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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塾的桌椅對於我來說太高了,娘找村裡的木匠給我打了一套小桌子凳子搬到私塾。
陳書呆看了看皺了皺眉頭,並沒有說什麼。
聽大人說,陳書呆叫陳志傑,是幾年前考中的秀才,考中秀才後就沒有繼續考,直接在村子裡辦了個私塾,當上了私塾先生。
這個陳志傑還真是夠死心眼的,以他的實力就算是考不中狀元,考個進士肯定不成問題,可就是不知道他爲何不再接著考了。
私塾並不大,一個小院子,兩間屋子,一架瓜藤。
一間屋子是陳書呆的臥室,另一間是上課用的教室。
私塾雖然不大,教的東西卻很全,每天上午上古文課,下午分別是琴、棋、書、畫四科輪流上。
我第一天上課的下午教的是書法,陳書呆拿了好多紙讓我們練字。丟給我一本帖子讓我臨,之後就沒理過我。
在這讀書的,大多數都是本村的,有幾個是鎮上有錢人家的,大多數是八到十幾歲的孩子。
三歲的孩子,手還很小,六爺爺怕我不好拿筆,給我找了一支很小的筆,比圓珠筆細,和沒有肖過的鉛筆差不多長。
初中、高中的時候有練毛筆字,現在臨帖也不算太難,不過還是用不慣毛筆,寫出的字總是很彆扭,像蜘蛛爬出來的一樣。
整體來說,大部分的字我還應付的來,只要之字怎麼都寫不好,寫不好只好多寫幾遍,我一直把心思放在寫字上面,一直沒有注意周圍其他人。
寫到之子最後一筆的時候,我邊注意手腕的用力,邊想著怎麼頓筆這個字才能寫的好看,本來再差一個尾巴就寫完了,可這是筆卻被人拿走了。
我年紀小,用的東西跟其他的孩子也不一樣,很容易引起別人的關注,因爲在這裡,我算是一個特殊的存在。
我寫字的時候,他們早就商量著怎麼跟我搗亂了,只是我一直沒有注意到他們的動向。
其實在那個人搶我筆之前,我已經感覺到有人站到了我的身邊,只是我沒有在意,更沒想到會有人搶走我的筆。
我拿筆不穩,筆被搶走了,紙上留下了一道長長的墨跡。我看了看留在紙上像是刀疤一樣的墨跡,擡頭,看到一個面目清秀,瓷娃娃樣的孩子,大概七八歲的樣子,正拿著我的筆看著我。
“你連筆都拿不穩,還寫什麼字!”拿著我的筆的孩子,用挑釁的眼神,玩味地看著我。
我心裡頓時糾結,我就練個字害到你們誰啦,還讓不讓人消停啦!
是看我小想欺負我是怎麼著啊!看他那囂張的樣子,真想上去海扁他一頓。
其他的孩子並沒有說話,不過都是帶著看好戲的樣子圍在旁邊。
那孩子見我沒說話,又拿起我寫的字看,“再看看你寫的字,這念什麼,連個簡單的之字都寫不好?”
你不是知道念之嗎,幹嘛還多加一句念什麼啊!這不是多此一舉?
孩子們在一起,大孩子總是會欺負小一點的孩子,好顯示自己的強勢,恃強凌弱的精神被髮揮到極致。
我一個有著二十幾歲靈魂的人,會怕你一個七八歲的小毛孩!笑話!
見他沒有還我筆的意思,我也就沒想著要,不過我就這一支筆,沒有了還怎麼寫字,總不能拿跟樹枝去畫沙子吧。
“看也看過了,筆還給我!”我盯著拿著我毛筆的那孩子,我就什麼跟你要筆
呢,看什麼看!
那孩子看著我,沒有還我筆也沒有說話,黑珍珠一樣的瞳孔有點深邃。
我盯著他手裡的筆,真怕這小子一氣之下把我那筆給砸了,我想著,如果今天你敢砸我的筆我就砸了你,不過估計我現在還打不過他。
他穿的衣服雖然跟其他的孩子穿的一樣,都是粗布衣服,但是那白皙的皮膚是騙不了人的,一看那跟水蔥似的手就知道,肯定是大戶人家的孩子。
村裡的孩子一般都會幫著家裡大人幹活,哪會有那麼幹淨的手!
那傢伙的手嫩的能掐出水來,臉上的皮膚白的跟白麪似的。
再看看其他的孩子,皮膚多少有點黑,平時又愛玩,一個個的小手小臉多少有些髒,根本就沒有那麼幹淨的。
乍一看的確看不出來,仔細一點,很容易便能發現,他跟其他的孩子根本就不一樣。
大戶人家的孩子不在家裡好好教,跑到這麼個小私塾來,要幹嗎?
這麼小的孩子就知道僞裝自己,不簡單!一會的工夫我的心思繞出去好遠……
我正想著等會他要是發飆,我該用什麼方法對付這個‘紈絝子弟’。他卻把我推開,自己坐到我的小桌子前,寫起字來,桌子太小他坐著有些施展不開。
他翻開一張沒有寫過字的紙,寫了一個大大的之字,放下筆便走開了。
他一走,其他人見沒有戲看了,都各自回去寫字。
真是奇怪的孩子,明明是他來招惹我,弄的好像受了委屈似的,留下這麼一個字,什麼意思,挑釁啊。
說實話,他這字寫的比我不知道強出多少來。一個七八歲的孩子就能寫出這麼好的字,真厲害。
從那天有了初次‘較量’之後,小傢伙沒事總找我說話,開始的時候說是要教我寫字,後來乾脆連琴、棋一起教了。
毛筆我本來就用不慣,以前學的時候也沒好好學,陳書呆也不教我怎麼用毛筆。害得我用寫字的時候總是掌握不了要點。
有人願意教我,我自然樂意。
“小不點,你叫什麼啊?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他在棋盤上落了一字,擡頭看了看我,問道。我看著他白瓷似的臉,都快看出神了。
“哎,你說你怎麼長的啊,怎麼那麼白啊!”想都沒想這話就從我口中直接說了出來,看著他的臉我這嘴就沒把門的了。
他見我不回答他的問題,用棋子敲了敲棋盤,小眉頭微微皺了一下。下午他說要教我下棋,他執白,我執黑,一盤棋還沒走完我又走神了,這可不能怪我,本來我對圍棋就沒什麼興趣,再加上對著他那張精緻的臉,能專心就見鬼了。
“讓我摸一下我就告訴你!”突然升起想逗他的心思,乾脆不下棋了,放下棋子直接盯著他。在一起玩了這麼多天了,彼此都不知道對方的名字,一直都沒想起要問,他總是叫我小不點,我就哎,哎地叫他。
我看著他小臉都氣紅了,伸手掐了掐他的臉,“就那麼想知道我的名字,那我就告訴你,你可不要忘了——冷銘閒!”我收回掐他臉的手,這感覺怎麼像哄我侄子呢,看著小孩我就喜歡掐人家的臉。
“把我當你侄子了!沒事總往臉上掐!”他臉微微有點紅,大概是被我氣的,我笑嘻嘻地看著他,心裡突然閃過一句話‘心有靈犀一點通’。
“我叫衛成兮……”我嬉皮笑臉,小傢伙卻一臉正經。兩隻
手放在桌子上握在一起,喃喃地念著自己的名字,眼睛不知道看到哪裡去了。
頭上的瓜藤在陽光的照耀下更顯青翠,我們兩個孩子坐在瓜藤下面,一個正襟危坐,思緒不知飄向何處。另一個單手支著頭,倚在桌子上看著騰上還未成熟的瓜。
我數著瓜藤上的瓜,數著數著就數到衛成兮的臉上,李白的一首詩突然出現在我的腦海中,
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
若非羣玉山頭見,會向瑤臺月下逢。李白《清平調其一》
想到了自然就念出來了,清風吹過,原本垂在衛成兮耳邊的鬢髮隨風飄動,這孩子長成這樣,真是禍害,這麼小就有這麼強的吸引力,長大了怎麼得了。
我看著他隨風舞動的頭髮還未回神,那邊衛成兮卻在直直地看著我。
“你……你……”你了好幾次,也沒有說出什麼來,我不明所以的看著他。
“我哪裡像女子!”說完已經滿臉通紅,見我沒有反映過來,衛成兮更是氣的用手錘了一下桌子。
我看到衛成兮的臉,就想到了李白的詩,卻是忘了,這首詩寫的是楊玉環,詩中以牡丹,以嫦娥仙子比楊貴妃,分明寫的就是女子。
現在我用了這首詩,分明就是將他比做了女子。
見衛成兮生氣,我一下子慌了神,“你別生氣,我沒有那個意思,我……我……”我不知道要怎麼解釋才妥當,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衛成兮見我這個樣子,稍稍消了點怒氣。
就這樣靜靜地坐了好長時間,誰也沒有說話。
“什麼名字?”衛成兮突然對我說。
“什麼?”不知道他說的什麼意思,我習慣性地歪著頭問他。
“我問你那詩有沒有名字!”這孩子還真愛臉紅,這麼一會的工夫臉紅了好幾次,現在臉又紅了。
“哦,名字啊……”
“是即興之作吧,怎麼可能有名字,是我糊塗了。”沒等我說出名字,衛成兮就把話接了過去。李白的這首詩這麼有名,他竟然沒有讀過?不太可能吧。即使現在不點破以後也會知道的,我還是趁早招了吧。
“你知道李白吧?”我換隻手支著頭,手好酸。
“李白?從未聽過……”既然沒了興致,棋也下不下去了,衛成兮撿著棋盤上的棋子,回答。
沒聽過!肯定蒙我呢!“別蒙我哦,連我都知道他是唐朝有名的詩人,你會不知道!”
“唐朝?那是什麼朝代,我怎麼從沒聽說過!”得,又是一個沒聽說過!
氣得我在心裡直翻白眼,“那我考考你,咱們國家從古至今,一共經歷了多少個朝代。”
我瞇著眼睛,聽衛成兮從古至今說了一堆,不僅沒有唐朝,連中國其他的朝代都沒有。不僅如此,他們的民族,根本不是華夏民族,跟黃帝、炎帝也沒有半點關係。
聽到最後我已經不知道要用什麼詞語來描述自己當時的心情了,原來我對這個已經呆了三年的地方,一點都不瞭解。從來到這裡我就一直生活在自我的世界中,從來都沒有問過關於歷史的問題,當然也沒有人跟我提過。
我一直都自以爲是地生活在自己的思維空間中,不對周圍的環境做過多的瞭解,因爲我覺得我對他應該是熟知的。
我一直以爲這裡是中國,但是他跟中國一點關係都沒有!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