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溫暖的陽光照射在南宮勳的臉上,來時心中的糾結忐忑已經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心中巨大的歡愉和暢快。
柳媽卻沒有南宮勳這麼心情暢快,而是心下揪緊道:“今日勳少爺在這緞玉軒中的所作所爲肯定很快就會傳入南宮老爺耳中,到時肯定又是一場大鬧!”
想到這裡柳媽不禁望向南宮勳,卻發現南宮勳的脣邊的微笑是如此純真,竟似孩童一般,自從十年前那個冬日,南宮勳是再未露出過似這般愜意輕鬆的微笑。
柳媽也不自覺地微笑起來,想起十年前那個瘦弱倔強的少年,眼中雖盈滿了淚卻始終沒有掉下來,想著今日終於是苦盡甘來了,心中也不免喜悅。
而一直跟在南宮勳身後的燕升則依然是面無異色,彷彿他只不過是南宮勳身邊一名普通的隨從。
緞玉軒到南宮勳居住的晃月樓要一盞茶的時間,但南宮勳終於將母親帶到身邊卻用了整整十年。
當南宮勳終於將母親放置在自己的牀上時,一顆懸著的心纔算是落了地。靜玉一直被南宮勳抱在懷中,被溫暖的陽光一曬,竟恍然入夢。
南宮勳小心地將自己的錦絲被蓋在靜玉的身上,即使在睡夢之中靜玉的臉上也是一抹驚慌的神色,她懷中緊摟著那身南宮勳十年前的衣褲,微弓著身子。
南宮勳輕聲關上房門,看到柳媽依然候在門外,心中便如一股暖流流過,這十年來,如果不是柳媽對自己的照料,自己也活不到今天了。
南宮勳輕聲說道:“柳媽,我要去趟正廳,母親這裡就交給您了。屋外冷,您就去屋內陪伴母親吧。”
柳媽一聽正廳,心下一慌道:“勳少爺可是去老爺處領責罰嗎?”
南宮勳一笑道:“今日之事我自有解決之法。”說罷便向南宮炙權處理政事的正廳走去。
柳媽望著南宮勳漸行漸遠的背影嘆了口氣,便悄掩房門進入了室內。
燕升如一尊石像一般立在這晃月樓外,過往的家丁有眼尖的,不免心下疑惑,這人不是在大夫人處當差的燕升嗎,怎的又成了勳少爺的護衛了,這二人素來不和是全府皆知的,這又是唱得哪一齣啊?
原來這緞玉軒中發生的一切,已經被大夫人儘量掩飾下去了。將元蓉的屍體偷偷埋了,綵鸞也找了大夫醫治。而在緞玉軒中看到所發生的這一切的幾個下人也都被大夫人喝止禁止將此事外傳,否則不僅這差事沒了,恐怕性命也難保。
大夫人心下思慮自己是堂堂南宮府主母,居然唆使下人虐待已經神智不清的姨娘,這件事傳出去肯定會令自己顏面盡失,南宮勳憤然殺了元蓉,這件家醜如若外揚了,那後果可真真是不堪設想,南宮炙權一向最看中南宮府在皇城中的威望,如果知道這一切因自己而起,這件事還確實是不好收場了!
此事看來雖對自己極爲不利,但這南宮勳強行將靜玉帶出緞玉軒,真要鬧起來恐怕對誰都不好,大夫人覺得南宮炙權肯定也會權衡利弊,所以處理好這一切,也就稍稍安下心來。
卻不知南宮勳心下已有計較,此時已經來到了正廳門外,輕釦房門道:“父親大人。”
南宮炙權輕應一聲:“進來吧。”
南宮勳進入室內,回身掩上了房門。
南宮勳看到南宮炙權面沉如水,便知道南宮炙權已經知曉了一切。
南宮炙權面色一沉道:“堂堂一個梓商國將軍,你的劍不去戰場上殺敵,卻在自己府中任意妄爲,如果傳出去,我倒要看看你還有何顏面立於朝堂之上!”
說罷,南宮炙權拍案而起,書案上的茶杯竟應聲而碎。
南宮勳脣邊冷笑,迎視著南宮炙權憤怒的雙目說道:“那依父親大人之見,我任由生母被人欺辱,對此事不聞不問,就是保全我南宮世家的顏面了?”
南宮炙權冷哼一聲,口氣愈加冰冷道:“即使這賤婢有錯在先,可主母尚在,懲治家奴何時輪到你來置喙,你可知錯?”
南宮勳對於父親的盛怒卻也是毫不退縮,想到母親這十年來的苦楚,冷聲道:“好個當家主母,孩兒有一物還請父親過目。”
說罷,南宮勳將一淡青色手掌大小的瓷瓶遞到南宮炙權手上,南宮炙權眉頭一皺,接過瓷瓶後,疑惑道:“這是何物?”
南宮勳心下恨極,握緊雙拳道:“‘朝顏’這種藥物您不會沒聽過吧?”
南宮炙權心中一凜,“朝顏”這種藥物產自南疆利拔山上,因這利拔山常年森林覆蓋,所以慣產毒蟲毒蛇等物,而“朝顏”則是這種山中的一種可以使人產生幻像的藥物。因著這利拔山十分兇險,所以“朝顏“這種□□也是十分難尋得的。
南宮炙權疑惑道:“你從何處得來此物?”
南宮勳冷笑一聲,這一聲卻似一個修羅一般,讓南宮炙權心中一瞬清明:“難道是?”他皺緊雙眉說道。
南宮勳恨聲道:“正是你口中的主母魏嫺婷!”
南宮勳心中對大夫人已經恨極,此時竟直呼大夫人的名諱,南宮炙權知道南宮勳既然能拿到此物,定然是已經有確實證據在手,緩然坐在他的書案之前,沉吟了一聲:“她竟敢!”
只這一瞬間,南宮炙權剛剛的凌厲之色盡去,雙目微盍,等再睜開雙眼之時,已盡是疲憊之色。
南宮炙權望著一臉冰冷的南宮勳道:“你今天來究竟有何目的不妨直說了吧。”
南宮勳手中已經握有足夠將大夫人扳倒的證據,但此事一旦傳出對南宮炙權是沉重的打擊,對於南宮世家更是無法抹去的污點,所以以南宮炙權的老謀深算早就猜到南宮勳並不準備將這件事鬧到公堂之上。
南宮勳決然道:“我要和母親搬出南宮府。”
“什麼?”南宮炙權愕然道:“你還未成婚現在就搬出南宮府成何體統?”
南宮勳逼視著南宮炙權的雙眼道:“你覺得我與那害人的毒婦還可共處一府嗎?”
南宮炙權看到南宮勳決然的眼神,知道此事已無轉寰的餘地,口氣也愈發冰冷:“你一日在這府中,一日就是風光的勳少爺,你若出了這個府南宮府的榮光便再與你無關了!”
南宮勳冷笑一聲道:“此話用來嚇嚇南宮耀和南宮靖還行,對於我,南宮府的少爺有意義嗎?”
南宮炙權臉色一滯,自己雖然是南宮勳的父親,今日對於執意離開的兒子竟也毫無辦法。
南宮勳對於這個對於自己和母親從來都不聞不問的父親,心中早就沒有一絲感情,他決然轉身道:“朝堂之上,孩兒自有說辭,不勞父親費心了。”
說罷,也不等南宮炙權再做迴應,便離開了這肅穆如一座墳墓一般的正廳。
這一刻,南宮勳才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來,天色已盡下午,上午晴好的陽光已漸漸散盡,取而代之的是滿目的陰鬱,但在南宮勳此時心中,卻是比上午還要晴好的心情,他的脣邊一絲微笑微微閃現。
突然想起自己已經一天沒有進食了,所以不免覺得腹中飢餓了。他頭腦中微一閃念,便向晃月樓的馬廄尋去。
看到自己的銀色寶駒自在地在馬廄中吃著草料,南宮勳低聲說道:“你的主人還餓著,你竟然在這裡吃個痛快!”
這銀色寶駒早與南宮勳通了心意,看到主人今日心情奇好,便用自己的頭摩娑著南宮勳的手掌,南宮勳看這在戰場上勇猛拼殺的寶駒居然也有這撒嬌之態,心下更是歡喜。
正欲閃身上馬,燕升卻不知從何處飛身而出。他暖聲說道:“你身上還有傷,恐怕不宜騎馬。”
南宮勳此時心情極好,揮了揮手道:“無妨,母親處就麻煩燕兄代爲照料,我去去就回。”
說罷,便不顧自己的腿傷,閃身上馬,雙腿一夾,便與這銀色寶駒飛馳而去。
燕升望著南宮勳和這銀色寶駒捲起地上的一片雪霧,心下也是一鬆,看來他大事成矣!這些年,他看著南宮勳屢屢低首忍讓,在這南宮府中艱難生存,今日看南宮勳臉上的神色,這一切終於值了。
南宮勳快馬轉瞬便馳出了南宮府,心下再不遲疑便向櫻漓所在的庸利王府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