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的事情如同一個謎。
凝視著掌心中那縷純白的絨毛,彷彿能感覺到淡淡的涼意。
菱兮坐在府中僻角的石臺階上,腦中回想著乾孃與御廚大叔的話:乾孃說,當年的柳夫人的六尾白狐頗有交情,倒不似御廚大叔說得那般水火不容,雖然下咒的事情甚是狠毒,但菱兮更願意相信,那六尾白狐與柳夫人之間曾是朋友。
如果是朋友,那麼,事情也許還會有迴轉之地。
“菱兮,你在想什麼?”肩頭被人一拍,是卉卉與小苗到了身後。將一隻沉甸甸的袋子放下,卉卉在她身旁坐下,“喏,這些都是我白日去市集買的,給你路上吃。”菱兮將袋子打開,果脯、糕點什麼的看得眼花繚亂,隨手抓了一塊牛乳糕塞到小苗手上:“吃吧。”
小苗眨巴著圓溜溜的大眼睛,很是歡喜。
卉卉抱著膝蓋,“你……明天就要走了呢。”雖說一個多月就能回來,但終歸不捨。
自然知曉她的意思,菱兮笑嘻嘻地揪了一下她的臉頰:“怎麼,捨不得我?”
“笨,我是擔心你啊!”卉卉反手將她的爪子揮開,“你一個包子,從來也沒出過遠門,平日裡糊里糊塗的總是被人欺負,而且這次還是要尋找那個千年修行的六尾白狐……我就怕你還沒跟他說上話,就被他一口給吞了!”
“我哪有你說的那麼不中用……”菱兮頗爲無奈地搖頭,難道自己就給人這種印象?“對了,我忘了跟你說,我的記憶恢復了。”
“你恢復了?”卉卉瞪眼道,“那麼,你也會使用法術了?”
“一點點而已。”菱兮讓她看清自己指尖瞬間綻出的粉色光點,“不過,護身足矣。”在天界的時候,仙女曾無意對她們提及很多,即使當時只是一個包子,經年累月來也有了不錯的思考能力。
“好吧。”卉卉終於點了點頭,忽而又擔憂道,“可是我聽說……那個雲硯大小姐也要與你們同去……帶著她,方便麼?”
“放心,我不會讓人察覺。”想到雲硯,菱兮也沒發現自己的面色有些難看,甩了甩袖子,“不是還有御廚大叔給我的銅勺子麼?危機時拿出來,定會化險爲夷。”
“嗯……”卉卉想了想,終是什麼都沒說,站起來拽著菱兮,“走,我們去向乾孃他們說一聲。”
那夜遂在乾孃的小屋子度過了,也許是因爲此行略有危險,連素來嗜酒如命的乾孃都放了酒罈子心甘情願陪著幾個小傢伙說話。菱兮手裡握著那裝有白色絨毛的錦囊,風吹動,便有股淺淺的靈氣朝東北方向散去。
“東北方向有感應……嗯,正好。”乾孃點頭道,“那雲硯不是借回家之由讓柳宜出府麼,正是順路。”
——藉由那絨毛,便可以順著殘存的靈力感應到六尾白狐的居所。乾孃當即很流氓地介意道,若那狐貍精不在家,便直接衝進去將他的櫃子箱子統統翻了,直接把解咒的方法找出來。隨即被衆人很不屑地白了一眼,菱兮聳肩道:“乾孃,我們還不能確定六尾白狐是否爲始作俑者呢!”
“呃……我醉了。”乾孃握著沒開封的酒壺,笑嘻嘻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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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行那一日豔陽高照。
柳府門前,衆人齊齊的都到了。柳老爺從未放心兒子出遠門,本欲讓朱管家跟著,卻被柳宜擋了回去,連隨行丫鬟加上小廝、車伕也不過數人,唯一欣慰的是,柳宜終於願意多花時間與雲硯在一起了。
“宜兒,將禮物好生帶給你雲伯伯。”柳老爺吩咐下人將裝飾精美的禮盒扛上馬車,“銀子備得夠,路上一旦有不適便要立即去求醫,明白麼?”
“孩兒知曉。”柳宜一眼望見柳槿嫣正躍躍欲動,上前拍了拍小妹的腦袋,“槿嫣,好生協助爹爹,有事可找阿尚幫忙。”
“我知道啦。”柳槿嫣偷偷瞪他一眼,隨即又換了優雅端莊的笑容,“宜哥哥,路上小心,若聽了有趣見聞,回來後定要告訴我。”
菱兮遠遠站在一旁,不過一身丫鬟打扮,與精心裝扮的雲硯相比,便顯得極不起眼。她也全然不在乎這個,腦中全是六尾白狐的事情——說不緊張那是騙人的,連她都沒有把握此行能夠成功,而返回天界的日子越來越近,若不能在這之前幫助柳宜揭開當年的謎題,他的生命,便不能延長了……
“在想什麼?”出神間竟是柳輕塵到了身側,陽光之下,少年的笑容平靜而溫和。
“有些不捨而已。”她隨口答道。
柳輕塵抿了抿脣,並未再問。經歷了喪母之痛與身世之謎後,少年的心性成熟的很快,不論好壞,他都已爲自己選擇好了位置。“菱兮,保重。”退後一步,柳輕塵朝她重重地點了下頭,隨即轉身離開,廳中還有大批日常瑣事等著他處理。
一番話說完,差不多也到了上路時刻。
看著那馬車遙遙而去,柳府門前的人也逐漸散開。
“哎呀……”正欲擡腳離開,柳槿嫣驀地捕捉到一個人影——那不正是七夕那日偷她荷包的傢伙麼?!
“站住!給我站住!”好不容易脫離柳府衆人的視線,柳槿嫣一邊維持著大家閨秀的模樣,一邊拼了命地往前追,那人仿若渾然不知,足尖踏地極爲輕快,一丁點兒灰塵也激不起,就這麼悠悠然入了一條小巷,然後回過頭,望向身後急追的女子。
“你……你……”柳槿嫣呼呼地喘著氣,一手扶牆,另一隻手霍地指向那男子顏面,“你給我……站住!”
“站住了。”極清冷的男聲。
風從巷子裡無聲刮過,背對她而立,男子一襲玄色披風恍若飛散的雲。
柳槿嫣忽然震住——明明是豔陽當空,她卻好像感覺到了一抹蒼白月色,又好似裂冰聲,隱隱約約地順著空氣擴散而來,寒冷而清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