?
關(guān)大鵬瞇眼:“我看上你了。你跟了我,這些東西就算你的嫁妝,你的家人我會罩著的?!?
藍貝怒極反笑:“我是不是該說多謝?”?
關(guān)大鵬說:“強扭的瓜不甜,你最好還是同意了,這樣嬌滴滴一個美人,我怕來硬的傷了你。你後面帳篷裡是誰?你嫂子是吧,還有個孩子呢,嘿嘿,看著長得也不錯,不如改嫁我的小弟吧。”?
關(guān)大鵬讀書少,文縐縐的事弄不來,過來前一個小弟說先禮後兵,現(xiàn)在“禮”過了,藍貝不爲所動,自然要“兵”了。?
幾個小弟圍著車子,拉拉車門,都鎖著呢,關(guān)大鵬說:“鑰匙呢?”?
藍貝自然不會給他,就站在帳篷前,王箐歌和孩子就在帳篷裡躺著,沒有聲響傳出來。?
關(guān)大鵬逼過來:“鑰匙呢?交出來!”?
藍貝矮身把壓在帳篷下的西瓜刀刷地抽出來,指著他:“別過來?!?
關(guān)大鵬有些意外,停下腳步。有小弟要砸破車窗玻璃,藍貝氣沉丹田,大叫一聲:“搶劫??!”?
周圍的人都嚇了一大跳,關(guān)大鵬臉色沉了下去:“砸!”?
帳篷裡的王箐歌抖著手拿起一邊的對講機,一手緊緊抱著藍暖陽。?
來的這些人也不是空著手的,紛紛拿出武器,西瓜刀,鋼管,甚至還有菜刀。?
“我看誰敢動!”藍貝沉著臉,明晃晃的刀子指著他們,關(guān)大鵬拿過小弟手裡的鋼管,一棍下去把五菱的車窗敲破了,伸手進去把車門打開。?
遠遠地出現(xiàn)了趙諾成的身影,後面跟著藍寶他們,4人飛快地往這邊奔跑,趙諾成一聲大喊:“住手!”?
大頭軍靴在地上踢起細小的塵土,路上有車輛擋路,他凌空躍起,兩步踏過車頂,從另一邊翻身下去,距離越縮越緊近,關(guān)大鵬一看不對勁,這明顯是會功夫的樣子,就要跑,趙諾成已經(jīng)擋在他們的退路上,藍寶手裡攥著個對講機,緊跟著他。?
對講機裡傳出藍暖陽響亮的哭聲。?
關(guān)大鵬瞳孔收縮,對講機!他怎麼就沒想到呢。?
藍和安與藍峰慄也趕回來了,趙諾成冷聲說:“把東西都放回去?!?
好不容易到手的,關(guān)大鵬自然不會輕易放棄。?
藍寶他們都拿出武器,聚在一起,周圍是舉著鋼管西瓜刀的小混混。?
趙諾成不多話,飛步來到關(guān)大鵬面前,關(guān)大鵬見不對勁,躲到小弟身後,趙諾成肘擊飛腿,將幾個小弟打倒在地,又幾招擒拿搏擊將關(guān)大鵬制住,匕首抵在他喉間,動作乾脆利落。關(guān)大鵬沾沾自喜的力量根本還沒發(fā)揮出來就被擒住了。?
此刻,護衛(wèi)隊姍姍來遲。?
童金業(yè)早就得到信息,半睜半閉著眼當不知道。?
趙諾成曾找過他,送了他兩條好煙,那個男人不好惹,童金業(yè)不想輕易動他。關(guān)大鵬他們每弄到東西都要分他一半,沒想到這次瞄上趙諾成了,童金業(yè)也想看看趙諾成的本事,沒想到關(guān)大鵬連一分鐘也沒撐住。鬧大了,再不讓護衛(wèi)隊過去,以後就不好管理了。?
女瘋子站在半山一塊石頭上,歌聲悠悠長長:“……愛恨就在一瞬間,舉杯對月情似天,愛恨兩茫茫,問君何時戀?菊花臺倒影明月,誰知吾愛心中寒?醉在君王懷,夢迴大唐愛……”?
護衛(wèi)隊將關(guān)大鵬他們帶走了,一行人罵罵咧咧的,不過關(guān)大鵬並沒有什麼沮喪神情,用眼神告訴趙諾成:“有種等著?!?
不怕明的挑釁,就怕小人暗中下刀子,趙諾成眼神暗沉,藍和安走過來說:“看來我們要離開了?!?
趙諾成點點頭:“走吧。到正規(guī)的基地去?!?
他們要找到足夠的汽油,如果可以的話,換輛好一些的車。?
各人開始收拾東西,藍寶換了身簡單利落的裝束,翻出望遠鏡掛在脖子上,將一把砍刀背在背上,靴筒內(nèi)一邊插把匕首,皮質(zhì)薄手套,頭巾墨鏡,全副武裝。其他人也是差不多打扮,趙諾成懷裡還有把小巧的手槍,那是他的底牌,連藍寶也不知道。?
藍寶看著英姿颯爽的燕柳,讚道:“媽媽,穆桂英附身了?”?
燕柳手指彈了下他額頭:“臭小子?!?
出山谷時五菱先走,被關(guān)大鵬打破的車窗用東西封上了,牧馬人殿後,藍寶坐在打開的窗邊,萬窟山在視野裡遠去,他沒有忽略走的時候童金業(yè)那羣人詫異的目光,他們肯定沒有想到自己這些人會離開,或者說挑這個時候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