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用手擺弄著綰臂雙金環“沙沙”作響,如此低頭尋思了好一會兒,終於說道:“看來也只能這樣了,附耳過來!”於是,太后向賢妃耳語了好一會兒,賢妃聽了連連點頭,面色逐漸轉憂爲喜。
而後,太后叫鄭姑姑替自己草擬了一份懿旨,讓賢妃帶了回去。賢妃接過手中,連連致謝,後歡天喜地的回去延福宮,馬上吩咐人立刻多準備些棉被、焦炭等越冬之物打包裝車,一面叫丫鬟吉兒速速去延禧宮,讓那邊的蕓鵑、蕓鵲也多拾掇一些凝香自個兒的穿戴用品等物速速送來,待一切準備妥當,都集中裝在車上,親自押送去了冷宮。
梅兒逃離後宮那晚,蕙芷連夜趕去太醫院告訴媱兒說,凝香爲救瑩露惹惱了聖駕,如今身陷冷宮性命岌岌可危,望她儘早看望,而梅兒則因私闖冷宮遭到妖僧誣陷,不得已被迫逃離紫奧城遠走避禍去了。
媱兒當時正在照料小皇子,當聽到這兩個大不幸的消息,萬分驚愕,次日天還沒亮,就早早起來,帶足了醫藥,叫上兩個醫女去看望了凝香主婢。
當她們趕到了冷宮門前,看守韓槐聽說媱兒要進去看望穆氏凝香時,一個勁兒地橫加阻攔,即便說是皇上答應過的,也非要看到證據才行。媱兒費盡脣舌,實在無法只得叫同來的醫女跑去養心殿請命,這下可耽誤了好些功夫,好在當值的小秋子心地善良,十分同情梅兒和凝香的遭遇,正好也知道皇上是答應過讓媱兒可以去冷宮給凝香醫治的,於是也沒請示皇上就及時趕去幫媱兒解了圍。韓槐見阻攔不了這才放行。
當媱兒找到凝香時,她們主婢由於驚嚇、飢寒、傷痛折磨已是奄奄一息,慘狀不忍直視,如果媱兒再遲來一步,後果真是不堪設想,如此,凝香主婢總算是死裡逃生,起碼暫時性命得到了保全。
這會子,媱兒又攜醫藥趕來冷宮探望病情,可是韓槐早已得到皇后的密令,讓其千方百計阻撓媱兒救治凝香,因此他故意躲起來,讓手下拖延刁難,就在媱兒和她們吵吵嚷嚷時,忽見一行人徐徐到來,爲首一個八擡鳳轎,後面跟了兩輛滿載物資的騾車,衆人遠遠見了,都是面面相覷,不知來者是。
一直躲在僻靜處的韓槐扒眼瞧見了,也不得不出來看看是怎麼回事。媱兒見他現身,氣得指著他的鼻子問到底上哪去了?韓槐隨口賠笑說:“御醫大人實在對不住,卑職這幾天肚子不舒服,剛剛方便去了?!?
待轎子臨近停穩落下,見是賢妃娘娘款款走了下來,衆人見了,忙都行下大禮問安。
不等韓槐起來詢問賢妃娘娘來意,就見丫頭吉兒上前展開手中卷軸,朗道:“太后懿旨,衆守衛聽真?!表n槐與衆看守聽了忙都跪下恭聽。
吉兒宣讀道:“太后懿旨:延禧宮安氏,行爲不檢,觸犯龍威,被聖上責令打入冷宮閉關思過,太后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特追罰其抄錄《地藏菩薩本願經》、《女則》、《女馴》與《大
夏後宮宮規》等訓誡之書若干卷百遍,每月初由賢妃娘娘來此收繳勘驗,特此懲戒,望能淨其心性!有所悔悟!欽此!”
衆看守聽了,齊齊叩首高呼道:“奴才謹遵太后懿旨!”
吉兒朗讀完,將懿旨在韓槐眼前晃了一下,後捲起來收好,指著後面的車輛道:“車上都是供其抄錄經書用的物件,大人要不是查驗一下!”
韓槐邊應和著,邊用鼠目掃了一眼那份懿旨,見確認是慈寧宮下發的沒錯,哪裡還敢阻撓,忙陪上笑臉,卑躬屈膝,連連擺手道:“不必了!不必了!請賢妃娘娘帶人直接進去便是,要不要奴才們幫著搭把手?”
吉兒擺手道:“可不敢勞您的大駕,我們自己帶的人已經足夠了,就不勞煩諸位了,請開門讓我們進去?!?
韓槐聽了忙叫人開去解鎖開門,這當下,吉兒又補充道:“對了,還有一句,太后吩咐我們娘娘每月都要定期按時來查驗收取穆氏所抄錄的經書手卷是否合格,這在懿旨中也有提到,太后的旨意咱們可不敢違背,以後每月來時,還請大人能行個方便?!?
韓槐賠笑道:“那是,那是,奴才怎麼敢違抗太后的懿旨呢,賢妃娘娘只管來便是,奴才們隨時恭候著就是。”說話間,兩扇大門已經打開,韓槐讓開恭請賢妃等人進去。
媱兒見了,忙將吉兒叫住,說她也是來看凝香的,被侍衛攔著刁難,請賢妃說兩句話,好叫他們不要橫加阻撓。
吉兒轉身和賢妃一說,賢妃自然樂意幫這個忙,可韓槐仍舊仗著有皇后撐腰冥頑不靈,說自己是職責所在,實在不敢隨意放行,正在這時,忽聽人趕來道:“大膽奴才,連皇上的口諭也敢違抗麼?”
衆人尋聲看去,見是裴公公與小秋子趕來,裴公公見了韓槐,指著他的鼻子怒叱道:“混賬東西,皇上前兒個在延禧宮時就當衆說了,穆氏雖被關在冷宮,可感念其才爲皇家誕育了一位皇子,因此準予讓太醫隨時過來診治,你這個奴才怎麼敢橫加阻撓?還要證據,要不要皇上親口來告訴你呀,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韓槐聽了早嚇得魂不附體,忙跪在地上,磕頭如雞叨碎米一般,顫聲道:“奴才罪該萬死,只因確實未得到皇上的口諭,這纔不敢輕易放太醫進去的,既然裴公公您都說了,那還有什麼好懷疑的,媱兒太醫,方纔實在對不住您了,請趕快也隨賢妃娘娘往裡請吧!”
媱兒狠狠啐了他一口,忙也跟著衆人一道進去。
原來小秋子回去將媱兒去冷宮受到刁難一事同他師父裴公公說了,裴公公平時一向對梅兒一干姊妹交好,聽說韓槐膽敢這樣,氣得便特意來了一趟,也巧正好趕在節骨眼上,真是解決了大問題,從此韓槐再也不敢阻撓了。
韓槐看著一干人等,都魚貫進入冷宮裡頭後,這纔敢從地上爬起來,邊拍打著膝上的灰塵,邊嘟囔道:“這可真是怪了,自看守冷宮這麼多年,還沒
見過哪位嬪妃被廢黜進來,還有這麼多人來照看的!不成,我得把這件事兒,告訴給皇后娘娘去?!彼蚨ㄖ饕忉幔愿朗窒抡湛粗?,自己則顛顛跑向景仁宮彙報去了。
凝香和瑩露此時還在梅兒那晚臨時爲她們找的那間破屋裡,雖得到媱兒的臨時救治,但憂傷、傷痛種種負面情緒還縈繞在心頭,二人蜷縮在冰涼的被窩裡,真是飢腸轆轆好不可憐。
一連兩晚,凝香都睡得很不踏實,噩夢一個接著一個不說,還總覺得有人在暗地裡窺視她們,以至於風雪已畢、天光大亮了,身子還是沉沉的,連起牀的力氣也沒有,身旁沉睡著的丫頭瑩露,更因渾身傷痛,比凝香還不好,真是一對難主難婢。
這時,忽聽許多細碎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凝香以爲又是冷宮裡的廢妃過來與自己爲難,嚇得趕忙抓起梅兒留給她的紫青寶劍緊握在手,眼睛惶恐不安地盯著門口。
“瓏妹妹!瓏小主!瑩露姊姊!你們在哪裡?"
聽到這樣的呼喚,凝香總算鬆了口氣,知道是媱兒又來探望自己了,可聽聲音又好似並不是她,還有很多旁人,想必同媱兒在一起的,一定沒有惡意,於是盡力大聲朝外應答道:“是誰來了!我們在這裡呢!”
耳尖的吉兒聽到凝香的迴應聲,忙招呼衆人一塊兒尋到破屋裡來,當她們第一眼看到凝香主婢容顏憔悴、衣衫襤褸地依偎在牀上瑟瑟發抖的慘狀時,都幾乎落下淚來。
丫鬟吉兒到是個性情中人,忍不住第一個跑過去伏在凝香跟前噓寒問暖的,那份真摯的關切之情實屬難得。其實凝香和她並沒有多少交情,見她尚且如此,就知道她主子賢妃也必定是個可以信賴託心之人。
媱兒也快步過去查看她們的病情傷勢,經診脈發覺凝香仍是產後體虛之癥,比前日已稍好了些,到沒什麼太大妨礙,想必再悉心調理半月當可恢復,到是她的侍女瑩露外傷著實不輕,頭上、後背尤其嚴重,雖之前已經救治過,但因天寒傷口已經開始有些化膿,比之前日還有惡化,媱兒看罷隨即趕忙換藥,重新敷上藥膏包好,並讓醫女快熬湯藥,以備待會服食。
瑩露昏昏沉沉地吃痛醒來,見到這許多人,先是一愣,後才明白是怎麼回事,忙含淚向賢妃和媱兒問禮道安。
賢妃第一次來冷宮,一路上早被看到的荒涼所震撼,此時也顧不得身份貴重了,過來俯身詢問媱兒,她們主婢要不要緊?
媱兒一面帶人忙活著一面回說,娘娘放心,好在咱們來的及時,現在看來她們主婢雖還很重,但都沒有性命之憂,只是瑩露外傷太重,大冬天加上這惡劣的環境,真是極其不利康復,即便勉強治癒,也難免會留下難看的疤痕和後遺癥。
瑩露聽了苦苦一笑,自嘲道:“反正我也不嫁人,有些疤痕又算得了什麼!早死晚死都是死,活著就是要受罪的?!闭f完又想起小祥子來,忍不住又是鼻涕一把淚一把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