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勳聽得這個聲音不覺心中一喜,果然來人馳到近前,看到南宮勳也是難以掩飾的喜悅之色。
只見來人一身紫紅錦袍,因著馳來得急,帽子上的銀白色狐貍毛隨風微飄,在這一紅一銀的色彩映照之下,來人更顯得面如圓月,神態俊朗,一雙眼睛如天空璀璨的星星一般十分耀眼,而那一雙眼睛中的笑意會讓人看了心中一暖。
櫻漓也高興得叫道:“二哥,你如何尋到這裡的?”
原來這來人正是櫻漓的二哥商子喬。商子喬雖然出生在王府世家,但自幼對功名利祿甚不上心,卻偏偏對遊樂之事最感興趣。剛開始庸利王還時常恨鐵不成鋼地管教他,但最後看商子喬實在不是這塊料,便也放棄了,從那時起,商子喬倒落得清閒,成了一個逍遙的公子哥。
商子喬翻身下馬,身後的小廝便將馬牽走,站在了遠處。商子喬一邊哈著手,一便擠著坐在了商子常的身邊,將手在火堆上烤了烤,商子常看著這個頑劣的弟弟不覺搖了搖頭。
南宮勳將手中的野兔交給商子喬的隨行小廝去剝皮去毛,便笑道:“剛剛狩獵之時又看不到你,吃東西的時候你卻來了。”
商子喬笑聲朗朗道:“有你在還用我出手嗎?”
南宮勳便挨著商子喬坐下,櫻漓看到二哥來了,心中也很歡喜,問道:“二哥,這半日你去了哪裡?怎麼一直沒見你?”
商子喬神色有些不自在,南宮勳看到心下一笑道:“子喬兄對於狩獵最是感興趣,今天下午卻沒出現,那除了佳人有約還有什麼解釋呢?”
櫻漓聽了臉色一紅,南宮勳看著櫻漓在火光映照下嬌美的容顏不禁神情一呆,竟似看得癡了。
商子喬看著二人的神態脣邊帶笑,本想戲謔幾句,但一看商子常不佳的神色便適時住了口。
這時小廝也手腳麻利地將兩隻兔子切開插在了較粗的樹枝之上,南宮勳拿來便在火上烤。
赤紅的火焰烤在鮮紅的兔子肉上劈啪作響,很快兔子肉便香氣四溢了。
很快兔子肉烤出的油便滴在火上,兔子肉本來油就很少,所以現在更是肉質緊縮,外焦裡嫩。
商子常道:“有了肉就可惜沒有酒了。”
商子喬笑道:“有我商子喬的地方會沒有酒嗎?”說罷便一擺手,隨行小廝便將一個酒囊遞到他的手上。
幾人輪著飲了酒,辛辣的酒便混合著肉的香氣進入體內,剛剛的寒冷被盡數驅散,而南宮勳已一天沒有進食,此時有酒有肉,這一天對於自己來說似乎特別漫長,但此時,櫻漓在側,心中安逸至極,幾乎希望時間就停在此刻。
酒肉下肚,商子常冷俊的臉色也有所緩和,他回憶道:“還記得年少時,我們一起練習騎射技藝,每次都將自己的戰利品放在火上烤。”
櫻漓吃吃一笑道:“是啊,那時二哥平時不見人影,也總是在我們將火架起,準備烤肉的時候纔到。”
商子喬聽了不好意思地解釋道:“我那是爲了幫你們準備酒菜才晚的。”
南宮勳聽了笑道:“多虧了你的酒,那次我們大醉,庸利王暴怒,你和大哥都被打得一個月沒有下牀。”
商子常聽了南宮勳口中的“大哥”心下一動,年少時光再難追憶,他們四人雖然還是坐在這裡烤著火,吃著肉,喝著酒,但他們卻是再也回不去了。又想到自己被貶瀧洲,心下更是悽苦,便只悶頭喝酒,不再說話。
商子喬卻是個最耐不住寂寞的,毋自聒噪個沒完,南宮勳和櫻漓雖然相隔而坐,剛剛的一幕依然在心內激盪不休。
冬夜最是寒冷,幾人也不敢多坐,將兩隻兔子肉分著吃了,將酒囊中的酒喝個精光,便熄滅了火堆,上了各自的馬。
這短暫的見面讓櫻漓心中甜蜜,可離別在即,下次再見南宮勳又不知何時了,心下便又十分黯然,再加上這山中積雪未滑,雖然吃了些肉喝了些酒,也無法驅盡寒冷,臉色不免就有些發白。
南宮勳看了不免擔心,雖然商子常在近側,卻也把心一橫,將櫻漓拉到自己馬上,櫻漓臉上一瞬錯愕,但轉瞬便被驚喜代替,蒼白的臉上不免又多了一摸紅暈,看上去嬌美異常。
商子常剛欲說話,商子喬卻打馬上前,將櫻漓的棗紅馬交到自己小廝的手上。之後回首對商子常說道:“大哥我們來場騎術比試如何,看誰先馳回王府就勝,彩頭嘛就是我□□的汗血寶馬如何?”
商子常如何不知他是何意,便無奈一笑道:“那你可要仔細你的汗血寶馬明日的主人是誰了!”說罷也不再回頭,便飛馳而去。
商子喬本來是想爲南宮勳解圍,可現在看商子常快馬奔馳而去,好勝之心頓起,對著商子常的背影喊道:“想贏走的我的汗血寶馬可沒那麼容易!”說罷便也一揚鞭絕塵而去。
南宮勳與櫻漓相視一笑,便也輕夾馬肚,緩緩地踱開了。
櫻漓只覺得此時是如此的幸福,剛剛的寒冷在南宮勳的懷抱之中再也感覺不到了。雖然櫻漓是一個爽朗豪放的性格,但此時也不禁羞紅一張俏臉,任由南宮勳的溫暖將自己包圍,再不能言了。
南宮勳一向謹慎剋制,但每次到了櫻漓面前卻總是無法左右自己的行爲。
他將額頭輕觸著櫻漓的散發著淡淡香氣的滿頭秀髮,柔聲說道:“還冷嗎?”
櫻漓心中已是小鹿亂撞還如何能言,便只輕輕地搖了搖頭。
南宮勳自然知道今日自己的行爲已有悖常規,但在他寒冷的人生當中,卻是如此需要櫻漓帶給他的力量!
南宮勳不覺將自己懷中的人兒擁緊,兩人再不言語,便任由馬兒緩慢地在這冬夜中踱著步。
就在這兩人享受著這美好安寧之刻,突然不合時宜地響起一聲驚呼:“救命啊!”
因著這冬夜甚是寒冷,所以大街上更顯寂寥,早早就沒有一個人影了,所以這聲驚呼顯得更是淒厲。
南宮勳微皺眉頭,微微收緊了手中的繮繩,他們便隱在了暗處。
只見當先一個男人踉蹌地奔來,手中緊抓著一個布包袱,看來他已跑得十分疲憊,雙腿幾乎都軟了,所以每跑幾步便摔在地上,一邊回頭驚恐地向身後張望一邊用殘存的力量開口呼救。
而離他不遠處卻是五個兇神惡煞的壯漢,他們面露獰笑也不對前面一人緊追不放,就像在玩一場貓抓老鼠的遊戲一般。
對於這種事南宮勳本不欲管,可一直在自己懷中的櫻漓卻大喝一聲,還在南宮勳錯愕之際,便飛身到了前面那人的身側。
前面一人本來已經絕望至極,忽看一瀟灑飄逸的女俠出現在自己身側,便連連哀求道:“女俠救我!這夥強盜要搶我的銀子!”
幾名大漢看到不知從何處飛來一人影,本來怒極,但一看卻是個長相標緻的小娘子,便□□道:“女俠饒命啊!”一邊說著一邊向著櫻漓身邊而去。
卻不知這櫻漓雖是一名女子,因自幼與自己的兩名哥哥和南宮勳一同習武,武藝自然了得,一名壯漢剛到近前,還沒碰觸到櫻漓,卻看櫻漓飛起一腳,便將這名大漢踢出了五步之外。
其他三人一看自己的同伴沒有得到好處,便眼神微一示意,一同向櫻漓攻來。
這三人身形剛剛移動,卻不知從哪裡飄來一句話“你們找死!”,三人只覺得這話似從地獄傳來一般,聽了讓人不禁毛骨悚然。
只見一條黑影閃現,這三人還未看到來人身形,只感覺一陣勁風襲面而來,眼看著這三人就要命斃於此,就在這電石火光之刻,櫻漓呼道:“勳哥哥,莫要傷他們性命!”
南宮勳聽了這話才適時收勢,這三個人才算保得了這條命。
這三人這纔看到一面容冷俊之人站在自己面前,此人身形俊逸,可週身散發出的寒氣卻讓這三人不免一陣顫抖,再不敢看向這人了。
他們一邊跪下磕頭一邊道:“謝女俠饒命!”
一直被追趕的人看到這一幕也不免跪在地上,心下駭然道:今日若不是遇到這女俠和那位神人一般的人物,自己不僅錢財被搶,恐怕連這條命也難以保全!
櫻漓將狩獵所用的繩索扔在地上對著此人說道:“你去用繩索將這三人合著綁了。”
這三人不敢抵抗,便乖乖被綁了。
南宮勳詢問道:“你要如何處置這三人?”
櫻漓道:“我將他們帶回府中,明日便要將他們交給官差處置。”
南宮勳微微一笑,說道:“咱們也不用將他們帶回去那麼麻煩。”說罷,輕輕揮手,這三人還未來得及急呼出聲,便紛紛倒向了一旁。
櫻漓驚奇道:“勳哥哥這點穴的絕技又是從何處習得的?”
南宮勳笑道:“這點穴的絕技與你女俠的風範在一起卻是真真的不值一提了!”
櫻漓嬌嗔一笑,又恢復了小女兒的神色。
南宮勳對著毋自跪在地上那人道:“你去家中取幾牀棉被將他們包裹上,切莫將他們凍死。”
那人卻並未動,只遲疑地望著南宮勳。
南宮勳看他深夜至此還懷抱著銀兩在外趕路,心中便知又異,也不開口詢問,只是自懷中掏出一錠銀子道:“你且去客棧買幾牀棉被來,將他們三人裹起,剩下的銀兩你就去投棧吧。”
這人獲此活命大恩,看南宮勳又要給自己銀兩,卻怎的都不肯要。只坦言說道:“小人本名黃懷,是城中大戶穆府中的花匠,辛辛苦苦攢了些銀兩,結果前幾日家中給我稍信說在鄉下的母親得了重病,所以我連夜往家趕,想帶母親來這城中醫治。”
說到最後,黃懷不免紅了眼眶,一手緊抱著包袱,一手摩挲著眼睛,南宮勳看他手指細長,指甲縫中還有一些深色泥土尚未洗去,便知他所言不虛,心下微一計較,便說道:“這銀兩你且拿去,帶了母親來醫病事大,我在城外有一間空屋,你帶母親住在那裡即可。”
黃懷聽罷更是感激得眼淚橫流,連聲說道:“這…這可怎麼敢當啊!”
南宮勳看他是個老實人,便放心道:“你莫要謝我,要謝就謝這位女俠吧。”
櫻漓看南宮勳將這件事處理得如此妥貼,心下也是感動,如果父親和大哥看到南宮勳今日所爲,定不會再說他是冷漠之人了。
黃懷拿著南宮勳給的銀兩自告辭不提。
經歷了這件事,夜更深了,南宮勳將櫻漓送至庸利王府府外,冬天的夜分外清冷,卻見商子喬獨自一人,一邊在原地繞著圈,一邊哈著手。
南宮勳心下一暖,經了這許多事,商子喬卻是一點沒變。
南宮勳看向櫻漓柔聲說道:“快回去吧,莫讓子喬兄再挨凍了。”
櫻漓依依不捨地望了南宮勳一眼,便翻身下馬,向商子喬走去。
“漓兒,“南宮勳卻又低喚一聲,櫻漓翩然轉身,在明朗的月光之下,像夜之精靈一般動人心魄。
“回去讓下人煮些薑湯 ,彆著了風寒。”
商子喬笑望著南宮勳道:“寡言的南宮勳何時也變得如此囉嗦了!”
櫻漓嬌嗔地望了商子喬一眼,便轉身跑入庸利府內,商子喬朗聲一笑,對著南宮勳拱手道:“南宮兄後會有期了!”說罷便也閃身入了府內。
南宮勳看著這兄妹二人入了府內,心中那一抹暖意卻依然沒有散去,在這靜夜的寒冷之中,向南宮府飛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