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三日後的大婚, 外頭的嬤嬤看著傅婉湘格外緊,不過一柱香的時間便換了一撥人進來伺候了,傅婉湘很是熟稔地吩咐了一遍, 仍舊大大方方地跟黛玉說著話, 只不過話題較方纔卻收斂許多。
“聽說我大婚的衣裳是內務府請了蜀地最好的繡娘趕了半年做出來的, 我再怎麼看著也沒什麼特別的。”傅婉湘指著一旁剛拿過來的厚厚一套大紅婚服不解道:“他們倒是小心'得很, 今兒纔拿過來, 說是怕人看著了,又怕弄髒了,我也是那會子才試了一遍, 難爲她們尺寸把握的剛好,只是多穿了幾件就覺得身上熱哄哄的。”
黛玉瞧了眼衣裳, 布料自然是最好的, 而上頭的繡紋花樣看得出都是繡娘一針一線自己動手縫上去的, 花鳥魚蟲栩栩如生,活靈活現的, 煞是端貴大氣。
“妹妹你不知道吧!明兒可不止光是太子爺這邊熱鬧呢,三皇子和五皇子也是同一日納側妃!我聽說內務府爲我這邊婚事費了不少功夫,三家的佈置要尊貴分明,又得各有特色,還都不能得罪, 我倒是等不及想聽了。”
傅婉湘說的極慢, 一字一句都透出一股子端貴來, 黛玉扭過頭看了眼門口守著的嬤嬤, 傅婉湘就蘸著茶水在桌面上畫了一個很可愛的動物, 指了指門口,微微挑了挑眉頭。
“姑娘, 外頭接林小姐的軟轎到了。”嬤嬤端端正正地行了禮,朝著黛玉溫柔地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傅婉湘拖著繁重的衣裳將黛玉送出二門便不能再走,目送人影全無剛打算進屋子就聽到說她伯母過來了。
三日後的婚事,本該有母親親身陪伴新娘子完成所有禮數的,但是傅婉湘自幼喪母,因此便由她伯母幫她籌備,免得到時候失了儀。
婚禮當日,黛玉只跟著賈敏用過飯便坐在席間與各府的夫人們說話,好不容易得了機會,黛玉便趁機往園子裡逛過來。
“姑娘,咱們還是別走遠了。”雪雁向來謹慎,像今兒這般熱鬧的日子自然更是操著十二分心。
雪雁見黛玉不理會,仍舊往前走就又笑著勸道:“那姑娘略走走再回去也好,那邊爆竹味兒也忒重了,薰的衣裳上香氣都淡了。”
黛玉停下步子看自己今兒這一身繁重的服飾,微微皺了皺眉頭,便伸手提起裙襬往一旁的小溪邊兒過去乘涼。
“咱們就坐在這兒歇會就好。”黛玉笑著看向水中自己的倒影,平常不穿這種喜慶的顏色倒是不覺得,如今換了風格,倒是反而襯得膚白盛雪,雙眸靈動。
雪雁答應著又趕緊扶黛玉起身,然後將帕子鋪在石板上,才讓黛玉坐下,黛玉見雪雁還站著,便硬是拉著雪雁也坐下,“時間過的太快了,我記得當時剛認識湘姐姐的時候,我們還都那麼小,彷彿一眨眼的時間,她已經要嫁人了,我也長大了。”
“姑娘是在擔心那件事兒嗎?”雪雁自以爲最瞭解黛玉的,知道她心裡藏著事,也不說的太通透,反而勸道:“興許姑娘也有姑娘的緣分,只是時機未到呢?”
黛玉見雪雁似乎有話要說的樣子,但是言辭閃爍又不敢肯定,好半晌才笑道:“世人皆如此,何來薄倖人?”
很多事情都不是你想做便能,想說便能說的。黛玉突然覺得,那些穿越劇都是騙人的,怎麼會有人那般隨心所欲便改變了整個朝代?
對於世間而言,她根本微末如草芥,除了知道,其他的都無能爲力。哪怕是能憑一言半語改變一時現狀,卻不能改變整個朝代的規矩。
如果註定要選秀,那喜歡一個人是不是也算是違背了這個朝代的規矩?
黛玉自嘲地想,有多少人因爲各種原因將最愛的人和記憶鎖在了心裡?恐怕整個江山都裝不下吧。
“不過是個路人而已,我何必太多心。”石子輕輕地打破水面平靜,漾開的漣漪慢慢從中央擴大到虛無。
黛玉也不知道怎麼了,驀地就將這句話說了出來,然後輕快地送了一口氣,這才發現雪雁一直望著她,滿臉的不解。
雪雁其實並沒有聽清楚黛玉說了什麼,但是瞧著黛玉神情突然就變了就有點擔心,等見到賈敏恢復如常這才放下心來。
新娘的轎子離開時所有的賓客都在一旁觀禮,也不知道誰喊了一聲,人羣裡開始撒紅箋,裡頭裝著一張小紙上面寫著幾句吉利話,接著賓客便將自己隨身帶的一枚銅錢投進喜甕裡給新人積福。
黛玉和衆小姐一齊過去,順順利利投了銅板才拆開紅箋,見上面寫著:不到寒冬偏遇雪,只緣陌路要逢君。
眼前閃過什麼,黛玉像是被什麼指引著一般轉過身朝著身後的一座石橋看去,那人手執墨畫扇,身穿靛藍長衫,收拾的甚是利落簡單。
南橋一夢兩相知,醉得佳人相顧看。
馮嵐還以爲是自己喝醉了,也毫無顧忌的盯著黛玉看,黛玉看著瞬間便紅了臉,匆匆轉出人羣消失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