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大周國師,來劍宗劍峰,爲(wèi)的也只是國師而已。”
南冥凰笑得燦爛,彷彿完全沒有察覺到南冥烈語氣中的冷漠,“無論如何,太傅與本官也有母子清風(fēng),難道我就不能來劍峰嘛?按照儒門的禮儀規(guī)矩,拜堂成親的時候,雙方父母要坐在堂前,這叫做‘二拜高堂’……”
可南冥烈卻依舊只是一臉冷漠站在前方,似是南冥凰所說之事,與他沒有半點關(guān)係。
“我知道你心中沒有我這個母親,我也不準(zhǔn)備去坐在高堂上面。但是於情於理,我都需給你送一份大禮……”
南冥凰說完之後,自衣袖中掏出一個禮盒,端了起來。
可是,南冥烈轉(zhuǎn)身就往後走去……
這一月以來,南冥烈住在劍宗客房當(dāng)中。
他即將成婚,自然不能像先前一樣,與各派修士坐在劍堂當(dāng)中。結(jié)婚有結(jié)婚的規(guī)矩,劍宗號稱天下第一劍仙大派,這點規(guī)矩還是要有的。
嘣!
院門被南冥烈輕輕關(guān)上,讓南冥凰吃了一個閉門羹。
“師姐!”
旁邊一個慈航門弟子,見南冥烈擺出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tài)度,臉色立刻變得滿是怒火,“師姐萬里迢迢來給赴宴,給他送賀禮,他卻閉門謝客,這南冥烈簡直不知好歹。”
“多說無益!”
南冥凰搖了搖頭,再度敲門,回答道:“畢竟我與他,都姓南冥。”
咔擦!
院門再度打開,南冥烈冷冷盯著南冥凰,“你是要我改姓爲(wèi)柳,你才肯甘心?”
南冥烈此話一出,南冥凰再無留在門外的念頭,長聲音嘆了一嘆,轉(zhuǎn)頭往遠處走去。
三日之後,南冥烈大婚。
各方賓客聚在劍峰之上,足足擺了上千桌酒席,觥籌交錯,好不熱鬧。
至於洞房花燭,閨房妙趣,自然不必多說。
春宵一刻值千金!
南冥烈第二天起得很遲,領(lǐng)著師道蘊一起,前去給師橫劍敬茶,也算是向師橫劍道別。
劍宗中舉辦了婚禮,至聖宗也要辦一次。
若非如此,只怕會讓人覺得南冥烈厚此薄彼。
柳飛驚早早等候在山下,他要隨同南冥烈一起前去至聖宗,去喝一杯喜酒。照柳飛驚的話語來說,他就只有南冥烈這麼一個兄弟,若連南冥烈的喜酒都不好好的喝一口,此生必定會留下無限遺憾。
至於南冥府中那些南冥凰的子女,則都不被柳飛驚放在心上。
柳飛驚此人,不僅性格孤傲,連心中想法也是非比尋常。
各方賓客,相繼散去。
師橫劍卻令師道蘊暫且在劍宗當(dāng)中,住上三五天。這天下第一君子,覺得若僅僅送一些靈石法寶財貨之類的做嫁妝,有些虧待了師道蘊,他要傳師道蘊一道劍宗中不傳之秘,說是要讓師道蘊有足夠高深的實力,纔不會在至聖宗中受南冥烈欺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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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等說法,南冥烈自然是一笑置之。
他與柳飛驚辭別劍宗,一路往西南,朝至聖宗飛馳。
半日之後,前方升起一個華蓋,擋在兩人身前。
華蓋之下,站著南冥凰。
“烈兒!”
南冥凰神色溫婉,站在空中。
此時此刻,她一身氣度,倒是有些與南冥禪相似。只是這等溫柔的風(fēng)度,到底是她本身氣質(zhì),還是刻意裝出來的,卻只有南冥凰自己才能夠知曉。
“當(dāng)年你父親被人害死,的確是我的不對。可那時候吳華子一身修爲(wèi),以及她在慈航門的身份,都遠遠超過了我,我也是沒有辦法……”
南冥凰娓娓道來,神色竟變得有些悽婉。
簡而言之,她就是想要讓南冥烈知道,她也是被bi的。
可惜,南冥烈卻並不理他。
“烈兒……”
南冥凰又道:“難道你我之間,就再也沒有半點母子情分了嗎?”
她這麼一問,南冥烈倒是瞇著眼睛沉思了片刻,“你我本就是不是母子,何來母子情分?先前在大周太子?xùn)|宮,我就曾與南冥葒藝滴血認親。南冥凰你千萬別跟我說,你尚且不知道此事。”
南冥凰道:“就算如此,也有著十幾年的養(yǎng)育之恩啊。”
“哈哈哈哈……”
南冥烈仰頭大笑,笑得異常癲狂,“你所說的養(yǎng)育之恩,就是讓我父子二人,吃不飽穿不暖麼?你可知道那王雙喜每次送飯給我,都刻意在飯菜裡面做了手腳?夏天她可以讓飯菜擺上半日,給我吃發(fā)餿的飯菜。冬天就讓飯菜結(jié)冰,讓我吃冰塊。若只是兩三次倒也罷了,十幾年來,她次次如此,別告訴我你不知道此事!而我父親常年臥病在牀,骨瘦如柴,你可曾關(guān)心過……”
這些話語,一直壓抑在南冥烈心中。
他本來以爲(wèi),此生再無將這些話語說出的機會。不料今日南冥凰刻意在此處等著他,倒是讓他找到了發(fā)泄的時機。
南冥凰道:“這……這的確是我疏忽了。現(xiàn)在我向你道歉,你願意原諒母親麼?”
“疏忽二字,就有用麼?”
南冥烈冷然一笑,“殺人放火之後,也只需說一句道歉就行?若是道歉有用,這天下皇朝,還需要捕快做什麼?”
“唉……”
南冥凰長聲一嘆,終於不再爲(wèi)自己辯解,轉(zhuǎn)而言道:“你執(zhí)意要斷絕母子關(guān)係,我這做孃的也不好執(zhí)意挽留。此番我在山中準(zhǔn)備了一間小院,想要自己下廚,給你做一桌子酒菜,彌補我當(dāng)年的過失。當(dāng)初在大夏皇城,你不是說自出生到現(xiàn)在,從來都沒有與我一起吃過飯麼?”
語氣當(dāng)中,帶著毫不遮掩的祈求。
南冥烈沉默片刻,點了點頭,再轉(zhuǎn)過身去,看向柳飛驚,“她要下廚做一桌子酒菜,你想一起去麼?”
南冥烈之所以詢問柳飛驚,只因他柳飛驚纔是南冥凰的兒子。
“如此也好。”
柳飛驚點頭答應(yīng)。
畢竟他每一次面對南冥凰之時,心中都會生出別樣的感覺。他雖對南冥凰十分鄙夷,可二人血濃於水。而今有機會同桌吃飯,柳飛驚倒也不想拒絕。
“二位請隨我來。”
南冥凰往前方山頂緩緩飛去,傘蓋懸浮在她頭頂。
青山之上,建立著一座小院。
院子中房屋佈局,南冥烈卻異常熟悉。只因這一座小院,竟
然完完全全是按照他當(dāng)初在南冥府中居住的那個小院建築而成。彷彿是有人用了大威能大手段,將那一座被烈火燒燬的院子,搬到了此處。
南冥凰進入院中,徑直走向廚房。
不一刻間,院子中就飄出了一陣柴火味道,以及各種菜餚,各種調(diào)料配料糅合在一起的駁雜氣息。
叮叮噹噹!
一陣鍋子勺子響聲,從廚房中傳來。
南冥烈與柳飛驚站在院中,目光穿過那一扇敞開著的廚房木門,將南冥凰忙忙碌碌的身影,看得清清楚楚。
一股莫名的情緒,浮現(xiàn)在柳飛驚臉上。
南冥烈卻心中念想,“剛剛她出現(xiàn)之時,頭上懸著的一座君王傘蓋!莫非南冥凰想要謀朝篡位,做大周的天子?難道她就不怕慈航門掌門女帝踏雪,要與她爭奪皇位?”
在南冥烈看來,大周天子已是氣數(shù)將盡,必死無疑。
可哪怕南冥凰真要謀反,南冥烈也不會想著動手殺了南冥凰,替大周太子周衝去奪取皇位,只因在他心中,終究過不了那道坎。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尤其是今日看到南冥凰在廚房中忙裡忙外,仿若是一個家庭主婦,是天底下最普通最樸實的母親……這讓南冥烈心中,忽而升起了一股別樣柔和的情緒。
可片刻之後,這一絲情緒,就被他從心中摸去。
“南冥凰手段狠辣,心硬如鐵,能將我父親拱手送人,任憑他遭受無限屈辱而死,這種心如鐵石的狠毒女人,我竟還將她當(dāng)做母親看待,可笑!可笑之極!”
南冥烈猛地一搖頭,走至院中亭子內(nèi)坐下,沉默不言。
歸根到底,柳夢梅的死,是南冥烈與南冥凰之間,永遠無法撫平的鴻溝。
可此時此刻,柳飛驚站在院中看得癡了。
“菜來咯……”
不久之後,南冥凰滿臉帶笑,端著兩盤菜餚從廚房走了出來。她本可施展術(shù)法,用一股風(fēng)將菜餚全都送來,卻選擇了像一個凡俗間的賢妻良母一樣,一盤盤端著菜,口中不斷絮絮叨叨言道:“這盤菜叫做小蔥拌豆腐,是凡俗人家最喜歡的一道菜餚,講求色香味俱全……這個韭菜炒蛋,聽說有壯陽的功效呢,烈兒你剛剛成婚,要多吃一些……”
就連她說話的語氣,也變得囉囉嗦嗦。
可正是這種絮絮叨叨,囉囉嗦嗦的話語,幾乎讓南冥烈堅硬的心思產(chǎn)生動搖!
只因這天底下所有的母親,幾乎都會在兒女面前絮絮叨叨,囉囉嗦嗦,讓兒女覺得煩不勝煩。可當(dāng)聽不到母親的囉嗦與絮叨之後,就會在心中不斷回想著母親的囉嗦與絮叨,回想著母親的溫柔與慈祥……
這種感覺,就叫做“想家”。
柳飛驚與南冥烈坐在桌上,一口口吃著菜,不斷灌著烈酒。他身上邪氣與傲氣,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南冥凰替柳飛驚夾著菜,輕聲問道:“你是道宗弟子,叫做柳飛驚對吧?”
“嗯。”
柳飛驚低頭回應(yīng)了一聲,他這一刻間,竟然會覺得心中害羞,臉上像是發(fā)燒,吃菜喝酒的動作也有些拘謹……
像一個孩子一樣,坐立不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