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清伯整個人彷彿掉進了冰窟窿裡,寒意從心頭竄向四肢百骸。
容寧公主是受蠱惑的,薛寒是不得已配合的,這意思六丫頭是西姜王之死的罪魁禍首?
滑天下之大稽!
可那憤怒甚至都無法從心房破芽而出,就被憋死了
這是今上的意思。所謂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他要是敢和今上爭辯,那纔是作大死。
永清伯趴在金磚上,渾身力氣都被抽走了:“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靖平帝眼神冰冷:“你可知現(xiàn)在大夏與西姜邊境起了戰(zhàn)亂,這都是秋蘅他們肆意妄爲引來的。”
爲朝廷惹來這麼大的麻煩,他對容寧也不滿,但容寧畢竟是他的親侄女,且福王這個弟弟素來貼心,自不好責罰太重,暫且禁足在福王府就是。
倘若以後與西姜戰(zhàn)事激烈,到了不得不求和的時候——
其實最好的解決辦法有,用大量金銀和容寧平息西姜人的怒火。但太快這麼做,到底難堪。
曾經(jīng)秋蘅出現(xiàn)在眼前的時候,靖平帝會因爲這個少女的特別而生出幾分欣賞,如今人都不在了,對永清伯可沒有半點情面。
“永清伯。”
“臣,臣在。”永清伯聲音顫抖,心猛地提了起來。
“你身爲一家之主,秋蘅如此當負很大責任,暫打入大理寺獄,待禍亂平息再作處置。”
永清伯猛睜大了眼:“陛下,陛下——”
蒼天無眼,天理何在!秋蘅那死丫頭立功的時候賞賜是她自己的,等闖禍了,蹲大牢是他的。
永清伯氣得一口血噴在了大理寺牢房裡。
靖平帝發(fā)作了永清伯,指指薛全:“你也給朕去大理寺待著去。”
薛全絲毫不敢申辯,老老實實去了大理寺,只是心裡把大半是死了的養(yǎng)子狠狠罵了一頓。
他這是造了什麼孽,別人養(yǎng)兒子傳宗接代,老有所依,他養(yǎng)兒子英年早逝,還把他坑去了大理寺。
他是個宦官啊,犯了事還有內(nèi)侍省,何德何能去大理寺。
這第三封急報因爲帶來了戰(zhàn)事消息,攪動得朝中人心浮動,氣氛緊張。
康郡王回到王府,看到了等著他的凌雲(yún)。
“雲(yún)兒怎麼等在這裡?”
凌雲(yún)臉色有些蒼白:“兒子聽說西邊邊境又來了急報,想知道具體情況。”
康郡王深深看兒子一眼。
雲(yún)兒這是想問秋蘅的消息啊。
“西姜軍進犯了邊城,急報發(fā)出時形勢正緊張……”
“那阿蘅呢?她怎麼樣?”
康郡王猶豫了一下,心知消息早晚傳開,嘆道:“阿蘅與薛寒身陷絕境,一同跳了崖。”
猜測得到證實,儘管早有心理準備,可真的聽到的時候,凌雲(yún)才明白再多的準備都不夠。
山中初遇,道觀讀書,京城重逢……一幕幕從腦海中快速閃過,劇痛毫無防備襲來,天旋地轉(zhuǎn)。
“雲(yún)兒,雲(yún)兒你怎麼了!”
凌雲(yún)眼皮微微顫動要睜開時,耳邊是父母的爭執(zhí)聲。
“王爺明明知道雲(yún)兒把他那個義妹看得重,爲何還直接告訴他秋蘅的死訊?”
“這又不是秘密,瞞不住啊。與其讓雲(yún)兒從別處打聽到,還不如和他說清楚。”
“王爺?shù)故钦f清楚了,把雲(yún)兒刺激得昏迷了!”
“父王、母妃,阿蘅真的死了嗎?”
不會的,阿蘅不會死——凌雲(yún)聽著妹妹的哭聲,努力睜開了眼睛。
“雲(yún)兒,你醒了!”康郡王妃第一個發(fā)現(xiàn)凌雲(yún)醒來,忙在他牀邊坐下,“感覺怎麼樣?有哪裡不舒服嗎?”
“還好。剛剛是頭疾發(fā)作了,現(xiàn)在沒事了。”
康郡王妃別過臉,眼淚掉下來。頭疾不就是最大的事麼,現(xiàn)在都痛到昏迷了,偏偏太醫(yī)束手無策。
“母妃不要擔心。”凌雲(yún)看向康郡王,“父王,今上看過急報,有什麼安排?”
“把永清伯打入了大理寺獄,薛全也關到大理寺去了。”
“永清伯府只關了永清伯嗎?”
康郡王點頭:“暫且如此,他是一家之主。”
一個家族,一家之主都蹲大牢了,這處置已經(jīng)不輕了。
凌雲(yún)一聽只有永清伯,放鬆了些。
阿蘅在意的人中想來沒有永清伯,暫時先不必爲此奔走了。
“雲(yún)兒,你要放寬心。你要有什麼事,叫母妃怎麼辦?”
“兒子知道了。”
“那你好好休息。”康郡王妃向康郡王和嘉宜縣主使了個眼色,一同出去。
沒過多久,門簾外傳來嘉宜縣主的聲音:“大哥,我可以進來嗎?”
“進來吧。”
嘉宜縣主紅著眼睛走進來,吧嗒吧嗒掉眼淚。
凌雲(yún)眼神溫和看著妹妹:“嘉宜在爲阿蘅擔心嗎?”
“大哥,阿蘅真的像急報上說的那樣跳崖而亡嗎?”
“不會的。”
嘉宜縣主擦擦眼淚:“大哥爲何這麼說?”
“阿蘅是我見過最有生命力的人,我相信她吉人自有天相。”
嘉宜縣主含淚問:“大哥,你就憑感覺嗎?”
凌雲(yún)滯了滯,無奈問:“嘉宜不相信大哥的直覺嗎?”
嘉宜縣主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從心回答:“不太信。”
這不是自欺欺人嗎?
這麼一想,嘉宜縣主又哭了。
永清伯府自永清伯被帶走就人心惶惶,等接到永清伯被打入大牢的信兒,一下子炸了鍋。
“老夫人,老伯爺不會有事吧?”
“母親,父親下了大獄,咱們該怎麼打算?”
秋三老爺哭著就往外走。
老夫人喝問:“老三,你要幹什麼去?”
“我回去收拾包袱,去找蘅兒。”
老夫人嘴角狠狠一抽,罵道:“你少給我添亂。蘅兒在西姜墜崖,倘若人無事,一定會回來。倘若……倘若有事,你怎麼找?你一進西姜就被人家弄死了!”
“那什麼都不做嗎?”
老夫人閉閉眼,沉聲道:“這種時候多做多錯,就等著吧。”
秋大老爺問:“父親那邊呢?”
老夫人瞥長子一眼,淡淡道:“你要想探監(jiān)就去,我不攔著。”
如果今上對永清伯府的責罰只是讓那老東西蹲大牢,她甚至覺得挺好。
就是蘅兒——想想秋蘅,老夫人心中發(fā)悶。
六丫頭去一趟西姜,剋死了西姜王,西姜公主,西姜王子,按說就不該克她自己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