鸞色天驕
韋鈺隱約覺得,花安皇帝心中其實是明鏡的。以前二十一世紀曆史上那些後宮的妃子總是自以爲很聰明云云,其實背地幹了什麼勾當,皇帝基本都是知道的,只不過要麼不願意管,要麼默許。反觀花安這廂情境,單是暗衛(wèi)軍團這麼大的變動就已經(jīng)明擺著怎麼回事——韋欽一手調(diào)教,只供皇帝一人差遣的暗衛(wèi)軍團,誰敢造次?花安皇帝就是再不濟,也總知道韋歌的性子,只不過不願相信自己一手帶大的孩子真會那麼心狠罷了,再者也沒有確鑿的證據(jù)。又或者,她是不捨。
縱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她也有人間情感不是?
接下來的日子,花安皇帝果然接受了韋鈺的意見,佯裝身子大好,重新上朝主持政務。只是身邊寸步不離一個巫羽,隨時照看著。韋鈺應了皇帝上朝,但她只是旁聽,就好似一個觀衆(zhòng)席上看戲的,只有皇帝問到什麼的時候才吱上兩聲不痛不癢。一來她的確不熟悉花安政事,二來也是爲了避嫌。不管怎麼說她始終是在外面長大的,跟皇帝不熟,朝堂上的臣子她也半個都不認識,實在不如韋歌聲望親切。
這不上不知道,一上朝,那許多陰謀詭計便是不攻自破了。暗衛(wèi)全數(shù)歸回韋欽手下,朝堂上的所有局面也一下扳了回來,韋鈺不經(jīng)感嘆:還是皇帝最大啊……
朝堂上十幾雙閃爍的眸子,關(guān)於正事的話語完全不在調(diào)上,卻是句句“關(guān)懷”皇帝的身子以及長公主、安歌公主如何這般云云。矛頭雖然都沒有直接對準誰,但面子裡子怎麼也是擺在那的。
花安皇帝完全沒表態(tài)任何不滿,只清楚的交代哪些事該怎樣。哪些事該不怎麼樣,全程冷漠兼不容異議,這倒更顯高深莫測起來。那些暗地作祟的臣子不經(jīng)膽寒,各個反應也不一樣。有的強裝鎮(zhèn)定,作準了皇帝不可能知道什麼;有的步步驚心,沒人跟他說話。也自站在那處汗如雨下。但果不其然的有那麼小貓兩三隻。私下找上門來要求告老還鄉(xiāng),或者不打自招。雖說不在關(guān)鍵位置,卻也供出一些人的名字。
韋鈺等人暗自竊喜,總算達到最初目的:也沒什麼。主要就是想幫閔睿先墊墊底子罷了。這幾日真是沒白守。
出乎意料的,皇帝沒有做出任何判決之類,只許了這些人饒之性命。便打發(fā)了辭官回鄉(xiāng)。韋欽對這處理頗有微辭,但皇帝只嘆口氣,說自有計較。這般。韋鈺便更是篤定自己的想法。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接下來要做的,就是等待閔睿和韋歌。
從未在花安國長居,作風又十分低調(diào)的韋鈺在皇宮內(nèi)並沒有自己的宮邸。皇帝有心讓她長留準備接手帝位,又不能公佈自己大限將至,便也不給她分配宮邸,只挑了個離自己住處相近的院落讓她暫住。
這日夜晚,韋鈺跟孃親和皇帝姨娘吃完晚膳。回到分給她的院裡休息。這院子不很大,五臟俱全卻也很是別緻。前院有棵大榕樹,下邊安置著一張石塌,若是夏天乘涼就十分不錯。但如今已是入秋,晚上有些涼意,韋鈺便讓人在上頭鋪了張?zhí)鹤樱氉蕴缮先シ朋犐窠?jīng),自我冥想。
這幾日,她一找到機會就跟石礪說話,奈何人家甩都不甩她。皇帝身邊的石家人早年病逝,她也沒再續(xù),石家乾脆派了個過來,只用作皇帝的貼身侍衛(wèi)。不想,那廝受不住誘惑,竟被人收買幫著毒害皇上。如今暗衛(wèi)也沒了,身邊一個可信任的侍衛(wèi)都沒有。石礪這會兒,便是暫時充當個貼身侍衛(wèi)的角色,十二個時辰跟隨。除了三急,就連吃飯睡覺也是在屋樑之類草草完成。
韋鈺心疼他勞累,親手燉了湯水讓人送給他,竟也被退回?鈺公主一肚子火,當下就要跑過去拿身份逼著人吞下去!結(jié)果途中被巫羽攔住,勸了兩句才止住步子,然後那湯水才又被他用同樣的方式讓某人喝了下去,這纔算完。
呆子何時待他的寶貝鈺兒這樣冷漠過?只怕還是憋著口氣啊……唉,韋鈺嘆口氣,她又何嘗不想解呆子的鈴?可如今非常時刻,她只能以大事爲重。那安歌公主不知道是不是跟夜閻女王鐵過頭了,按理說,她來的第一天她就該知道纔是。再不濟,花安皇帝第一天上朝她也該收到傳書了吧?若是快馬加鞭,坐馬車也只是五天的路程,騎馬更快,三天都能到。
“呵——”長長一個呵欠……心中有事若不處理掉,怎麼都不安生。此生第一次,韋鈺竟有些期待快點見到這“哎呀”姐妹。牌局打完了,她也好痛快睡上一覺。要知道,孕婦可是灰常渴睡的。可如今七日都過去了,那妮子居然一點動靜都沒有。
莫非……
唉,只盼是閔睿先到。
迷迷糊糊之際,似乎有人給她拉拉下滑的薄毯,撥開她臉頰的碎髮,額際的皮膚傳來一陣陣溫暖。動作是那樣輕柔,彷彿手下是易碎的珍寶。
韋鈺舒服的縮了縮脖子,緩緩睜開朦朧的眼睛,印入眼簾,是那張朝思暮想的溫文儒雅。
韋鈺一下從石塌上彈了起來,驚喜道:“你回來了?!”罷,忙又拉著他上下打量,喃喃道:“快讓我看看,沒受傷什麼的吧?”
閔睿失笑拉開她,說:“我沒事,好好聽我說。”
韋鈺愣了愣,瞅著那掩飾不了的疲憊倦容皺眉道:“怎麼?事情不順利麼?你還要去?”
“沒,很順利。”閔睿從懷中掏出個卷軸遞給韋鈺,再道:“我潛去瞧了眼蘭鶴,這是他預先藏起來的備份。裡面全是安歌公主與夜閻女王及朝中大臣的勾結(jié)罪證——你這邊怎麼樣?”
韋鈺接過卷軸收好,再將近況跟他彙報了一遍,得意道:“怎麼樣,我不會比你差太多吧?”
聞言,閔睿嘴角勾起一抹寵溺,擡手撩開她頰邊的發(fā),大方讚美道:“臨危不亂,急中生智,的確不可小覷。”
韋鈺嘻嘻一笑,突然又反應過來,拉著他道:“事情都解決了,你還要去哪裡?”
閔睿眼中不著痕跡的閃過痛苦,勉強扯開個笑容與韋鈺道:“鈺兒,有了這些罪證,扳倒韋歌不過皇帝動動念想的事。你只需謹記,切莫強出頭,不可意氣用事。”
“嗯,本來我也不恨她,只要不傷國本,蘭鶴完好,我不會對她怎麼樣的。一切交給皇姨娘做主。”韋鈺見他難得慎重,認真的點了點頭,再追問道:“……你到底是要去哪?”
又是那揪心的難過。只聽閔睿嘆口氣,扯出苦澀的笑容道:“有些事,我要回雪域國求證。”
韋鈺的感覺,就像是有人抓著他的心臟當面團在搓揉,他還不能言語出來。皺起眉頭,正要說些什麼,閔睿擡眸,韋鈺只見他疲憊的雙眼裡透著清澈,他不容置否的說:“放心,不會有危險,只是確定一些事情罷了。”
望著他,韋鈺張嘴想說些什麼,可最終又閉上了。說無所謂那是騙人的。她剛剛纔犧牲一個閻烈,尖刀劃開的心臟還在滴著血,怎麼捨得再放走一個?甩甩撓人的思緒,左右這廂也在掌握之中,非常時期,若不是十分要緊的事他也不可能丟下她獨去。罷,她露出個讓人安心的笑容,難得柔聲道:“早去早回。”
“嗯。”溫文爾雅的男人俯下頭,在那精緻紅脣烙上專屬於他的印記,不容置否道一聲:“等我。”飄然而去。
韋鈺呆呆站在榕樹下,對著那飄然白影消失的方向。雙手下意識的附上小腹,惆悵爬上她精緻容顏。
附帶的還有一個消息:韋歌等人明日入城回宮。
不敢擔擱,韋鈺一邊派人通知母親,一邊帶著卷軸直奔花安皇帝寢宮。老方法,只陳述,沒意見。最大的動作就是給巫羽一個眼神,讓之時刻注意皇帝的身體狀況。
花安皇帝的反應出奇冷靜,沒有勃然大怒,也沒有痛聲悲鳴,甚至連表情也是冰冷一片。韋鈺只看到她枯槁的臉上佈滿陰沉,默了幾分鐘後,清晰的決斷從那兩片薄脣傾瀉出來。
大概是悲極而心死了,韋鈺終於看到一個帝王的冷酷和手段。不是外表的浮雲(yún),而是那些果斷又縝密的決策。就連旁系每個被牽連者的反應都預料到,並準確作出對策,整個局用天衣無縫來形容一點也不過分!
默默聽著花安皇帝的安排,靜靜看著那些連夜趕進宮,來來往往的大臣、暗衛(wèi),韋鈺額頭漸漸冒出一層薄薄的冷汗。幸虧自己不是那個覬覦帝位的人,不然……那韋歌倒是好說,她再狡猾,巫奇再陰險,她也比她更甚一籌。再者,一堆“人中龍鳳”擺在那不是?但對上這皇帝姨娘……她投降。完全不在一個檔次嘛!估計自己掛了還要心服口服。
“鈺兒。”一聲低沉打斷了某人的神遊。(。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