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工廠裡,牙齒尖利的大老鼠將破舊的鋼材咬的“嘎吱”響,霧氣透過鐵門下的縫隙鑽進來,凍得瘦高個接連打了兩個打噴嚏,他揉揉鼻子,嘴裡咕嚨了幾句,抹了把嘴靠在胖子身上繼續睡了。
末世晝夜溫差極大,在安全區內,甯越沒有特別大的感覺,大概是區內的保護措施做的太好了,即使晚上升起白霧,她也沒有感到有多冷,但到了外面,饒是她身爲異能者,也有些受不住地哆嗦著身子。腦子裡拼命想著當年在雲南大山埋伏在山溝裡一天兩夜守著那些毒販的時候,夜風冷的跟刀片似的刮在身上,她都忍過來了,這些又算什麼。
屋裡的“吱嘎”聲、呼嚕聲此起彼伏互相交融,甯越被攪得實在沒有睡意,索性不睡。一旁守夜的胖子看見她睜開眼睛,“你不睡嗎?”
她搖頭,“睡不著。你先睡吧,我來守,困了我會喊他的。”指指靠在胖子背上的瘦高個小於。
胖子聽完,熬得通紅的眼睛閉上,不一會兒就傳來了呼聲。
甯越搓搓自己的手臂,呼口熱氣,不知道夜晚什麼時候能過去,好期待盞燈草的花香啊。將揹包抱到懷裡捂著,想要多從上面擁有熱度。
睡眠中感受到重量的桑植胸口後背被悶得險些喘不過氣,他的小可愛是遇到危險了嗎,她是不是把揹包給緊緊貼牆上去了?費力將自己的身體從裡面擠出來,綠藤呼了口氣,看見小姑娘黑亮黑亮的葡萄眼盯著自己,瓷白的臉上露出一絲謹慎,白嫩的手掌覆在他身上。
“你睡醒了?”她沒有問“你也睡不著”這種話,她今天一路奔逃,除卻有兩次它不知道什麼緣故出來露個臉,其他時間應該都在沉睡,這種情況又出來,甯越猜測它多半是餓了。
想到它上次吸食的量,甯越兩道彎彎的眉毛皺起來,大晚上的,外面又這麼危險,她到哪兒找食物給他呢?
綠藤在她手心蹭了蹭,好香啊,真想咬一口。上次無意中喝到的血的味道至今還存留在桑植腦海裡,沒有任何一種食物可以比的上。要不是她身上的味道好聞,他跟在身邊難得睡上好覺,又說好了不吃她,桑植髮誓,他一定會急不可耐地將她吃掉。
一滴血都不剩,一塊肉都不留。
肚子裡空蕩蕩的,飢餓感向桑植襲來,他的眼神瞄向旁邊兩個鼾聲正濃的男人,既然不能吃他的小可愛,就只有那邊的兩個男人可以飽腹了。
滑溜地從她手裡鑽出去,剛要飛撲到他們身上,一堵香甜柔軟的肉牆迎面而來。
甯越將綠藤攥在手裡,看著它扭來扭去,低聲威脅道:“你要是吃了他們,我就把你丟在這裡不要你了。”扭動的綠藤聽見她的話,一下子便安靜下來。
她竟然爲了那兩個男人不要他?被這個事實氣到來不及計較她像抓小雞崽樣將自己抓在手裡的桑植,整株藤的血從腳底板衝到頭上,他那麼好,她竟然這樣對他?之前明明很喜歡他的,她是變心了嗎?因爲那兩個男人?他仔細看了兩眼,一個瘦的跟條魚乾似的,肌體粗糙;一個胖的同豬沒什麼區別,五官都被肉給擠沒了。
她看上他們哪兒了?
“你再忍忍,過了今晚,明早六點能出去的時候,我便找食物給你,外面現在太危險了。”甯越悄聲同它解釋著,安撫地摸著它細長的枝幹。
脊背上溫柔的雙手劃過,桑植感覺電流劃過整個身體,感覺自己和小可愛的位置掉了過來,這種很舒服又很羞恥的感覺是怎麼回事?聽到她說要找食物給自己,桑植突然發現了問題所在,他知道羞恥感是從哪兒來的了,他一個活了一萬年的噬魂藤,竟然要自己的寵物,啊不,自己的......夥伴去給自己找食物,這實在是一件很損尊嚴的事情,尤其她還是一個實力和身體都很弱的人類。
戀戀不捨的從甯越的膝蓋上滑下來,他蹭蹭小姑娘香軟的手心,速度極快地從工廠鐵門下面的縫隙中鑽了出去。
望著轉眼消失在自己面前的綠藤,甯越有些懵逼,她剛纔只是兇了它一下,它就氣跑了?心裡有股淡淡的失落,果然,這種變異的植物都是養不熟的嗎?雖然她只給它提供了住處和周嘉明的屍體,但畢竟陪她在陌生的末世度過了將近四十天啊,就這麼走了。
甯越反思了自己,剛纔抓住它的時候語氣是不是太兇了?聽著老鼠啃食鋼材的嘎吱嘎吱聲,甯越一陣心煩意亂。
......
霧茫茫的野外,桑植憑著嗅覺,一路衝向精氣味道旺盛的地方。
瞧見一個男人靠在樹下睡得正酣,口水喇子流到胸前,衣服溼了一片。隱藏在草叢裡的綠藤目光掃過其他靠在一起睡著的人,爲了避免麻煩,他還是隻吃一個好了。
偷偷延伸出三小根細長的支蔓,頂端凝成尖刺,悄無聲息地扎進男人體內,那人睡夢中忽然皺起眉頭,不一會兒臉上又重歸平靜,好似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他的精氣通過三根細長的支蔓進入桑植體內,很快,一個鮮活的人成了一具癟平的乾屍,如果這時候有人將手他鼻子下,會發現他還在呼吸。
是的,噬魂藤只吸食活人的精氣血肉。
寂靜的野外那個倒在同伴身上負責守夜的士兵頭一下沒一下地點著,完全沒有注意到樹下的情況。他們也知道野外危險,但他們可是有十個人呢,有什麼好怕的,更何況,輪流負責守夜的人都安排好了。
但是守夜的士兵撐不住睡過去了。本來圍剿就是件苦差事,風險大,他們這些士兵還沒有什麼福利,全是上面權力傾軋的結果,還好死不死地碰到了一直的對頭——飛鷹鐵軍的尤然大校,看那樣子像喪屍化了,一上來就擰了常在他們面前蹦躂的中校的頭,和沒喪屍化一樣兇殘。好在他們送了兩個弟兄回去報信了,司令得了這個消息,大概能重新扳回一局,而他們,只要結束這個任務回安全區,就有獎勵等著他們。
守夜的士兵臉上露出笑容,好像美夢已經成真了一樣。
桑植很快將那人剩下的血肉吸食乾淨,衣服脫落在地,裡面裹著一小捧灰。他收回支蔓,滿足地舔舔嘴角。對著剩下的人凝視了一會兒,桑植決定算了,他想早點回到小可愛身邊睡覺要抱抱。
原路返回的桑植走到一半突然想到之前甯越還爲了那兩個醜東西威脅他,找了一棵枝幹粗大的樹,他變成人形,看看自己細白的皮膚,摸摸柔軟的臉蛋,還聞了聞身上的清香,他究竟哪兒不好了?難道是因爲他一直沒有在她面前現出他漂亮的人形嗎?
男人精緻秀氣的臉上露出一抹溫柔的笑容,就這樣,等回去了,他要以人形的方式再次和她見面,小可愛一定會很驚喜。
大概是笑久了,桑植每次溫柔地笑時,總給人一種毛骨悚然的詭異感覺。開車的司機老劉打燈的時候看見男人的笑容,操控方向盤的手險些打滑,天哪,他是見鬼了嗎,那笑容真是瘮人,末世還存在這種東西的嗎。
坐在後座受到影響的言澤扶正了歪斜的帽子,眼神沉下來,“劉忠,前面是有誰擋路嗎?”哼,要是陸達康手下的兵,怎麼都要好好照顧一下的。還好今天下午回來送信的被他們的人給攔下了,要是讓那些人知道了尤然喪屍化的消息,不知道又要掀起怎樣的腥風血雨,怕是這個基地徹底會葬送在那些人手裡。
他陰沉著臉,劉忠大氣不敢喘一下的指著窗外,年輕男人詭異的笑容進入言澤視野,在接觸到車裡的視線後,他收了臉上的笑,和言澤對視了幾秒,瞬間消失在原地。
劉忠的心又提了起來,他沒看錯吧,那個男人竟然憑空消失了!悄悄瞥了眼少將大人的臉色,顯然也被震驚到。
“劉忠,先去附近的地方看看有沒有陸達康的兵。”言澤沙啞著聲音,他不相信鬼神之類的存在,輕呼出一口氣,將剛纔的所見拋到腦後,現在還是找到尤然比較重要。
百無聊賴地坐在地上發呆的甯越眼神在工廠四處晃盪,突然瞥見一小截綠色,心臟突然急速跳了兩下,是它回來了?
下一秒,熟悉的綠藤蹭了蹭她的手掌,表示它獵食回來了。用力嗅了嗅小可愛身上的味道,他鑽進揹包進入了睡眠。至於剛纔看到的那兩個人,他一點都不擔心,小可愛上次和車裡面的人才見過面,他們是同類,不會有事。就算要同類殘殺了,他在旁邊守著,總歸不會讓甯越出現意外的。
而甯越看著躺在揹包裡的綠藤,心裡突然被一種失而復得的幸福感填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