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妃心思縝密的掃過面色驚慌失措的惠嬪,原來真是她搞的鬼,竟然暗藏如此心機,真是癡心妄想,承乾宮的佟佳貴妃尚未有所動作,昔日的通房丫鬟竟藏著通天的心思,納蘭一族真是可怕。
溫妃淺笑道,“兩位姐姐,莫要傷心,還是一同前去阿哥所吧,大阿哥年紀還小,許是嘴饞,偷食了不淨的瓜果,才引起嘔吐的,大阿哥吉人天相,定不會有事。”
惠嬪輕咬著脣,清冷答道,“借溫妹妹吉言。”
通嬪略爲憔悴的臉龐上帶著未乾的淚光,如若大阿哥真的是因紅茴香中毒,那可是兇多吉少,豈不是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難道是良貴人察覺到了什麼?
一路上,三人各懷心思,繞過白子門,來到乾清宮東面的阿哥所,這裡便是皇子在六歲開蒙以後一直居住之所,都是南向的院落,採光極好,昭示著皇子們的地位。
阿哥所內,佟佳貴妃頭上帶著金燦的鳳釵,安坐在堂前,榮嬪擺弄著紅豔的指甲,一副事不關己的姿態。
太醫們和宮人們跪落滿地,各個忐忑不安,寂靜無聲。
嵐音在落霜的攙扶下,在惠嬪一行人之後,在一片安寧中踏進了宮門。
微微隆起的小腹,顯出婀娜的身姿,引來陣陣仇視的目光。
惠嬪眼中投過的怒火要燒盡了嵐音,眼神交匯中,嵐音篤定了太皇太后的猜想,果然是她。
嵐音淺淺迴應,恬靜而笑,“惠姐姐,大阿哥到底怎樣了?臣妾聽到消息,好生心急,昨兒在上書房見大阿哥還生龍活虎,太傅還誇獎大阿哥,背書極快,今兒怎麼就病倒了。”
惠嬪聽嵐音一語,鬱結胸前一口惡氣,一旁的通嬪搶在前面,“還不是遭了賊人的惦記。”
一語未落,衆人紛紛看向通嬪。
惠嬪驚出一身冷汗,警示的目光投向通嬪,通嬪用素雅的絹帕掩住了紅脣。
“呦,賊人是誰呀?”佟佳貴妃擡起尊貴的金鞘,撫著頭上的上好的玉絡子。
“臣妾傷心過度,一時失語了。”通嬪小心翼翼的應道。
嵐音笑意盈盈,“通嬪姐姐也是心急大阿哥,還請貴妃姐姐休要責怪。”
佟佳貴妃順水推舟,“既然良貴人都求情了,就罷了吧,通嬪也是皇上身邊的老人兒了,莫讓新人笑話啊。”
嵐音依舊掛著笑意,佟佳貴妃真是厲害,表面上是捧著自己,實際卻是踩落一個,拎著一個,此話語豈不令通嬪恨絕了自己,長春宮與鍾粹宮也將勢不兩立。
通嬪氣而不語,內心充滿了對嵐音的厭惡。
惠嬪怒剜了嵐音幾眼,踏步進入內堂,大阿哥臉色蒼白的躺在牀上。
“額娘。”大阿哥虛弱的喚道,
“到底怎麼了,告訴額娘。”惠嬪傷心的撫著大阿哥的額頭,柔聲講道。
“兒臣渾身無力,頭暈得厲害。”大阿哥重重喘著氣。
“啓稟惠嬪娘娘,大阿哥的脈象和病兆與太子相同,微臣……”李太醫吞吞吐吐。
“放肆,大阿哥怎能患有癇證,又無太子的瘋癲之舉。”惠嬪痛斥。
“娘娘,大阿哥病情輕微,如若稍加時日,唯恐不妙呀。”李太醫拱手而講。
“真是庸醫。”惠嬪怒罵。
“惠姐姐勿要急躁,李太醫可是歷經兩朝,太醫院的翹楚,皇太后可是極爲看重李太醫的醫術。”榮嬪不動聲色的講道。
嵐音望著末位的林太醫,遞過眼神安撫著不要多言。
惠嬪想到儲秀宮中聽到的一切,眼神如寒光般望向榮嬪,“如若大阿哥和太子都患了癇癥,下一個便輪到三阿哥了。”
“你,你休要血口噴人。”榮嬪氣憤的指著惠嬪,惱羞成怒。
“好了。”佟佳貴妃厲語,“還嫌不夠亂套嗎?皇上如今日理萬機,皇祖母年事已高,後宮之中,都不能省些心嗎?”
嚴謹的轉向惠嬪,“惠姐姐,本宮知曉你愛子心切,但咒罵皇子,可是宮中的忌諱,勿要妄語。”
惠嬪毫不在意,無關緊要的應了一聲,便緊握住大阿哥的雙手喊道,“徐太醫何在?”
林太醫向前一步,“回惠嬪娘娘,徐太醫家中喪母,已經告假多日了。”
“大阿哥的身子,一直是徐太醫照料,他最爲清楚,去將徐太醫尋來,再爲大阿哥把脈醫治。”雖然聽聞徐太醫喪母訊息,但惠嬪毫無憐憫之心。
“是。”林太醫得到嵐音投來的眼神後,應聲答道。
嵐音微笑著望著眼前的一切,真相已經漸漸浮出水面,那位徐太醫不正是半年前初見太子高燒不退時,那位年老的太醫嗎?
記得當時崔公公並未給太子用徐太醫的方子,而是一個陌生的小太監連夜送來的湯藥,難道所有的一切便是這徐太醫暗中所做?惠嬪指使?
嵐音與身邊的落霜眼神交流著。
“惠姐姐也勿要傷神了,前幾日本宮去毓慶宮,見那太子在良貴人的照料神采奕奕,哪有癲癇之兆呀,都會慢慢好起來的。”溫妃勸慰,語氣真摯。“都是皇子龍脈,怎能如同辛者庫出身的那些卑微的奴才呢。”
面對溫妃的出言不遜,嵐音笑道,“溫姐姐所言極是,自古便是尊卑有別,長幼有序,貴妃姐姐在此,誰人敢稱本宮二字呢?”
溫妃惱火的盯著嵐音,此人不除,便不是鈕鈷祿家族的子孫。
對面安坐的佟佳貴妃不露聲色的望著少了幾分驕縱的溫妃,還是那般無禮,雖然也長進了收買人心的功夫,但也要能掌控在手中才行,惠嬪可不是宜嬪,納蘭一族在朝中如今可是如日中天,風頭已蓋過了滿朝親貴。
別到頭來被反咬一口才好呀,佟佳貴妃又瞄向嵐音,經過衆多不平之事,她早已不是元宵那夜失落彷徨的良貴人,已經步步奪走了皇上的真心。
真是悲中生喜,也正因爲如此,那小賤人才不似那般猖狂,佟佳貴妃想起德嬪那可憐楚楚的樣子,心生快意。
美豔的榮嬪滿臉不屑的看著惠嬪,老天有眼,日日以生下皇上長子自居,這下好了,總有哭的一天,小人得志,永不能長遠。
小小的阿哥所裡,各宮的嬪妃都暗藏心事,各懷鬼胎,顯現著蕓蕓衆生相,這纔是真實的紫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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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粹宮內,宮燈通明,惠嬪細細講訴著秋曉留下的信函,通嬪緊緊攥著手中的絹帕,纖長的指甲陷入肉中,緊閉的牙關中吐出幽冷的兩字,“榮嬪。”
“妹妹,當年九阿哥年幼,姐姐不應主張將其送去阿哥所呀。”惠嬪悔恨。
“姐姐,小阿哥在鍾粹宮不是仍遭了賊人惦記?此事怎能怪姐姐呢?”通嬪勸慰道,“咱們便從那宮女春意下手,這麼多年,不知道有多少人慘死在春意手中,咱們也是除奸、除害了。”
惠嬪點著頭,心中驚喜,通嬪性子柔弱,緊要關頭總是猶豫不決,如今知道真相也好,至少仇恨可以令人內心強大,永不言敗。
“娘娘,徐太醫到了。”宮人來報。
“快請。”惠嬪惦記大阿哥,心急如焚。
身著官服的徐太醫邁著慌亂的步子,揹著藥箱,跪倒在地,“惠嬪娘娘吉祥,通嬪娘娘吉祥。”
“怎麼樣?”惠嬪站立,憂心忡忡的問道。
“回娘娘,大阿哥果真是中了紅茴香之毒呀。”徐太醫頭上冒著薄汗,悲痛惋惜的講道。
惠嬪驚愕的緩緩坐下,難道是因果報應,還是良貴人的詭計?
“娘娘勿要急躁,微臣聽宮人們講,大阿哥只是服用了幾日的補湯,還好中毒不深,毒在表裡,微臣已經開過方子,待排下毒後,便無礙了。”徐太醫緩緩講道。
“太子服用多年纔出現如此癥兆,大阿哥才服用幾日,怎能中毒,莫非還有旁的不妥?”通嬪沉思疑惑。
“太子年幼,身子微寒,毒性堆積,入在肌理,傾瀉而發,沒有紫河車很難治癒。而大阿哥已漸漸長成,身子溫熱,遇到一絲毒性,而激發全身,但卻不似那般嚴重。”徐太醫解釋道。
“原來如此,真是有勞徐太醫了。”惠嬪吐出胸中的濁氣,安穩著神色,“徐太醫正是守孝之時,本宮會令容若書寫悼詞,以告亡人之靈。”
徐太醫連忙跪倒在地,“謝惠嬪娘娘恩典,微臣沒齒難忘。”納蘭容若是世間少有的才子,能得此墨寶,真是光宗耀祖之事啊。
“徐太醫勿要客套,這麼多年,徐太醫在宮中,一直對本宮忠心耿耿,本宮怎能虧待於你,前幾日還聽大學士唸叨著,原來令郎年少才俊,滿腹經綸,已經高中舉人,即將參加的秋後會試,也是胸有成竹,早晚入得翰林的。”惠嬪不動聲色的盯著徐太醫。
徐太醫心中大喜,怎能不知惠嬪話中的深意,虔誠叩首道,“承蒙大學士掛記,微臣替犬子謝娘娘和大學士隆恩。”
“都是爲朝堂辦事,爲皇上選出棟樑之才,還是令郎自己的本事呀。”惠嬪寒暄了幾句,“御膳房那邊如何了?”
徐太醫低沉的回答,“娘娘放心,曹嬤嬤年老昏花,小冬子每日都是給她服下蒙汗藥後,纔將紅茴香放入補湯中,不會有人知曉。”
通嬪警覺道,“不知大阿哥如今可是誤食?良貴人是不是已經知曉此事了,咱們是不是先停一段,再瞧瞧。”
惠嬪沉思片刻,連連搖頭,“良貴人多半不會知曉此事,否則太子怎能在毓慶宮中躺了多日才稍有好轉,那赫舍裡家都已經尋遍了天下的名醫,若知曉紅茴香一事,恐怕早就找到解藥了。”
惠嬪貪婪的眼神迎著微微晃動的燭光,陰狠的吩咐道,“籌謀多年,如今正是關鍵時刻,定不能功虧一簣,讓小冬子加倍紅茴香的數量,定要讓太子活不到新春元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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