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注定是皇城不眠的一夜,每個人都懷著各自的心思,有些人爲了權利和利益,在苦心鑽營,有些人卻是爲了生存在奮力拼搏,那麼南宮勳呢,他已經在朝中穩穩地站穩了腳跟,可距離他心目中的功成名就又有多遠呢?
這一日,南宮勳悄悄來到奕辰處。南宮勳認識奕辰時,他是個商人,誇張一點說,他所擁有的富可敵國,這就是爲什麼不論有多少個環節需要打通,有什麼樣的人需要收買,奕辰都可以辦的到。
奕辰沒有妻室,也沒有子嗣,有的只是他的這幾個義子。不論奕辰的居所,還是奕辰的所爲都讓這個人在他的這幾個義子面前十分神秘,而南宮勳卻是他這幾個義子中最能接近他的。
南宮勳長在南宮府,因爲南宮炙權和大夫人對他的打壓,他是無論如何都不可到今日之境,雖然他今日所擁有的一切和他的超乎常人的意志以及不怕苦不怕累甚至不怕死的性格密不可分,但如果沒有奕辰所給他的所有幫助他也是無法成事。
這一日見到奕辰時,他卻並不是往常的雲淡風輕的神色,一襲青衣,神色中卻是淡淡的憂鬱。
這對於奕辰也極爲少見,因爲他總是淡然的,不論是在談論幾萬兩的生意,還是買多少人的性命。南宮勳甚至想過,這世間是否有什麼事能讓奕辰皺一下眉頭。
奕辰看向南宮勳,看到南宮勳俊朗的臉上又添了堅毅的神色,他輕輕地說了一句:“勳兒,你長大了。”
南宮勳對奕辰心中十分親切,在他的心目中真正的父親,早就不是南宮炙權而是奕辰了。
就如南宮勳所說,在他需要時,伸向他的那雙手不是南宮炙權,卻是奕辰。
奕辰神思暗淡道:“晉大夫剛剛來過。爲父還是晚了一步。”
南宮勳看著奕辰一絲淒涼的神色,說道:“父親不要這樣說,如果沒有父親尋得神醫,母親到現在還無法與我相認。父親對我母子的大恩,勳無以爲報!”
奕辰卻依然神情不暢,南宮勳甚至在他的眼中捕捉到一絲心痛,南宮勳驀然想到那一日自己說起母親已經目不識人之時,奕辰竟失手打碎了茶盞,並任由碎片將自己的手掌割破。
難道……?南宮勳卻很快將自己加以否定,一個富可敵國的富商,一個深閨之中的侍妾他們能有何瓜葛呢,奕辰能對靜玉如此原因肯定就是因爲她是自己的母親。
南宮勳心下如是想,奕辰卻又是另做打算。
奕辰說道:“勳兒,你選一日,我想去探望……靜玉。”
南宮勳十分吃驚,因爲義父沒有說“你母親”,沒有說“夫人”竟是直呼母親的名諱。
南宮勳剛欲將自己心中的疑惑問出來,但奕辰卻是一副疲憊之色,他看著南宮勳探尋的雙眼,嘆了一聲道:“有些事到了時候,爲父必然和盤托出。”
南宮勳看奕辰欲言又止,便知這其中必然牽涉了什麼秘密。長久以來,南宮勳對於奕辰的一切不是不猜疑,爲什麼奕辰對於當今聖上和自己的父親會如此瞭解,這種瞭解幾乎細緻到了他們最喜歡喝什麼茶,在某些事情發生時,他們會做出如何的反應。
可這一切又與自己的母親有什麼相關呢?南宮勳沒有想出個所以然,只好將這一切放下,也許正如義父所說,等到了時候,一切真相都會浮出水面,南宮勳只是希望,不論如何,自己的母親都不能再有人傷她分毫。
最近一段時間,靜玉自上次暈厥之後,身體一直虛弱,所以南宮勳並沒有提到奕辰要來探望之事,他只是在心中有一種預感,所以,本能地想錯後他們的見面。
卻不曾想,一直沒有任何動作的四皇子商暄楚,卻在朝堂之上參了南宮勳一本。
商暄楚和前太子比起來,性格更要狡詐幾分。所以南宮勳對他的防範總是無處著手。
因爲南宮勳是皇上倚重的武將,行事又甚爲謹慎,所以平時想尋個錯處卻也並不容易。
這一日,商暄楚所參之事,竟是與靜玉有關。
商暄楚奏摺中寫到:懷柔夫人乃是一名瘋婦,南宮勳所犯便是欺君的大罪。
皇上知道後沉吟片刻,心中雖然不全信,但想到商暄楚卻也不至於用如此手段暗害他人,便也就信了幾分。
南宮勳看朝堂之上皇上沉著臉心中便知不好,此時商暄岐卻將眼神向南宮勳投來。
南宮勳看到這一眼神,心中便知曉了他的計劃,微微點了一下頭。
商暄岐看到南宮勳鎮定自若的神態,心中便有了把握,開口說道:“依兒臣看,此事定然是四弟誤會了。南宮將軍爲國家奮力殺敵,其母又爲了社稷不惜離開南宮府,獨居雲華山莊終生禮佛,如果再招人猜忌,恐怕會寒了人心。”
皇上聽商暄岐說的也很在理,便看向商暄楚,意思是此事你是否有把握,商暄楚不知是買通了什麼人,將南宮府中這麼隱秘的事給挖了出來,自然不肯輕易放過。
此時看到皇上的眼神便開口說道:“此事兒臣已經確認,南宮將軍欺君犯上,居然以一瘋婦欺瞞皇上,此心當誅。”
羣臣皆垂首不言,心中想得卻是這皇權之爭已經愈演愈烈,上次死了一個戶部侍郎,這次竟然就輪到了一個將軍,還是皇上眼前大大的紅人。此事一旦屬實,那等於折了商暄岐的一個左膀右臂。
南宮勳雖然不願讓母親捲入其中,但現在商暄楚步步緊逼,他心中恨極,表面卻不露分毫,低垂著頭,別人無法看出他絲毫的情緒。
看在商暄楚的眼中更是覺得南宮勳此時連頭都不敢擡實在是懼怕至極。
商暄岐今日卻似乎特別執著,依然開口阻攔道:“父皇,兒臣認爲此事不妥,如果懷柔夫人並不如四弟所說,那四弟未免留人口實,落一個陷害忠良之罪。”
如果商暄楚此時能聽出這是商暄岐故意給自己下得套,此時就應不再多言了,偏偏他現在心中卻將商暄岐這一番話聽成了爲南宮勳遮掩,想得卻是如何現在將南宮勳至於死地。
商暄楚說道:“如若真如二哥所說,兒臣願接受任何責罰。”
商暄岐看商暄楚終於說出這句話來,脣邊微微一笑,但很快又收了一抹笑,換成了一副憂慮之色:“四弟何必如此。”
這時這件事情的正主南宮勳終於緩緩得擡起頭來,恭然對皇上說道:“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末將懇請皇上宣我母親進殿,在這朝堂之上,還我們母子一個清白!”
南宮勳此言一出,各人心思各異,而最震驚的莫過於南宮炙權。
因爲商暄楚究竟如何能如此確信此事,幾乎不惜將自己搭上也要將南宮勳至於死地,原來將這瞞天過海之事透漏給他的不是別人,正是南宮炙權本人。
那日南宮勳竟敢公然仵逆自己,南宮炙權心中十分生氣,關鍵是他不能給南宮勳再向上爬的機會,所以才危險行事。
此事若是成了,靜玉雖然是自己的姨娘,自己定然也是難逃干係,可當日朝堂之上一切都是南宮勳盡力促成,所以說起來,自己也頂多算個從罪。
南宮炙權這方法十分毒辣,就向削骨療傷一般,毒瘤去除,也勢必會傷其本跟,可即便是如此,今日的南宮勳對於南宮炙權來說是不得不除,哪怕落個兩敗俱傷的結果。
所以當南宮炙權聽到南宮勳居然同意將靜玉帶到朝堂之上時,心中震驚迷惑,不知道他心中打得是什麼主意。
因爲南宮勳對於下人選擇管理都十分嚴格,雲華山莊因是一處湖心小築,探子想入內是難上加難,因此靜玉已經恢復的事南宮炙權竟不知道。
朝堂之上一時靜寂無聲。
當靜玉邁入朝堂之中,端然跪於天子腳下時,朝堂中衆人心中則又是一驚。
因爲皇上昭得急,所以靜玉只來得急換了一套正規一些的淡紫色長裙,但即便如此,朝堂中人看到一女子略施粉黛神情中卻是說不出的清冷之色,心中依然爲這女子如此冷豔之美而震驚。
素聞南宮炙權的靜姨娘有傾城之貌,今日見了才知道靜玉最美之處不在姿色,卻是那神情中的清冷素淨竟向是錯墜人間的仙女,絕非尋常美字可以比擬。
皇上看到靜玉端然跪於腳下,便厲色看向商暄楚。
自從靜玉邁入朝堂之刻,大家心思各異,可心中最吃驚的莫過於商暄楚和南宮炙權。
此刻,商暄楚看到皇上看向自己不善的眼神,心思一轉,便開口道:“父皇,端然神態並不難僞裝,依兒臣看,還要懷柔夫人對答幾句纔可證明正身。”
靜玉本來正在雲華山莊之中,不想突然被昭入宮,雖然不知是何事,可心中必定忐忑。剛剛看了這個錦衣華服的男子狠辣的眼神,又聽到他的聽似淡然但實則卻是費勁心機的一句話,她心中便有了答案。
她緩緩擡起頭來,一雙秀麗的眼望著端坐於龍椅之上的威嚴男子開口道:“懷柔叩見聖上,聖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只聽她聲音柔弱,吐氣清晰有力,任何一個人聽了都能知道她絕不是商暄楚口中的所謂“瘋婦”。
雖然已將靜玉封爲懷柔夫人,並御賜了雲華山莊,這卻是皇上第一次見到靜玉,心中更是沒想到靜玉會是這樣一個美人,其姿色不在自己的後宮佳麗之下。
皇上語氣和善地開口道:“平身吧。”
商暄楚雖然已是極度震驚,但心中卻依然不信,還欲開口強辯道:“父皇……”
“住口!”皇上怒喝一聲。皇上瞪視著商暄楚,等再開口時更是難掩的怒氣:“前太子之事剛剛過去才幾天,你便又鬧出這等事來,也不怕別人恥笑嗎?你究竟是被什麼蒙了眼睛,居然如此陷害南宮勳和懷柔夫人!”
商暄楚心中一懼,跪倒在地,再開口時已是含了淚聲:“父皇,兒臣也是被奸人所騙,因著懷柔夫人是爲了國家社稷祈福之人,所以才怕有絲毫差池,不想竟犯此大錯。”
這便是商暄楚與前太子的不同之處,前太子即使到了陌路之地,卻依然垂死掙扎,生生磨掉了皇上對他的最後一抹父子之情。
商暄楚此時聲淚俱下,皇上又因爲前不久剛剛失了一子,此時心中也是哀嘆非常。
羣臣看著朝中變故,心中皆一驚,卻也沒人敢開口。上次太子在朝堂之上被削爵,賜綾,跟著求情的戶部侍郎當堂斬首,今日羣臣皆揣摩不出聖上的心思,只有孫之謙站了出來。
“四皇子一向宅心仁厚,與聖上最爲貼心,此次看來必然是關心則亂,竟混了聖上的聖聽。”
皇上聽了沉吟不語,數日前他們父子二人還合力將前太子拉下馬來,商暄楚的心思他又怎會不明白,宅心仁厚他是必定擔不起,可確實是自己幾個兒子當中最能揣摩聖意的。
商暄岐本欲趁此次之事重重打擊商暄楚,可當看到皇上猶疑的臉色之時只好暫時隱忍。
皇上看向南宮勳說道:“南宮將軍,商暄楚誤聽人言,你說該如何懲治?”
南宮心心中冷冷一笑,想道:如果要嚴懲你還會來問我嗎?口中卻是一派恭順之色:“全由聖上定奪。”
皇上再看向跪於地下的商暄楚,說道:“你誤信人言,傷了忠臣之心,罰奉一年,將你轄內的阜新交予商暄岐管理。”
商暄楚知道這已經皇上對自己最大限度的容忍,便趕忙叩首謝恩。
此次朝堂中的變故就以商暄岐得到一個省的管轄權而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