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園子裡每次有人要死的時候都會見到這種眼神,石礪心間一片冰涼,警惕道:“什麼意思?”
韋鈺也擡眼定定看向閔睿,縱然想起上次匆匆見過閻烈的時候也是這般複雜,莫非……一陣心酸爬上心頭。
彷彿感受到韋鈺的心情,閔睿的目光轉(zhuǎn)了方向,好一會兒他才苦澀的笑道:“閻烈……他是我雙生兄弟。”
“什麼?!”石礪失控的吼出聲,驚愕地瞪大雙眼,仿似餓極了卻被一個餿掉的肉包子卡住喉嚨,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
果然。韋鈺泄了氣,一時間呆呆看著某處,心中百感交集。她不是沒想過兄弟的可能,早在上次閻烈偷偷跑來見她,到後來閔睿回而復去,她就考慮過這個可能,只是沒想到他們不單是兄弟,還乾脆是孿生的……狗血啊,赤果果的狗血劇情。
夜閻女王這個老巫婆,還真是……居然埋了條那麼深遠的長線。
等等,她連自己的女兒都可以拿來做棋子,別人的兒子就算哪根蔥?!可憐無知的小歌兒到現(xiàn)在還被困在深山中,還幸在花安皇帝一念之間。孰不知自己的一生都在被人擺佈。
……怪不得,怪不得……什麼護國大將軍,什麼恪守邊關(guān)猛狼大將,什麼倒貼上門的駙馬女婿,陰謀!都是赤果果的陰謀啊!魂淡!
怎麼辦?他們現(xiàn)在要怎麼面對這種局面?犧牲一個人,換回四國平和麼?瞧閻烈的態(tài)度,只怕他就是這麼打算了,他要犧牲他自己保護他們?nèi)俊?
想到這處,韋鈺不自覺揪緊了衣服,依那老巫婆的性子,就算犧牲他也不見得能平和吧。就算雪域國聖主再怎麼犧牲小我只求和氣。又如何承受得了這深水炸彈?瞧瞧閔睿的模樣就能想象得到了。雪域國人向來最重情義,何況自己骨肉親情。
沒有發(fā)現(xiàn)韋鈺的怪異,石礪半天才反應(yīng)過來,莫名道:“等等,你說雙生子?傳說雙生子不都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麼?瞧你跟大將軍,可沒有半點相似。”
“異卵雙胞胎。”石礪的出聲打斷了韋鈺的思路,她見閔睿半餉沒有說話,才與石礪解釋道:“他們不是共用一個胎盤的,所以不像……反正一個孃胎出來的雙生子,長得不一樣也很正常的。”以他們的理解程度。解釋不通的,只要肯定就可以了。罷,繼續(xù)沉浸在自己的思路中。她現(xiàn)在腦中猶如一團亂麻。抽不開理不清。
閔睿依舊沉默著,彷彿剛纔那一句話就已經(jīng)耗盡他太多力氣,不知要多久才能恢復過來。
一時間,石礪感到無比的糾結(jié),腦子裡一水的問號沒人給他解答。眼前兩人又反常的平靜,就好似一湖死水。幾欲張嘴,終是吐口悶氣,道了聲:“我去駕車。”閃人了。
韋鈺瞄他幾次,才終於張口安慰道:“你彆著急,我們表現(xiàn)得越在乎。那老巫婆就越得意,閻烈也越危險。如今,我們兩方都只能按兵不動。只有毫不在意才能讓她放鬆警惕,也許……也許閻烈纔有機可乘。”除了自救,她現(xiàn)在實在是想不出別的法子:“如今我們能做的只有養(yǎng)精蓄銳,我們強大一分,他就多一分希望。”
聞言。閔睿無比複雜的擡起頭,與韋鈺對視良久。
嘆口氣。閔睿看著窗外的目光變得悠遠,他道:“我母親與那巫婆走得近,當年你母親下嫁風望國王,那巫婆心情不好,便來找我母親訴苦,母親產(chǎn)下我們兄弟的時候正與那巫婆在外遊玩散心,身邊連御醫(yī)也沒有,全是那巫婆在旁操控協(xié)助。閻烈身子不好,幾番救治,終於在回國途中夭折,母親心痛欲絕,便將閻烈全權(quán)交予那巫婆處理。”說到這,他苦笑一聲,再道:“結(jié)果她一返回夜閻就與我母親斷絕來往,母親還以爲是自己爲姐姐說了太多好話,她在生氣,也不以爲然,心想著時間總能消磨一切。素不知那巫婆早就怨毒滿心。”
韋鈺聽了難過,想安慰他又不知能再說什麼,只好窩在他懷中。
此次回花安很平靜,有了閔睿在,跟風望國王的交涉也變得很順利,來來回回談了三次,國王考慮斟酌五天,最後只是要求:吾兒常年不在宮中,吾思念異常,爲解吾思兒之苦,望吾兒常駐風望。
神馬意思就很明顯了。其實人家國王也沒錯,你要繼承王位,總得表現(xiàn)出誠意吧,總得培養(yǎng)培養(yǎng)吧,兩個國家合成一個可不是開玩笑的,要結(jié)合兩國國情,相互遷就著慢慢統(tǒng)一大小事務(wù),還要安撫民心,衆(zhòng)王子等等。所有的事情都要打底,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決安排好的,你個王太女不配合,將來如何服衆(zhòng)?
所以,韋鈺自然答應(yīng)下來,擇了個黃道吉日,正式改名爲:望月鈺,封儲君。
將事情來回跟母親和花安皇帝報告一番,每日再由閔睿陪伴著去宮中與父王交流感情,商處政事。要說對於閔睿,國王還是防備的。不管他爲人怎麼樣,身份在那擺著不是?將來他老人家駕鶴歸西的時候,這廝直接再改個國號叫雪域怎麼辦?還有閻烈那廝,就算他沒那心思,他母親可不是吃素的……
對此,望月鈺傾國傾城的笑了,她說:“父王,這種事情就算您姑娘再不濟,您孫子在那擺著呢,那可是您親自取名教養(yǎng)的孩兒。更何況,您姑娘是什麼人?兩個男人還搞不定麼?”
國王同志不淡定的抽了抽嘴角,摸摸鼻子,這心思就揭過去了。
望月鈺這意思也很直白,話說,其實哀家也沒覬覦這王位,最好你在有生之年直接培養(yǎng)個,她只要坐定哀家的位置就心滿意足了。
這胎安的……以後要說這孩子是個政治白癡,估計也沒人會信。
幾個月後,韋鈺歷經(jīng)幾番艱辛,總算產(chǎn)下一子,母子平安。待產(chǎn)期間。基本整個望京城都沒消停,因爲偉大的國王陛下居然屈尊降貴的跑到鑲金公主府來坐等,這是多大的榮耀?同志們汗顏。
孩子一落地,國王大筆一揮,封:安定王,取名:望月隆生。
各位夫婿心下都明白孩子是誰的,卻又很有默契的隻字不提,個個視如己出。整個公主府都沉浸在新兒誕生的喜悅當中。七夫只得六人,鈺兒面上雖然噙著笑容,心中卻是苦悶的。一個女人生產(chǎn)。孩子的父親卻不在身邊伴著,更可憐她的孩兒,落地後連生父都不得見。
虧得巫羽的良湯妙藥。也虧得花安皇帝意志堅定,竟硬生生撐到鈺兒孩子出生,再傳位於她,封韋欽做攝政王,這才含笑而去。韋欽依然留在花安國打理國務(wù)。風望國王一改與韋欽相近如賓的態(tài)度,開始關(guān)懷備至,韋欽滿心苦澀化作一絲嘲諷。鈺兒出了月子便頒旨,將花安國併入風望。花安子民早就被吹過風,韋欽姐妹花了大半年的時間安排事項,所以這件事也就是一紙詔書的事。
時間過得很快。轉(zhuǎn)眼一年就要過去了。這一年,鈺兒算是嚐盡人間百味。總算她的“小家”還算和樂美滿。
平常只有離幽會鬧鬧脾氣吃個小醋,墨寒老是拿韋鈺選巫羽不管他來說事。巫羽惹急了下個瀉藥癢粉;蘭鶴動不動就耍浪漫、玩嬌媚;就連悶罐子石礪也會跟離幽大打出手……當然,閔睿哼一哼——集體禁聲,誰叫他武功最高呢?所以不管怎樣,倒都是和樂融融。
快過年了,閻烈依舊音訊全無。年三十夜,鈺兒看著離幽屁顛屁顛新做的那張帶轉(zhuǎn)盤的大圓桌子。身邊空出的位置,感慨諸多。這桌子有八條邊,修出八個位置,名副其實的八仙桌。大家都很有默契的把韋鈺右邊的位置空出來。
“吃飯了吃飯了!”莫伊伊小腹微隆,她帶領(lǐng)丫鬟們張羅著,接過閔睿摟在懷中嬉戲的孩子,嘻嘻笑道:“請公主與各位公子歡喜用膳,伊伊先帶小王爺下去玩樂了。”
莫伊伊如今娶了衛(wèi)青,鈺兒賜個院子給他倆,命名“伊伊閣”,兩人總算是終成眷屬。
離幽一如既往的惹事生非中,每見石礪被他刺激得面紅耳赤,墨寒總會冷冰冰的,不時諷刺離幽兩句,每當離幽跑跳如雷的時候,蘭鶴再嬌媚的跑出來和和稀泥,等離幽把刺兒頭轉(zhuǎn)向他了,他又把巫羽給拖下水,巫羽鬱悶了直接掏藥瓶子,墨寒見了鄙視萬分:“老是出這些陰損招數(shù),有本事面對面打一架!”
巫羽傾國傾城的笑道:“你特麼有本事暗殺,怎麼就不準我下毒了?”
……
通常這時候,鈺兒和閔睿都是面帶微笑的邊吃邊看他們耍,貌似兩個家長看著下面一堆孩子打鬧,還不亦樂乎。
吃得差不多了,見大家熱鬧非凡,鈺兒靜靜地退出來,坐在院子的石凳上望星星。年三十,她讓下人們都回去過節(jié),如今院子裡空落落的,就似她現(xiàn)在的心境。
“又想他了?”耳邊一陣瘙癢,鈺兒笑著一縮脖子,轉(zhuǎn)眼對上那雙溫而如玉的星眸。
“怎麼?你吃醋了?”
閔睿笑而不語,只在她身邊坐下,伸出長臂輕輕環(huán)著她。生育過後的鈺兒豐盈了,更有女人味,也成熟許多。
鈺兒輕聲喃道:“我總是告訴自己,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可我沒有辦法不去擔心,也沒有辦法將他忘記。閔睿,怎麼辦?我想了無數(shù)的辦法,也沒有個萬全的,我們能做的就只是這麼被動的等待嗎?”
閔睿輕輕嘆了口氣,說道:“本來想讓你睡個好覺,不想這麼快告訴你的。”
鈺兒心中一咯噔,拉開他的手臂,轉(zhuǎn)身問道:“怎麼了?那老巫婆有什麼動作麼?她終於按捺不住了?她……她把他殺了?”
“沒有,你瞎想什麼呢?”閔睿好笑道:“如今花安有風望庇護,已經(jīng)不是她可以打得了主意的。今日,她親自帶著閻烈上門探訪國王陛下,請求和解。”
“什麼?”鈺兒心中頓時悲喜交加:“這,這是真的?”閔睿不可置否的點點頭,鈺兒眼眶蓄滿喜極的淚水,嬌嗔的捶他一下:“你怎麼現(xiàn)在才告訴我?”
閔睿抓下她的拳頭。颳了刮她的鼻子,說:“告訴你何用,不能見面你不是更難受?”
鈺兒正要回嘴,夜空中傳來一聲宏亮:“我看是你更難受吧?”
二人站起身,閔睿將鈺兒置於身後,警惕的朝聲音方向望去。黑夜中點點閃爍著金光,慢慢走出個英姿颯爽的人來。見到來人,鈺兒瞬間石化,好半天說不出話來。一身藏青色長袍,青澀的下巴剛刮過。利落的裝束卻遮不住面容上的點點憔悴,閻烈挑釁的看著閔睿,嘴角噙著一抹勝利的微笑。他說:“國王已經(jīng)答應(yīng)和解,擇日讓我與鈺兒完婚。兄弟,你還是輸了。”
閔睿面色一沉,沒好氣翻著白眼正要說什麼,屋子裡一羣人跑了出來:“呀!你個碴!你怎麼還活著?!”離幽咋咋呼呼的先跳了起來。
閻烈眉毛一挑。嘲諷道:“你個上不了檯面的,小小偏房在這喧什麼賓,奪什麼主?好沒規(guī)矩。”
“你!你說什麼?!”離幽叫喊著就要上去跟人幹一架,被蘭鶴拉住了,直接拖走。“你拉我?guī)质颤N?他,那個碴。他竟敢侮辱我!看我不收拾他……”聲音漸漸消失在夜空中。
閻烈好笑的看著離幽被拖走,轉(zhuǎn)眼跟其他人相互點點頭算是打招呼,最後視線定格在那個一動不動的人兒身上。慢慢走過去,閔睿好脾氣的讓開,讓兩人有個空間。
“鈺兒,我來了。”大手覆上朝思暮想的臉龐,話語中流瀉出止不住的思念。
“你……你怎麼來了?”鈺兒的淚水不爭氣的滑落。她緊張道:“不要緊麼?你這麼過來沒有危險麼?那老……你母親肯放過你了?”
“是啊,現(xiàn)在正是宮宴的時辰。將軍這麼過來,沒問題麼?”石礪也忍不住擔憂。他一直是真心敬佩這護國大將軍的。
閻烈笑道:“我是偷溜出來的,大概還有一個時辰可以混。”
“一個時辰?才一個時辰……”鈺兒擡手覆上那張遮不住疲憊的俊臉,喃喃說:“可以麼?真的可以?”
閻烈面上帶著笑,眼中滿是寵溺與思念,任由她嬌嫩玉手貼著自己。
“你瘦了……不過還是那麼帥。”韋鈺貪戀的撫摸著那張大臉,又是哭又是笑。
“那就進來吃飯吧,今日可是吃得團圓飯。”說罷,巫羽衣袂飄飄的轉(zhuǎn)身進屋。
“哼,離幽那小子的心思總算沒有白費。”墨寒也冷冷地回自己位置去了。
“是啊!如今將軍也回來了,咱們總算是一家團圓!將軍,快進來吧!”不由分說,搭著閻烈的肩膊就把人圈走了,只留下人家一個不捨的對望。
“哎——”鈺兒都來不及出聲留人,氣惱道:“這呆子!”
閔睿笑道:“咱們也快進去吧。”
喚人加了碗筷,巫羽給閻烈倒了杯酒:“這藥能抑制你身上的毒素不被發(fā)現(xiàn),如今沒有解藥,等你回來再好生解除吧。”
閻烈感動的看著巫羽,點點頭,一飲而盡。
石礪哈哈笑道:“我去把隆生帶過來。”
鈺兒應(yīng)道:“對對,快帶孩子過來給他看看。”
石礪應(yīng)了聲,起身正要離去,閔睿叫道:“等等,這麼久沒見,咱們好好敘敘話,孩子等明日再看也不遲啊。”
“就是,反正他遲早是要嫁過來的,急什麼?”蘭鶴附和道。
“孩子?是你日前生的那個孩子麼?叫隆生?”閻烈問鈺兒。
鈺兒點頭笑道:“嗯,你的孩子。”
“我的?”閻烈眼中放出萬丈光芒。離幽咋呼道:“什麼你的孩子,鈺兒懷孕的時候你在麼?你照顧過麼?鈺兒難產(chǎn)生了三日才生出來,多虧了我孩子才能順利生產(chǎn),那孩子是我的,我的孩子!”
墨寒冷冷地面容上竟然閃現(xiàn)出一抹得意:“那是我們的孩子。”
“謝謝你,離幽。”閻烈眼中滿是感激,“謝謝你們大家照顧鈺兒,照顧隆生。”
離幽一愣,倒不知該接什麼了。這碴,不是該劈過來的嗎?
閻烈轉(zhuǎn)向鈺兒,心疼道:“你受苦了。”
鈺兒笑著搖搖頭,她的視線一直沒離開過他。
“謝什麼謝,鈺兒和隆生又不是你一個人的。”閔睿沒好氣的開言道:“快用膳吧,宮宴上只怕你也吃不上什麼。”
石礪應(yīng)道:“就是,快用膳吧,將軍,這一杯石礪敬你!”
巫羽也舉起杯子,風華絕豔道:“這是團圓酒,大家一齊吧。”
“對!一起來!敬我們閤家團圓!幹!”
“好!閤家團圓閤家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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