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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12.6

在轉了一圈又一圈後, 天色漸暗,不得不分離時,二皇子感慨道:“不知何時還能與皇弟如此暢快的聊天?”

明晟默不作聲, 二皇子自顧望著他, 目光炯炯:“皇弟若是……”他幾乎習慣性的像調戲那些小太監要道:從了他。這時大腦卻轉的飛快, 唯恐他又不快, 改成:“不再對皇兄冷麪, 皇兄定幫助皇弟,皇兄知道皇弟在宮中舉步維艱,皇兄願庇之。”

明晟擡眼, 二皇子望著他的目光癡癡的。

半響,沒有人答話, 二皇子清醒了過來, 他面色有些難看。

明晟卻道:“明日戌時, 皇弟是否能去探望皇兄?皇弟在宮中確實多艱難。”

他眉眼微低垂,聲音依然冰冷, 可是二皇子立刻道:“可,可,可。”

他一連說了三個“可”,喜不勝收。

月上枝頭,戌時的銅壺滴漏中的第一滴水滴入壺中, 發出清亮的聲音。

清陽宮, 早已備好了桌席, 兩杯酒盞一壺酒壺, 燈火搖曳的晃著, 將酒壺酒盞鍍上一層光華,整個宮殿華美如月, 只等那如玉般的男子到來。

月與玉,纔是最相得益彰的。

他想要看到他錦衣華服,站在最美的宮殿裡,因爲這是他應該相配的。

從戌時的第一滴水,到最後一滴水。

終於男子推開了門,他確實一身華服,頭戴白玉冠,清冷孤傲,一如往常,進入這宮殿,更是將他氣質襯托的無二。

二皇子看癡了,直至明晟走到他面前,清亮的聲音傳來:“皇兄。”

他才恍然醒悟,道:“皇弟。”他拿起酒壺,在他坐下的酒盞旁斟酒,脣角笑意然然:“試一試這酒。”

青玉般的手指捏住了酒盞,他擡頭,一飲即盡,然後朗然道:“好酒。”

二皇子一笑:“這是從西域運過來的,皇弟若是喜歡,可以從我這兒多拿幾壇。”

同樣是皇子,一個受盡寵愛,一個被無聞不問。

明晟淡笑了一下,道:“那皇弟就不跟皇兄客氣了。”

幾盞酒下去,兩人都微有些醉意,二皇子握住了明晟的手,他的手非常涼,比這酒還涼,讓他心頭一顫。

他緊緊的握住他的手,急切的看著他的眼,相比他的激動,明晟自知自終都沒有變化,他清冷的眼眸只是稍微擡了擡。

二皇子藉著膽,就將他的手按在心頭,彷彿不吐不快的一骨碌的全部說出:“皇弟一直對皇兄不愛搭理,皇兄心裡難過,可又無可奈何。今日,皇弟如此對皇兄,皇兄甚愉悅,若能如此長久處之,皇兄待皇弟一定竭盡所能,使得宮中無人敢欺負皇弟。”

明晟望了一眼他,他面色微紅,一手撐住額頭,聲音沙啞:“我頭有些疼。”

“可是飲酒過量?”二皇子湊近了他,如此距離,他幾乎能看到他微垂下的睫毛微微顫動,好似午夜精靈劃動過般的痕跡,讓他要屏住呼吸,才能去看那盛世容顏。

明晟微點頭。

二皇子道:“我扶你去榻上休息一會吧。”

牀榻上,明晟的頭微靠在牀沿,此時他的雙眼已經完全閉上,靜謐溫和,如一塊美玉。

二皇子怔怔的看著他,怔怔的……

養心殿,一個人影終於從繁忙的奏章中擡起頭,身後年紀頗大的太監熟稔的上前捏肩,聲音尖尖的:“陛下,您休息會吧。”

康盛帝靠在背椅上,仍由他捏著肩,手裡還拿著一份奏章,眉頭皺的緊緊的。

“陛下,您一直這樣,對身體不好。”老太監的聲音心疼,頓了頓,又道,“陛下,您出去逛逛吧。二皇子不是快要出宮了,這治水也不是一兩天的,少說也要個把月,您定要想了。”

康盛帝睜開眼:“去看看他吧。”

“是。”

老太監拿著一個燈籠,在前面走。

夜晚的宮殿,透出一種別樣的靜謐,康盛帝負著手,慢慢的踱著步。

清陽宮近在咫尺,老太監默默的推開門,康盛帝走進了那如玉般的房子,華美奢侈之極,腳下踩的地板是用玉砌成的。所有的宮殿裡能和皇帝寢宮相比的地方也就這一地方,可見居住在這裡的皇子是多少受寵愛。

清陽宮內,只剩一盞燈明明滅滅的亮著,幾乎也要熄滅。

康盛帝朝裡看了看,珠簾晃動間,隱約看見牀榻有一個人,想來皇子已睡,康盛帝正準備回去,突聽到一聲嚶嚀聲,從內室傳來。

康盛帝敏銳的眼一凜,目光落在了屋內的幾案上,幾案上有兩個酒盞,而酒盞上面並沒有任何脣脂(相當於古代女子的口紅)。

這時,內室裡又傳來一聲嚶嚀聲,在這樣的夜晚,曖昧的氣氛從珠簾的那一室不加掩飾的傳來。

康盛帝面色黑了,因爲他聽的清清楚楚,這是兩個男子的聲音。

“嘩啦!”一聲,珠簾被掀開了。

康盛帝快步走進內室,在觸目到室內的景象時,銳利的眼變成震驚,他不敢置信的退後了一步,才暴怒道:“你們在做什麼?!”

牀榻上,明晟閉著眼,面色酡紅,一動不動,似乎已經熟睡,二皇子正撐在他的上方,他的脣幾乎要貼上他的面頰,粗重的喘氣聲吐到他面頰上,令他微蹙著眉頭躲閃,嘴中發出不舒服的酒後呻|吟聲。

這突來的怒喝聲讓二皇子渾身一顫,他回頭一看,嚇的屁滾尿流的從牀上滾了下來,慌道:“父、父皇……”

牀榻上的人彷彿完全意識到目前的情形,他翻了一個身,頭直接落到了枕頭上,然後鼾聲響起。

“你、你、你!”康盛帝氣的胸膛起伏,一時說不出話來,平時他再荒唐,也不會做出這種事情!

“父皇,父皇……”二皇子頭大如鬥,心亂如麻,只能道出這兩個字。

“宮廷之中,你竟做出如此污穢之事!”康盛帝終於勉強找到自己的聲音,伸出的食指劇烈的顫抖著。

“父皇……”他一連又唸了好幾個父皇,才急急道:“父皇,兒臣知錯。”

父皇一向喜歡他,一定會寬恕他的。

康盛帝怒不可遏,不停的用手指點著跪下的人,又瞟上牀榻上的人,心頭又是一痛,他的容顏太像他的母親,每次他見他,都對他不假辭色。

“把明……”康盛帝頓住,一時間想不起他的名字。

倒是,二皇子長久伴於他身邊,早已熟知他所言所想,立刻跪著走了幾步,去推牀上熟睡的人。

那人彷彿睡得極沉,二皇子推了好幾下,牀榻上的人仍然一動不動,二皇子有些急了,他扳過明晟的身子,因爲動作太猛,他的頭撞在了牀檐邊上,立刻腫了一大塊,而牀榻上的人仍然熟睡著,一動不動。

二皇子心慌不定,沒有多想,康盛帝卻意識到了不對勁,他一把扶起明晟的頭,喊了幾聲,仍沒有聽到迴應,立刻道:“傳御醫!”

他聲音微微顫抖,驀地腦中閃過一個畫面,眼裡溢出無限的痛苦,無奈多少個日夜他想要擺脫,卻一步步在腦中紮根深入,只怕只有去到陰曹地府,他才能向那他虧欠一生的女子道歉。

女子死前,終是絕望,她面容淒冷蒼白,望著他的目光再也不是情深意切,冰冷冷的目光如同一把鋒利的刀紮在他心中,可是他知道他沒有她痛,她淒涼脣瓣微啓:“我可以死,元氏可以滅,但明晟是你的兒子,願你庇護他。”

他看她最後一眼,是她決然的背影,那一個背影,從未在午夜夢迴中出現,他唯恐想起,便再也剋制不住自己了,他惴惴不安,不敢想,也不能想。

而那之後,傳來的是她的死訊。

他的兒子太多,多到失去一個也無所謂的地步,他不願見他,因爲不願想起她。

而他的頭就靠在自己臂膀上,無論怎樣都叫不醒,他恐慌了,害怕了,他不是不愛他,而是太愛了,就不知道怎樣去愛了,他愛他一如愛她。

御醫跑了過來,衣服都沒有穿齊,開著官服,就要行禮,被康盛帝喝道:“快過來看看皇子!”

御醫趕忙搭上明晟的手腕,不過片刻,道:“稟陛下,皇子誤飲了迷香藥,所以導致了昏迷;皇子額頭的傷應該是撞擊所致,敷兩服藥就可,並無大礙。”

“你去拿藥。”康盛帝道。

御醫行了個禮告退。

康盛帝轉頭,雙眼瞇起:“迷香藥?”

二皇子一驚,道:“父皇,兒臣、兒臣絕沒有下藥。”

康盛帝的目光冰冷,甩袖道:“行此等之事,實有違兄友弟恭,你去唐河鎮三個月,好好反省下吧。”

珠簾又是“嘩啦”一聲被掀開,康盛帝走了出來,一直佇立在內室外的老太監低頭,康盛帝不忿道:“把九皇子送回清華宮。”

內室,剩下二皇子一人,他喪氣的跪坐在自己腿上,爲被冤枉,也爲那唐河鎮的三個月,一個錦衣玉食的皇子,在那呆三個月,痛苦啊……

老太監走進了內室,徑自繞過地上跪坐的人,背起了牀榻上昏迷的人。

二皇子拉住了老太監的手,一臉笑容:“蘇公公,父皇真的冤枉我了,您在他身邊多替本皇子美言幾句,本皇子定會找到那個誣陷之人。”他語氣中露出怨恨。

老太監乾涸滄桑的眼睛垂了垂,瞟過二皇子的臉,瘦削凹陷的臉上不茍言笑,嚴肅極了,他冷道:“二皇子想說,自個兒跟陛下說。”

二皇子頓時氣得怔住,瞪圓了眼睛,看著老太監揹著人從宮中離去,恨恨道:死太監,敢不給本皇子好臉色,本皇子登上了皇位,要你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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