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甯越早早就醒了，她望著上方毛禿禿的屋頂，眼痠頭痛。從牀上爬起來, 看到地上一道暗沉的痕跡從房門前一米處到桌子附近。她走過去, 湊近聞了聞, 並沒有什麼味道散發出來。

她離開屋子, 昨晚的空地山已經聚集了一羣人, 那根荊棘刺還孤零零地插在地上，甯越剛要伸手把它□□，猶豫了一會兒又放下手, 她得留著它等林朝的解釋。

末世的光線永遠是暗沉的樣子，每個人皮膚色澤都散發著一種沒有生氣的灰白色。林朝因常年呆在獄裡, 冷白的臉上遮上了一層灰濛濛的霧氣, 他平淡著敘說著事情的經過, 面對下面人羣的竊竊私語，讓相關負責人開著分局裡唯一一輛軍用大卡, 載著剩下的異能者到安全區。

事情有條不紊地進行著。甯越看著他的安排，沒有聽到關於桑植的字詞，失望地垂下眼。看著聚在一起的異能者一個接一個地上車，她側著身上前去找林朝，手裡拿著剛纔插在地上的荊棘刺。

“桑植的事你還沒有說。”她舉起手裡的東西。

男人瞥了她一眼, 讓羅寧將她手裡的荊棘刺拿過來, 不冷不熱, “等送走了這些異能者, 我會去找他。”

他已經確定蟲獸吃人的事件是凡若在背後搗的鬼, 從之前倉庫裡的營養劑出現異變，部分異能者失去異能, 他就懷疑凡若了。在他來之前，分局一切都好好的，什麼事兒也沒有，凡若來的第三天，就有人服用營養劑出現了問題。 щщщ?ttκan?￠ Ο

分局裡除了他、羅寧和可可，還有後來的桑植和少部分異能者的普通家人，幾乎都到凡若那兒去過，抽血檢測喝下他給的試劑。

再之後不久，就有異能者被蟲獸吃掉了。

死掉的六個人都是異能者，普通人沒有一個出現問題，雖然分局只有五個普通人類。並且那六個異能者全在他那裡因異能問題檢測過。聽起來有些荒謬，但是林朝在凡若到的第一天就感覺不對勁，白大褂青年渾身上下都和他之前在安全區見到的不一樣。

比監獄裡那些裝深沉的老手還要糟糕的感覺。

林朝沒有告訴別的人他的懷疑，畢竟科學院士，在末世具有相當高的地位。雖然現在對抗喪屍和變異蟲獸的主力是異能者，但是想要真正結束這樣的末世，最終還是要依靠科學院士研究出來的疫苗。

不解決喪屍病毒，這就是場拉鋸戰，人類的力量有限，自然又在不斷地進化，他們已經苦苦地捱過了十年，但是想要再捱過下一個十年，談何容易。

林朝想到上次在言澤少將那裡看到的現有人類數量統計，只有不到五千人。普通人九百四十八，除去一百二十五個科研院士，剩餘都是異能者，包括了現有軍隊的士兵。

而他的分局總共也不過一百來號人。不算出任務中犧牲的異能者，現在只有八十九人。就在這樣的情況下，又沒了六個。就在一個禮拜內。林朝覺著再不把剩下的異能者送到安全區，過上一個月，這個地方大概也就剩不到五十人了。

甯越看到羅寧本子上的記錄也被這數字嚇了一跳。她知道末世發生十年人類數量銳減，但也沒有想到就剩這麼點人。她腦子裡還停留著二十一世紀數據大爆炸時代的景象，黃金週出行人擠人的盛況，還有云南的山裡軍火走私販毒運毒的猖獗。

現實又一次與她的想法發生了衝撞。

看著一羣異能者上了車，林朝讓剩下的人安心等待下一趟輸送。他轉過頭看向甯越，“你站在後面幹嗎，一會兒跟著一起上去！”然後拍拍一旁記錄的羅寧的肩膀說了類似的話。

現場所有人都安靜地等待著，沒有人提出“我們爲什麼要走”“蟲獸吃人的事處理得怎麼樣了”的問題，甯越看著他們生氣低頹的臉，感覺這羣人就像養殖場裡的肉雞，叫他們幹什麼就去幹什麼。

第二批人很快踏上了路程，甯越看著剩下爲數不多的人，走到林朝旁邊，靜靜地站在那裡不說話。隨後不久，第三批人也走了，林朝在大卡開動前一分鐘再一次看向甯越，“你真的不走？”

甯越搖頭。

她還有桑植要找，萬一他受傷了躲在某個地方，她是唯一能救他的人。安全區一個能叫她牽掛的也沒有，實在要說朋友，之前圍剿喪屍認識的胖子和瘦高個勉強算得上是，更何況，大多數認識她的人大概都以爲她死了。

目送著大卡遠去，林朝看著身邊的甯越和羅寧，從口袋裡掏出半包一看就擱了十分久的煙，拿出三根，一根叼在嘴裡，另兩根遞給甯越和羅寧。

羅寧接過用異能將自己和林朝的煙點著。甯越拒收的同時皺眉問道，“這煙已經過期很久了吧，抽了對身體不好。”

一直沒說話的羅寧笑了兩聲，“有什麼好不好的，這年頭還有煙能抽就很不錯了，”說著又抽了一口，灰藍色的煙霧在眼前瀰漫開來，“誰知道自個兒還能活多久。”

三人來到給凡若準備的實驗室前，林朝扔掉嘴裡的菸頭，腳在地上踩了踩，推門走進去，有些物質在空氣中暴露了太久已經變了顏色，還有淡淡的酸臭味散發出來。

羅寧在他們進門前就將準備好的口罩分發，甯越戴上口罩，檢查著凡若走後是否有東西落下。不大的地方在各種器材的擺放下顯得格外擁擠，除了臺子上未完成的實驗物質，並沒有什麼讓他們驚喜的東西。

拉開櫃子的門，一個黑色的盒子吸引了甯越的注意，她將它拿出來，揭開上面的布，打開的時候裡面一排排的紅色試管。她不會認錯，是管裡裝著的全是血液。

注意到她動作的林朝和羅寧拉開剩下的櫃子，裡面都擱著大小相同的黑色盒子。和那個裝著血的一排排試管不同在於，一個裡面用透明的袋子裝著皮發血肉，一個裡面是類似蟲子的腳須。

他們還在這些盒子旁邊發現了先前凡若給那些異能者喝的試劑。

三個人裡沒有懂這些研究的人，甯越戴上旁邊的白手套拿起一支裝了血的試管，上面標記了名字和一些古怪的詞，什麼“濃度低”“異能弱”，和科學研究相去甚遠。

她忽然看到最裡面有一個半透明的試管，拿出來發現它是空的，在看到上面標籤的時候，甯越險些沒控制住將它丟到地上。

甯越，濃度高，融合完成度完美，異能特殊。

忍住極大的震驚，她默默將這支試管收起來。

林朝雖然直覺這些東西的古怪，他打開軍方分發的對講機，將事情告訴給安全區的科研院士，另一頭接話的剛好是之前和龐桓苦口婆心說著不易還威脅要罷職的白髮院士。

等研究所那邊來人將相關東西運走之後，林朝看著已經沒有一點人氣的分局，把入口處的牌子拿下來，讓羅寧用異能燒燬，“我們現在去找你的小情人。”

甯越剛纔還沉浸在那種忽如其來的悲壯氛圍裡，聽到林朝的話，差點被口水嗆到，舌頭打結道，“你說......說什麼？”

她的小情人，桑植？！

儘管很生氣卻仍然面帶微笑的甯越竟無從反駁，因爲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定義自己和桑植的關係。

渣一點說，朋友以上，戀人未滿。

走在後面的甯越捂住自己的臉，一言難盡。抿脣看著前面林朝和羅寧的背影，又一個重點從甯越的腦子裡劃過——

桑植是植物獸人！

如果讓這兩人看到了一堆平鋪在樹幹上的綠藤突然變成一個男人，更糟糕一點，如果桑植受了傷，像之前那樣將她撲倒吸她的血，她要怎麼跟這兩人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