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的一場變故結(jié)束了,但南宮炙權(quán)卻從靜玉跪於聖駕之前開始再也沒有離開分毫。
南宮勳小心地將靜玉扶於轎輦之上滿臉愧疚道:“讓母親擔(dān)心了!”靜玉一向冷然的神色,只有在面向南宮勳時纔是一派柔美。
靜玉微微一笑:“這十年來母親爲(wèi)你做得太少了,哪怕能有些許幫到你的地方也好。”
靜玉坐於轎輦之上,南宮勳就在近旁走著陪靜玉說著話,卻也沒有忽視在他們身後另一深藍色轎輦覆著沉重的簾子一直不遠(yuǎn)不近地跟著。
南宮勳知道那裡面必是南宮炙權(quán)無疑,今日之事南宮勳知道他必是參與其中,如果沒有南宮炙權(quán)透漏消息,商暄楚又怎會如此確信。
南宮勳低首對靜玉說道:“母親請先回山莊,孩兒還有事要處理。”之後燕升便自後面而來,接替了南宮勳的位置。
南宮勳穩(wěn)穩(wěn)地立於南宮炙權(quán)轎輦之前,轎伕不得不放下轎子,南宮炙權(quán)撐簾而出,南宮勳望著這個想置自己於死地的父親,不發(fā)一言。
南宮炙權(quán)卻似乎沒有看到這眼神一般,急欲自南宮勳的身側(cè)向前,南宮勳自是不允,沉聲道:“你還嫌害她害得不夠嗎?”
南宮炙權(quán)看著靜玉的轎輦就要走遠(yuǎn),他心中再難忍耐大喊出聲:“靜玉!”
南宮勳剛剛沉聲說話本就是怕驚擾到?jīng)]有行遠(yuǎn)的靜玉,卻不想南宮炙權(quán)這一聲大吼,靜玉的轎輦竟停了下來。
南宮炙權(quán)只覺心中燃燒著火焰,此時竟要生生將自己點燃一般。
靜玉自轎中下來,一雙美目看向南宮炙權(quán)時卻只是冰冷之意。
她微微福了一福道:“相爺別來無恙!”
上一次見到南宮炙權(quán)還是在十多年前,雖然共同居於南宮府中,但南宮炙權(quán)卻幾年都不會踏入緞玉軒一步。
十年前那個鐵骨錚錚的年輕將軍已經(jīng)不見了,靜玉看到他雙鬢間的點點白髮,想道:他竟也老了。
南宮炙權(quán)看到已經(jīng)恢復(fù)清明的靜玉,本來心中千言萬語,此時卻只是呆呆相望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良久之後,南宮炙權(quán)才問出一句:“你可願與我回府?”
十年了,南宮炙權(quán)以爲(wèi)自己對靜玉已經(jīng)忘卻,可今日突然在朝堂上見到她時,才知道自己從沒將她放下。
這十年自己在朝堂中苦心經(jīng)營,早就不復(fù)當(dāng)初年華,靜玉卻是與十年前一樣,這十年的光陰並未在她身上留下什麼痕跡。就連她眉目間的清冷也與他們初見時一般無二。
靜玉看著南宮炙權(quán),輕聲開口道:“十年已過,我欠你的也已還清了。此生我們再無瓜葛!”
清冷冷地說罷,便再不看南宮炙權(quán)一眼,轉(zhuǎn)身回到了自己的轎輦之上。
南宮炙權(quán)緊握著雙拳,竟像被生生定在當(dāng)場一般,初見之時,她也是這副清冷的神色,便讓從不近美色的自己無法自拔,從那日起,自己竟從沒走出過這魔障。
看著遠(yuǎn)去的靜玉,他脣邊一絲冷笑,此生我們再無瓜葛,靜玉,自從我見到你那刻起,便註定了此生此世我們都必將糾纏在一起,即使是死,我也絕不放手!
這次事之後,無論是朝堂上,還是那三個皇子之間,都陷入了平靜之中。雖然這場皇權(quán)之爭幾乎讓每個人爲(wèi)之瘋狂,但卻沒有人願意輕易打破這即使是表面的平靜。
自從上次在朝宴上,南宮勳就再未見到櫻漓。每當(dāng)南宮勳憶起冀遠(yuǎn)之戰(zhàn)時,兩人在軍營中日日相見,心中便會酸澀難當(dāng)。
靜玉看櫻漓再沒來過,心中便也猜到了再三,一次似無意地與南宮勳說起:“兩個人如若總不相見,那再深的感情慢慢也就淡了。”
南宮勳沉默片刻道:“她若不願,孩兒也無法強求。”
靜玉微微一怔:“勳兒,有時女人就是口不對心,我看得出她對你有情,現(xiàn)在你若錯過她,將來便再難追回了。”
這些話就如一股清風(fēng)一般吹散了自己心中的一團混沌,是的,對於櫻漓他無法放手也不會放手。
雖然在戰(zhàn)場上,南宮勳是百戰(zhàn)百勝的將軍,可是當(dāng)面對和櫻漓時,自己卻總是沒有辦法。
靜玉看南宮勳眼中一亮,心中稍稍寬慰一些,將自己手上的一串佛珠取下,交到南宮勳手中道:“我與那孩子很投緣,你幫我把這佛珠送去給她吧。”
南宮勳臉色微微一紅道:“謝謝母親。”
靜玉笑道:“和娘還道什麼謝,爲(wèi)娘只盼你早日將櫻漓迎娶進門,也好了了孃的一樁心事。”
南宮勳心中早就急切地思念著櫻漓,只是一直苦苦壓抑,現(xiàn)在終於明白了自己的心,便是一刻不能等,急急地向商子喬的別院馳去。
南宮勳雖然急切地想見到櫻漓,但卻也沒有直接去庸利王府,只因商子常的事現(xiàn)在已經(jīng)說破,庸利王絕不會允許自己有機會親近櫻漓,所以想來想去,還是先來到了商子喬的別院。
櫻漓最近是有意躲著南宮勳,即使是在朝宴上南宮勳輕觸燭臺時兩人的眼神相對,櫻漓也是匆匆避開。
自小,大哥對自己就最是疼愛,看大哥被貶瀧洲那苦寒之地,每次見到大哥愈顯瘦削的身體,櫻漓便心中一痛。所以,她無法原諒南宮勳,更不願去面對那個充滿陰謀算計的紛爭。
庸利王見櫻漓總算收了對南宮勳的心,心中稍安。朝宴之上,讓櫻漓獻舞,一是爲(wèi)了緩和與皇上的關(guān)係,另一個就是希望終臣知道自己的女兒已經(jīng)適婚的年齡了。
庸利王這招果然奏效,那日之後,便三天兩頭有人上門提親,庸利王和王妃心中雖然歡喜,但自從有了上次櫻漓離家之事,便知此事不可強求。每每有來提親的,二人必定讓櫻漓自己定奪,櫻漓表面上雖然不好拂了父母的好意,內(nèi)心卻是不勝其煩,尋著理由推脫了幾次,這一日尋了個理由,便來到商子喬的別院中與殷盈盈一起。
最近櫻漓時常來商子喬的別院,因爲(wèi)她每次與商子喬和殷盈盈在一起,心中總會覺得十分安然,有時,她也會幻想,如果南宮勳可以拋棄一切,也可以和自己這麼灑脫地生活在這一處遠(yuǎn)離塵世的所在該有多好,但很快,她便會自嘲地一笑,他是絕對不會將那所有放下的。
這一日,櫻漓正在別院之中,殷盈盈手撫一琴,只聽錚錚之音自琴絃上彈出,這是櫻漓聽過最純淨(jìng)的樂聲,再加上撫琴之人又是如此的清麗脫塵,櫻漓漸漸地便忘記了那些許煩惱,只一心一意地沉浸在美妙的樂聲之中。
就在櫻漓賞到動情之時,琴聲卻戛然而止,櫻漓看到殷盈盈脣邊一絲微笑望著自己的身後,便也疑惑地轉(zhuǎn)過身去。
卻不想想站在她身後的不是別人,正是她思而不見的南宮勳。
南宮勳依然是與往常一般的俊朗神色,只是神情之間那抹淡然不在,取而代之的卻是一抹焦灼和渴望。
南宮勳邁步走到櫻漓身邊,殷盈盈微微一笑,商子喬便輕擁著嬌妻道:“今日南宮兄就留在別院之中吧,我們不醉不歸。”說罷,便與殷盈盈離開,將這難得的時刻留給這默默對視的二人。
南宮勳看著櫻漓,發(fā)現(xiàn)她比幾日前更清減了,心中一痛,便輕擁她入懷喃喃說道:“都是我的錯。”
櫻漓微微掙扎,可南宮勳卻沒有放鬆絲毫,似乎對懷中這嬌柔可人渴望得太久,現(xiàn)在終於將其擁入懷中,竟如夢中一般,南宮勳只有將她愈抱愈緊才能證明這險些被自己錯過的愛人此時就在自己懷中。
櫻漓掙了幾下見掙不脫便眼眶一紅,卻不肯讓眼淚流下,南宮勳看到櫻漓微微顫動的雙肩,強烈的感情再難壓抑:“漓兒,我想你,不論你願不願意,我都不會再放手了。”
其實這段日子,就連櫻漓自己也沒有答案,可直到此時南宮勳再次站在自己面前時,她才知道自己內(nèi)心對他的渴望竟如此之深。
此刻眼淚再也無法抑制,順著櫻漓俏麗的臉頰流下,南宮勳慌亂地擦拭著櫻漓的眼淚,可櫻漓的眼淚卻愈加洶涌。
櫻漓擡起淚眼,聲音依然酸酸的:“我以爲(wèi)你就這樣放手了,那日,你連一句挽留的話都沒有說……”
“我以爲(wèi)放開你纔是給你幸福,但我知道,我錯了。”南宮勳心疼地說道。
櫻漓望著南宮勳,用手輕撫過他俊朗的眉眼,雖然南宮勳與自己的家族有太多的恩怨,但此刻她想說的卻只是:讓我們拋開那一切好好在一起吧。
南宮勳欣喜地在櫻漓眼中看到了和自己一般的情意,他開口道:“今後不論我做什麼,都絕對不會再傷害你的家人,我會盡力彌補我犯得過錯,直到你父親願意將你嫁給我!”
櫻漓含淚點頭,兩人在這初夏的繁花錦簇中緊緊相擁,那一直將兩人隔開的隔閡終於盡數(shù)散去,南宮勳只覺懷中擁抱著的人兒對自己是如此重要,他終於明白了,不論有誰加以阻擋,此生他都不會放開她的手,此生他都會盡己所能地給她最大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