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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的小名,我做主取了寶兒,可這大名還得家裡的長輩給取才好,常春沒等到孩子出世就去了,也沒能給孩子取名字。”娘擦掉眼淚,把我抱在了懷裡。
“名字的事就交給我吧,明兒我去村頭陳先生那,讓他給寶兒取個名字,陳先生是村上的秀才,教了好多學生,取名字找他沒錯的。”老漢倒是答應的痛快。
幸好我不姓吳,不然取個‘吳大志’這樣的名字,我可真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了。
從三個人的話語中,聽著,這個時代不像是現代,連稅銀、秀才都出來了,像是中國的封建社會時期,到底是哪個朝代倒是沒有聽出來。
大概是出於對家人的留戀,在我的潛意識裡,一直以爲自己只是輪迴了,既然是輪迴自然還是停留在我之前所處的那個時代。
但是我錯了,我不是輪迴,而是重生,並且我現在已經不再屬於那個時代,前世以及前世的一切,現在對於我來說都只是一個回憶。
一段美好又悽惶的回憶,23歲算是正值輕年,但是命運卻沒有給我繼續走下去的機會,而是改變了我的航道,改寫了我的人生。
當初的趙宇,雖然有幾分玩世不恭,但是對於生命還是很敬畏的。
至少在很多時候,我對生活的態度是很認真的,只有在找工作的那半年,一再的打擊把我的信心徹底地磨沒了。
再堅強的人,也有脆弱的時候,外表再光鮮的人,也有暗淡的時候。何況,我不是什麼聖人、君子,我只是一個被困難打幾下,最後頂不住就會倒的普通人。
我承認,前世的我是一個失敗者,從開始到最後,自己的命運都不曾被自己掌握。
即使沒有那次車禍,我也很難在當時競爭激烈的社會站穩腳步。
老天給了我重新來過的機會,今生的命運我要自己掌握。
當我攥著小拳頭大喊“我要掌握自己的命運。”的時候,孃的六叔也就是我的六爺爺把秀才取好的名字送了過來。
娘被我握著小拳頭,口裡還唸唸有詞的樣子逗樂了,一把將我抱到懷裡,就出去迎六爺爺。
六爺爺每次來都是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大老遠的就吆喝,生怕人家不知道是他來了,跟青樓夢裡的那位鳳辣子倒是有些相似。
六爺爺像是跑著過來的,臉微微有些紅,呼吸稍有點急促。
娘讓六爺爺進屋,老爺子說什麼也不肯。
說是秀才爲了給我取名字,在屋裡憋了好幾天,今天一大早就跑到六爺爺家去了,說是名字取好了。
名字也就是一個代號,隨便取一個,只要不是什麼阿貓、阿狗的就行了,爲了取個名字竟然在屋裡憋了好幾天,書呆子,還真是書呆子。
不過對書呆子給我取的名字,我還是很感興趣的,畢竟這是給我取的名字,以後要打著這個名號出去混呢,而且再怎麼說這也是書呆子費了多少個腦細胞想出來的。
六爺爺不肯進屋,娘也不好再讓,抱著我進屋給老人家倒了碗水。
老頭喝過了水,才搖頭晃腦的把書呆子給我取的名字說了出來。
“名銘閒,字銘閒!”
“銘閒……銘閒……好名字!不愧是讀書人!”娘抓著我的小手叫我的新名字,“銘閒,以後寶兒有好聽的名字嘍,銘閒……小銘閒!”娘那高興的樣子,溢於言表。
我對這個名字倒是沒有多大的感覺,只是慶幸沒有跟‘吳大志’同列。銘閒,我知道,這是我的名字,可是那個銘閒,我就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了,我的字?這麼小就可以有字了嗎?
六爺爺喝過水,又說了會話,說地裡還有活,急急忙忙地走了。
娘還是抱著我,站在院子裡擺弄晾曬的衣服。
擡頭望去,近處是零星的房屋,稍遠的地方是不太高的山。山與山之間還有炊煙飄起,大概在山的中間還有著人家吧。
近處的房屋連著遠處的山巒,黑白中有翠綠,翠綠中又有橙黃的影子,彩色與黑白交相輝映,忙碌的人影在其中穿梭。在前世這樣的景象只在水墨畫裡、電視裡見過,當然是我見識不夠多,從小在城市裡長大,連農村都沒有去過,連農田都
沒有進過。這樣恬靜,寧謐的景象給我的震撼還是很大的。
在電視裡,看到的只是一個畫面,那是一種感受,親眼看到又是另一種感受。清新的空氣縈繞鼻間,深呼吸,秋季特有的清香深入肺腑,真的有種心曠神怡的感覺。
我來到這個時空是在初秋,秋天是農民最忙的時候,娘在這個季節生了我,更是一刻也不得閒,起初有六爺爺他們勸著,沒有下地幹活,後來怎麼也呆不住了,差幾天出滿月的時候就天天往地裡跑。我開始的那幾個月,不是在屋裡的炕上呆上一整天就是在孃的背上呆上一整天。
娘不是不想愛惜自己的身體,而是不得不去幹活。家裡沒有男人,本就不好過,再加上繁重的賦稅更是雪上加霜。
每天呆在她的背上,看著她揮汗如雨,鬢髮由光滑變得凌亂,步伐由輕快變得沉重。她才二十一、二歲,跟我生前死的時候是一個年紀,那個時候的我,即使有就業的壓力,卻有父母親人的庇護,根本就不能真正的明白什麼纔是愁,什麼纔是苦。
可是這個給予我第二次生命的年輕女人,卻揹負著家庭,喪偶,撫育幼子的重擔。她一個女人,要有怎樣的堅持,怎樣的毅力才能走下來。
汗水順著額頭直流到下巴,慢慢地聚成水滴,滴入土中。我伸出手想幫她擦汗,可是我的胳膊太短了,努力了幾次最多隻能夠到她的鬢角。這個身子還太小,太柔弱,我僅僅伸了伸胳膊,就已經沒有什麼力氣,趴在她的背上喘氣,這個身子真是太不中用了。
看著娘每天這樣辛苦,我在心裡暗暗做了一個決定,無論以後怎麼樣,至少也要讓這個辛苦了一輩子的女人過幾天好日子。我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在這個封建社會,我不確定自己能夠爬到頂層,不過能讓一家人過上好一點的生活的信心我還是有的。
爲了能早點說話,我每天努力地活動臉部肌肉,把能想到的話都咿咿呀呀地說出來。爲了能早些走路,只要有了機會就沒有一刻是閒著的。
爲此,娘還跟鄰居抱怨過,說是我太淘氣了,把我一個人放在家裡她不放心,怕我運動的時候掉地上摔著。
其實,她根本就不用擔心我,我只是在強身健體,傷害自己的事情我怎麼會做呢,不過這些我現在還沒有辦法傳達給她。
不想讓娘再爲我費神,她在的時候,我都很安靜地躺著,無聊的時候就乾脆閉目養神。
地裡的莊稼已經收的七七八八了,娘依然每天揹著我,卻不再下地幹活了。而是整天拿著個筐往山上跑,回來的時候就是滿滿一筐青菜。把菜擇乾淨了,再放到架子上曬起來。我不明所以的看著她日復一日地做著這些事情,直到深秋,再也挖不出什麼了才停下來。
收稅銀的時間很快就到了,雖然家裡只有2口人,把所有的糧食都交上去還是不夠,最後還是拜託六爺爺想的辦法。
在娘跟六爺爺他們的談話中,我聽到過,家裡的地有五到六畝,每年要上交的稅銀,摺合成糧食也就700到800斤。
如果是現代,一畝地的收成也不止800斤,而在這裡一畝地也就一百多斤,而且這裡一年只種一次莊稼,收成更是低的可以。
娘揹著我的時候,我看過了,之前放糧食的缸裡,一粒米也沒有。家裡沒了糧食,我不知道娘準備怎麼過這個冬天。
晚上,我坐在孃的懷裡,看著煤油燈跳動的火光出神,娘端著一碗青菜坐在桌旁慢慢地吃,手邊還放著一碗水。
晚飯是我看著娘做的,娘把曬過的青菜用熱水燙了,瀝乾了水,再用鹽煮了,鍋裡沒有放一滴油。後來我問娘爲什麼炒菜不放油,娘說如果炒菜的時候用了油,那油燈裡就沒有油用了。原來燈裡的油,並不是煤油,或者火油。
冬天很快就到了,六爺爺家的大伯,隔幾天會給我們送一些柴火,六奶奶和大娘也總往過跑,時不時地送些糧食和野菜。
在他們的幫助下,我們的這個冬天過的並不那麼淒涼。
孃的全名是柳雲娘,一個很普通的名字,18歲嫁到冷家,19歲生了我,我一直以爲她該有二十幾歲,萬沒想到她才只有十幾歲,古代人結婚早,成熟的也早。別看她只有十
幾歲,處事作風比我現代的那個媽還老道,還沉穩,我跟她比更是不及一二。
由於我的勤奮練習,一歲就能正常地走路,說話了。娘認爲我有神童的潛質,一般的孩子哪能一歲就能好好地走路,說話條理清晰?看著我漸漸地長大,娘對我的期望也越來越大。
3歲那年,娘帶著我去村頭的私塾,村子不大,娘牽著我的手,走一會老遠地看到,陳書呆穿著一身洗的發舊的長衫,手裡捧了本書,大聲念著書上的內容。
他念一句,學生跟著念一句。
娘拉著我,直接坐到空位上。
“娘,這樣不好吧,陳先生都沒看到我們呢。”凳子太高,娘抱起我,我才能坐上去。
陳書呆仍然手裡拿著書,邊唸書邊搖著頭,我跟娘進來,他都沒有察覺。
“咱們就坐這聽著,特別是你,要好好聽聽,聽他講的好不好,好了咱們纔跟他學,不好咱們還找別的先生。”娘對我的期待一直都很高,她雖然沒有讀過書,對讀書卻特別執著。
陳書呆一篇文章讀了好幾遍,又抽出幾句話解釋了一下,娘總是問我他講的好不好,我知道她是聽不懂,看的出來她也著急。
家裡沒有書,我長到三歲,也從來都沒有讀過書,娘卻總是問我他講的好不好,難道娘真的知道我能聽懂?我有點哭笑不得,不過總該給陳書呆些面子,娘問好不好,我就說好。
下了課,陳書呆自顧自地坐在那喝茶,不知道是看到我們不想搭理,還是真的沒有看到。
娘性子直爽,辦事幹脆,聽了我說陳書呆教的好,就拉著我去拜師。
可是陳書呆根本不理我們這茬,說什麼他是教書先生,不是給人家帶孩子的老媽子。真不知道這話是說我們,還是在損他自己。
我本來只是想順了孃的心意,跟著她來讓她高興,並沒想真的就留在這裡讀書。再怎麼說我前世也是專科畢業,在這裡雖然不能有大作爲,但是書呆子肚子裡的那點墨水我還真沒放在眼裡。
再說,我現在這身體纔有三歲大,有好多事情做起來都不方便,就比如這凳子,沒人幫我,我就坐不上去。
我只想跟娘平平淡淡地過一輩子,讀書不讀書根本就不重要。重生一次讓我明白了很多,無論權勢還是金錢都不及親情、幸福來的重要,紙醉金迷永遠都是浮雲。
看著陳書呆對我們滿不在乎的架勢,我就氣不打一處來,你不是不收我嗎,那我就一定要留下!
娘好話說盡,陳書呆還是在那喝著茶,連頭都不擡一下。
“陳先生,爲人師表,您這樣似乎不太禮貌吧!”我實在看不下去,只想罵他,不過卻不能真罵。一個三歲的孩子,聲音自然是稚嫩,不過這句話稚嫩中卻帶著幾分威勢。
之前我一直沒有說過話,陳書呆也沒有看我一眼,聽我說話才擡頭看我。他用詫異的眼光看了看我,隨後對我說道“怎麼個不禮貌,你倒說說。”
“我有幾個問題想請教陳先生,請問,兩個人交談的時候,是否要對說話的一方做出迴應,才顯示對對方的尊重呢。”
“不錯。”
“談論的過程中,也要仔細聽對方所說的內容?”
“不錯。”
“爲人師表更應該爲學生做出表率咯?”陳書呆看著我笑了,並沒有接我的話。
“陳先生既然身爲人師,是否更應該爲學生做出表率,剛纔我娘一直在跟您說話,可是您卻沒有一點表示,甚至出言不遜,我對陳先生的這種態度並不贊同。”我是來拜師的,又不是來讓你損的,我倒要看你接下來怎麼說。
陳書呆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走之前只說了一句話。
“明天來上課。”
娘不可置信地看著我,好長時間才拉著我的手笑了,笑的像個得了糖果的孩子,娘看著外表堅強,可是說穿了也只是個孩子而已,有些時候還是會流露出孩子的心性。
開始我還怕陳書呆會發火,沒想到他這麼輕易就答應了,之前對他並沒什麼好印象,現在感覺他人還不錯。
難道是顧念著舊情呢?我這個銘閒的名字可是他給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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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