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
大周天子神色一凝,將被淋溼的花白頭髮捋起一束,放在面前看了一看,眼眉緩緩垂下,“大周子民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是他們的本分。你等羽林軍,護衛君王,扼守大周,是你等的本分。國師有著絕世容顏,侍奉君王,怎能有錯?”
此話一出,周遭羽林軍更是滿眼怒火。
可他們俱是忠君之輩,周天子令其住口,又有何人敢妄動?
南冥烈站在東宮門口,長吁一口氣,朝周天子拱手言道:“陛下,本官必不會辜負了陛下期望,定將至聖宗妙法,全數傳給太子周衝?!?
說罷,南冥烈衣袖一拂,轉身離去。
冷秋蟬與狐媚媚壓著天妖冥鳥,跟隨在南冥烈身後,太子周衝長生一嘆,轉身就走。
長街當中,依舊有諸多佛門弟子,結成大陣堵在街頭。
可而今周天子與羽林軍,都出現在了東宮門口,這些佛門弟子投鼠忌器,不敢輕舉妄動,這一刻間進退兩難。
“爾等僧尼,莫非想殺官?”
虎威候持著長槍,衝到南冥烈身前,鋒銳槍尖指著前方僧尼大陣,喝道:“於皇城當中,東宮門口,圍攻大周太子太傅,該當何罪?”
嘣!嘣嘣!
羽林軍緩步走出東宮,腳步整齊劃一,頃刻間結陣衝向了街中。
“速退!速退”
佛門僧人高聲呼喊,大陣即刻間散去。
一時間諸多僧尼,滿空亂飛。
遠遠聽到有人在夜空中呼喊道:“今夜暫且不與南冥烈計較,等他離了大周皇城,我等再圍殺此人!”
諸多佛門僧人屍骨,遺留在長街當中,這些離散的僧尼竟也不管不顧。
“佛門衆人,口口聲聲慈悲爲懷,就連佛祖塑像泥雕,也都是慈眉順目低垂著眉毛。而今看來,佛門慈悲也不過如此,只是停留在口上罷了。”
哼!
南冥烈心中殺機涌動,領著幾人走出皇城,徑直往西飛行。
不一刻間,來到海邊。
卻從海岸邊上,飛起一道身影,擋在空中。
“南冥道友有禮了!”
楚鴻穿著一身儒袍,朝南冥烈拱手施禮。
“三十年不見,楚鴻道友風姿依舊。”
南冥烈拱手回禮,他本以爲會有佛門弟子,要在半路截殺他。而今想來,許是那些佛門弟子,在大周皇城中被殺怕了,不敢再輕舉妄動。至於今夜會在海邊遇到楚鴻,南冥烈倒是不曾想過。
“我本在少陽山以北五百里外,一座海島之上,結廬讀書。不料今日柳飛驚道友找到了我,與我說南冥道友你修行了一種魔道秘法,能吞噬旁人精元血氣化爲己用……”
楚鴻腳踏罡風,舒展儒門妙法,站在空中。
三十年不見,他修成了儒門學士。
周身浩然之氣鼓盪,異常渾厚,而臉色更是溫潤如玉。
南冥烈領著衆人停在空中,言道:“若我所料不差,楚鴻道友你天資超絕,只怕已是到了學士巔峰,即將步入大儒境界。道友你不在草廬中著書立說,讀書習字,
以求突破至大儒境界,爲何會在這即將突破境界的關鍵時候,來此尋我南冥烈?”
“無他。”
楚鴻道:“在下一介書生,只想藉此相見的機會,求南冥道友不要再造殺孽。若要吞噬精氣,大可前往妖族之地,誅殺妖孽,不必朝我人族修士下手?!?
“哈哈哈哈……”
南冥烈勃然大笑,搖頭言道:“楚鴻道友你與三十年前一樣,依舊是一個榆木腦袋。你可知道我修行的那所謂魔門妙法,實則是柳飛驚強加給我的。我若說此等諸事,全是柳飛驚一手策劃,你信麼?”
楚鴻言道:“不信?!?
南冥烈又道:“我若說我與柳飛驚,是親兄弟,你信麼?”
楚鴻道:“不信。”
南冥烈大搖其頭,言道:“難怪你在雲池城追求了小荷孜孜不倦,小荷卻沒有對你生出半點情義,你知道什麼原因麼?”
聞言,楚鴻神色一肅,拱手施禮,“還請南冥道友明示?!?
“只因你榆木腦袋,不懂變通!”
南冥烈曬然一笑,凝視著楚鴻,忽而想起了小荷溫婉的模樣,心想道:“我本以爲這三十年間,這楚鴻會有所進步,不再像從前那般迂腐。殊不知江山易改,稟xing難移。他這等性格,與小荷做不得道侶!小荷已是拜入了道宗御門真人門下,修爲愈發高深,絕不似儒門書生,只有數百年壽命,她定然要比你活得久,二人更不合適?!?
“道曰:天不變,道亦不變?!?
楚鴻搖頭晃腦說了一句,又從手中掏出一方雪白的玉佩,將之遞給南冥烈,言道:“南冥道友熟讀儒門經書,理當是一個君子纔對。這玉有五德,猶如君子……”
南冥烈道:“周衝,取你君子劍來?!?
周衝聞言,趕緊將腰間君子劍摘下,遞到南冥烈面前。
“玉有五德,爲仁義智勇潔……潤澤以溫,仁之方也;勰理自外,可以知中,義之方也;其聲舒揚,專以遠聞,智之方也;不撓而折,勇之方也;銳廉而不忮,潔之方也?!?
南冥烈結果君子劍,用劍鋒輕輕敲在白玉之上。
咔擦!
白玉碎裂,散成粉末。
“可我南冥烈,從來不是君子。此劍叫做君子劍,難道便是劍中君子麼?”
冷然一笑,南冥烈將君子劍交還給太子周衝,再道:“我魔道修士,修的是魔功,行的是殺伐之事,唸的是無愧於心。他佛門子弟想要滅殺了我,我若不還手,若要裝什麼君子氣度,豈非愚不可及?”
聞言,楚鴻只得輕輕搖頭,轉身飛走。
衣袍上風塵僕僕,沾染了不少露水,顯然是一夜之間從數百里外飛馳而來。儒門學士雖能一日御風三千里,可如此連續長途跋涉飛行,卻極爲耗損浩然之氣,損傷精神。若非是楚鴻這等頑固不化之人,只怕絕不會爲了區區“君子”二字,就馬不停蹄來此等候南冥烈。
“這楚鴻倒是有趣,竟然和夫君說這些。”
狐媚媚腳下踏著一道華光,逮著冥鳥,飛到南冥烈身邊?!安贿^當年在青丘山的時候,母親就教導我們,要找就要找
楚鴻這樣的書生做夫君,這樣纔不會吃虧呢?!?
而冷秋蟬卻道:“這楚鴻倒不簡單,竟能謀算到道友要途經此地,刻意等候在這裡?!?
“以楚鴻之能,絕對算計不到我會經過此處海岸?!?
南冥烈眼中光輝一閃,回頭看向百里外燈火輝煌的大周皇城,“唯有柳飛驚,智謀深遠,才能做出此等事情?!?
“這……”
冷秋蟬神色一驚,問道:“道友說那能吞噬人精元氣血的秘法,是柳飛驚所爲,此事……”
南冥烈搖頭一笑,將與龍冰雲發生之事,細細說了一遍,再道:“柳飛驚與我,本是兄弟,他行事邪異無比,實則也是爲了我好。”
“道友!”
冷秋蟬眉頭微皺,眼中已有殺機散出,言道:“龍冰雲雖修煉雙修之法,可罪不至死,柳飛驚只需撕毀婚約即可,何必如此害她?再者柳飛驚既然將金玉骨粉撒入道友體內,又爲何要將此事告知佛門弟子?”
越是往下說,冷秋蟬眼中殺機越濃,“道友與龍冰雲之事,會迅速傳遍整個佛門,天下佛門高手,必然前來截殺道友。而柳飛驚卻又請來了楚鴻,與道友說什麼儒門仁義,談論君子二字,豈非前後矛盾?”
“秋蟬你有所不知,這正是我那兄弟的厲害之處。”
南冥烈黯然一笑。
有著柳飛驚這等兄弟,他也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煩悶。
“柳飛驚將金玉骨粉種入我體內,只想讓我急速提升修爲。可他又怕我下不了手,不肯去謀奪旁人精元血氣,這纔將我與龍冰雲之事,傳遍天下……”
一言至此,南冥烈微微搖頭,看向楚鴻飛遠的方向,轉而言道:“他讓楚鴻來勸我,本意是讓我少做殺孽,實際卻是要藉著楚鴻之言,讓我篤定心中殺機!秋蟬你並不知曉,在楚鴻出現之前,我還有些於心不忍,當我說出魔門修士修的是魔道,行的是殺伐之事,我才定下了殺心!”
“柳飛驚步步算計,竟如此厲害?”
狐媚媚倒吸一口涼氣,嬌呼道:“這簡直是鬼神之謀!”
“哈哈哈……”
南冥烈勃然大笑,當先往前方飛去,“可他柳飛驚,終究是我兄弟。只是此番我殺退了諸多佛門弟子,讓佛門顏面大失,佛門必不會善罷甘休。若我死在佛門高手的手中,柳飛驚這一番算計,全都付諸流水……”
海面上波濤澎湃,濁浪滔天。
“道友……”
冷秋蟬欲言又止,異常擔憂。
南冥烈道:“秋蟬你與狐媚媚,帶著太子周衝,往南方繞行數十萬裡,會遮天羣峰中去。我從雲池城順道回至聖宗,順便將我父親墳塋帶回遮天羣峰。”
冷秋蟬驚道:“佛門弟子必會在雲池城舍下埋伏,道友豈不危險?”
“兵法有云,虛則實之,實則虛之?!?
南冥烈言道:“佛門中人定然認爲我不敢去雲池城,反倒那條路線是最安全的。佛門中人滿口慈悲,我不在你們身邊,他們定不會爲難你們。只是這天妖冥鳥,須得跟在我身邊,我會在她身上下毒,讓她聽命與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