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香和瑩露見了,也都跟著雙雙拜下,齊齊向皇上施禮問安,桂珍的貼身的丫鬟妞妞也跟著下拜。
皇上見此桂珍非白天見到的那個,心念一轉(zhuǎn),已猜出了幾分,遂擺手叫都起來平身吧!
桂珍和凝香拘在地上,互相顧盼了一眼,哪兒敢輕易起來。瑩露此時由於害怕,身子微微顫慄,脊背上早都滲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凝香見她們?nèi)绱耍嗍菦]敢獨自起來。
桂珍頓了頓,終將心一橫,額首說道:“臣女有罪,請皇上降罪!”
皇上叫擡起頭來說話,後指著桂珍問道:“原來你纔是真正的桂珍?”桂珍撅著嘴巴,肯定地點了點頭。
皇上又指著瑩露問道:“那你又是誰了?朕可記得你纔是白日殿選時,自稱桂珍的呀!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瑩露身在市井,平時見官的機會都極少,更別說見龍顏一面了,白天殿選時已嚇得夠嗆,此時冒名頂替一事被揭穿,早嚇得渾身慄抖,哆嗦的連嘴巴都張不開了,哪裡還能解釋得出來。而桂珍到是一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樣子,三下五除二地便將事情的講過原原本本地講述了一遍,末了還加了一句:“此事都是臣女一個人的主意,既無他人背後指使,更無幫兇,瑩露其實是被逼無奈的,皇上要殺要剮都朝著桂珍來好了!”
瑩露見桂珍如此仗義,反倒突然來了勇氣,見她跪著行到桂珍身邊,挺身說道:“皇上!此事並非桂珍小姐一人所爲,民女也有不對的地方,若非我一時見錢眼開,也不會答應桂珍小姐的請求,請皇上不要只降罪她一人,民女願與桂珍小姐一併分擔罪責。”
一旁的陳四桓見此情形,早就坐不住了,急得連忙起身也跟著跪在女兒身旁磕頭苦苦求情,說得無非都是自己平日管教不嚴,女兒年少無知,一時魯莽鑄成大錯之類的話。
皇上瞟了一眼梅兒,低聲自語說道:“果真是一出好戲!”
梅兒見皇上這麼說,知道並無怪罪之意,也就放心了。
桂珍和瑩露嘰嘰喳喳地爭著請罪,皇上看了非但沒怪罪,反覺得是一件挺有趣的事兒,於是擺手喝止道:“行啦!行啦!你們都不要爭了,朕恕你們無罪便是,跪了這麼久,還不起來平身?!”
冒名頂替之罪,說大了可是欺君,原本還抱著必死之心的桂珍和瑩露,見皇上如此輕描淡寫地說不追究了,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還都愣在那裡,一時沒緩過神兒來。梅兒見狀,在皇上身後急得直朝她們擠眼睛,示意她們還不趕快謝恩起來,可她們卻沒看到。
皇上呷了口茶後放下,見她們還沒起來,將眼一瞪,佯裝兇道:“怎的還不平身?難道還非讓朕給你們倆擬個罪名不成嗎?”
桂珍等人見皇上如此,這才如卸重負般微笑著叩首謝恩起身立在一旁,其中瑩露最是如釋重負,大有在鬼門關(guān)走了一遭的感覺,陳四桓也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拱手謝恩,後擦了把額上的冷汗,重
又坐了回去。
皇上對陳四桓說道:“朕此次夜訪,除了想與你敘敘舊之外,還想告訴你一聲,朕想把你從南方調(diào)回京來,擔任任文華殿內(nèi)閣大學士兼太傅一職,來輔導朕三子啓時的學業(yè),此子可不怎麼好教導,老師可要事先有個心理準備呀!”
陳四桓起身拱手應聲接旨,道:“臣必當盡心竭力,不負皇上厚望!”
皇上擡眼看了看桂珍,又道:“還有一事,知道朕爲什麼白日裡沒留你女兒的牌子嗎?”
陳四桓道:“這個!臣愚鈍,請皇上明示!”
皇上頓了頓,直言道:“朕有心想收你的女兒爲義女,不知你意下如何呀?”
陳四桓聞聽真是受寵若驚,連忙起身施禮,眉開眼笑道:“皇上要收臣的女兒爲義女,那可是臣真是求之不得的大好事啊!這還有什麼好商量的,全憑皇上的恩典就是。”
桂珍起初心裡還在猶豫,可這既是皇上的意思,父親又很高興,自己才死裡逃生,哪兒還敢說半個不字。
皇上笑道:“如此甚好,那朕就先封桂珍做思落公主,還要再賜給她一個封號,方纔見你院中的桂樹長勢不錯,恰巧桂珍名字中也有一個‘桂’字,此時又見皓月當空,就擬個‘月桂’二字如何?”
桂珍聽皇上封自己叫做‘月桂公主’,這才覺得有趣,臉上情不自禁地浮現(xiàn)出喜悅來。
“月桂公主!甚好!甚好!謝主隆恩!”陳四桓說著忙拉過女兒,一齊跪下叩首感謝皇上的恩典。
桂珍雖不願做皇上的妃子,可眼下平白做了個皇家公主卻是蠻新鮮好玩的事兒,可她還是有些擔心怕被困在宮中失去自由,忍不住問道:“那以後臣女以後是不是就得叫您父皇了,那要不要長年住在宮裡頭呢?”
皇上看出她這是不想受到宮規(guī)拘束,思量一下,道:“你是朕收的義女,自然要領(lǐng)受公主的份利,按說是要住在宮裡頭的,可朕又怎麼忍心拆散你們父女的恩情呢,不如這樣吧!朕破例特許你不必常駐在宮中,可憑公主金牌隨意出入後宮,只每月初一和十五兩日必入宮來給朕與太后請安,這樣你總滿意了吧?!”
桂珍聞聽此言,自然是高興地想跳起來,於是又拍手歡喜著謝了一次聖恩。
此事至此告一段落後,皇上轉(zhuǎn)面看著凝香,笑問道:“若朕沒記差的話,你的名字應是叫做穆玲瓏的吧?你怎的會在這裡?”
凝香忽見皇上問起自己,忙上前一步,溫婉地淺施了一禮,含羞道:“皇上真是好記性,在下正是新晉秀女穆玲瓏,只因妾身在京舉目無親,幸得桂珍小姐好心收留,這才叫妾身有了棲身之所。”
凝香私下與桂珍、瑩露還以姊妹相稱,可因是入選秀女,從皇上那頭兒論,卻大了她們一輩。
皇上釋然道:“哦!原來如此,那這可是你父親逸懷的不是了,這老遠的路途,你一個姑娘家,怎麼也不派個丫鬟服侍著?”
凝香額首答道:“回皇上的話,只因近年家父經(jīng)營的香料生意欠佳,府上僕役遣散,又正趕上姊姊病重,妾身這才孤身入京的,總之是一言難盡啊!”說著眼圈一紅。
“你父親現(xiàn)在的官職是——?”皇上問。
凝香答道:“家父現(xiàn)任松陽縣知縣。”
皇上聽了眉頭一凜,道:“哦!都這些年了,怎麼還是個七品,官階確實低了些呀!這樣吧!不如調(diào)來京中任職,這樣晉升的機會也多一些!”言罷轉(zhuǎn)面對身後的裴公公吩咐道:“此事你替朕想著,回宮即刻就著手去辦。”裴公公應聲稱是。
凝香聽了不禁大喜,忙跪下叩首連聲稱謝主隆恩。
皇上見事已辦妥,擡頭向外看看天色,見月牙而已不知何時爬上了樹梢,雖不明朗,但也別有一番情調(diào),後又說了兩句閒話,便起身說要回宮去了,於是陳府人一直恭送聖駕到宅門外去看著上轎。臨別時,梅兒朝凝香擺了擺手,說改日得空便來敘話。
文中提到的“思落公主”是爲皇室公主中的一個級別名稱。正一品至從七品分別是:定國、固倫、和碩、和孝、和寧、和貞、多羅、長平、長樂、雅興、安寧、端康、思落。桂珍此時還處在最低的一個級別。
長話短說,兩日後,桂珍被皇上派人用八擡大轎接入宮中,在教引姑姑的引領(lǐng)下,換上公主的禮儀服制,依次向皇室宗親們行了認親大禮。認親儀式紛繁而又複雜,其實說白了,無非就是按照長幼尊卑順序,一一向太后、太妃、皇后、嬪妃等親眷們行跪安叩拜大禮而已,說著簡單,單是磕頭這一項就讓桂珍累得腰痠腿疼、頭昏眼花,這期間還要接受皇親尊長們給她的賞賜和訓導。
繁瑣的儀式從早到晚折騰了整整一天,直至二更宴席散盡後方才結(jié)束,當晚,公主留宿在皇上給她安排好的竹香館中,即當年梅兒和承漢承玉皇家兄弟初次相遇不遠的地方,也就是從那一晚起,桂珍小姐的稱呼,便名正言順的成了月桂公主。
但凡宮裡見過月桂公主的人,私下裡無不都議論著,皇上新認的這位公主,不但容貌醜陋,別處也找不到什麼惹人喜愛的地方,可爲何皇上卻偏偏對她青眼有加呢?甚至那份兒喜歡已遠遠超過了還在宮外的皇子啓隆,啓隆皇子那可真稱得上是人中龍鳳般啊!比這位公主強上百倍呢!至於其中原因,前文已有詳述,此處不再重複筆墨了。
宮裡頭花團錦簇、富麗堂皇,可月桂還是喜歡呆在宮外感覺自在無拘,這也難怪,她纔不過十四歲,還是個貪玩的年紀,怎麼能受得了宮裡頭繁雜規(guī)矩的束縛呢!別的皇子、公主都必須留在宮中,不得擅自出去,可皇上單單放任月桂公主拿著他賜的金牌自由出入,這還不算,皇上明知道她不喜歡留在宮中,可還是給她尋了個頂好的住處,那便是位於御花園堆秀山下,四景園中的“竹香館”,還另派了兩個宮女日夜守著,至於公主什麼時候能搬進去住,怕是遙遙無期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