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勳心中一緊, 知道此刻皇后懿旨未下應該是還在權衡,他現在能做的便是早日瞭解晉芳貴妃之事,只有那時他纔有拒絕皇后的砝碼。
南宮勳不敢耽擱, 第二日便啓程去了安陽。
在馬車中顛簸了數日, 到安陽時已是夜晚十分。
安陽是一個南方小城, 此刻雖然是冬季, 但天氣並沒有北方將人浸透的寒冷, 而是淡淡的冷意將人包裹其中一般。
南宮勳在客棧之中安頓下來,便開始仔細端詳著伊晨給他的安陽地圖。
一看之下便頗爲頭疼,因爲南方小鎮巷子極多, 皇后只說了那廚子名叫任四人在安陽,要找起來卻也是不容易。
南宮勳看直接找不可爲, 便開始尋思起這任四回了老家是爲妻兒, 那不免還要做自己的本行, 想到這裡南宮勳才覺得心中稍稍安定了一些,決定第二日開始探查這安陽城中有名的酒樓。
次日清晨南宮勳剛剛出了客棧的門, 卻見人們面露驚恐地在街上急跑,南宮勳攔住一人,開口詢道:“這位大叔,可是出了什麼事嗎?”
那人也不看南宮勳,只是語氣驚恐地開口道:“四祥酒樓裡出了命案, 全家都死了……”說罷, 便又急急地跑走了。
南宮勳眉頭微皺, 便快步向相反的方向跑去。
到了酒樓外面, 才知道爲何大家竟如此驚恐。酒樓門外的招牌上豎豎地垂著四具屍體, 其中最小的竟是個十多歲的女孩子。
只見這四人死相十分恐怖,竟不僅僅是吊死, 身上的血還在一點點滴在地下,在地上形成了一大片血污。
南宮勳看著周圍的人紛紛避之唯恐不及,官差還沒有趕到,南宮勳便入了酒樓中,卻見酒樓中一片狼藉,幾乎被翻個底朝天。
南宮勳在地上拾起了一本記賬簿,上面端正地寫著就摟緊老闆的名字:任四。
南宮勳眉頭微皺,自己竟又晚了一步,來人手法如此殘忍肯定是專業的殺手,在他們面前任四一家是毫無還手之力,他們殺了人卻爲何還要懸屍?酒店中沒有打鬥的痕跡,那麼他們在翻找什麼?
南宮勳找了一番見毫無頭緒,便回到了自己的客棧之中,剛剛進門,卻見店小二滿臉春色的跑了過來道:“客官您可回來了,這是一位姑娘要我親手交給你的。”
南宮勳心中疑惑,打開紙一看,紙上娟秀寫著:南陽春之巷。
這字跡如此熟悉,南宮勳心中一動,這字跡便是自己在伊晨居所中所見醫書上的批註一樣,難道伊晨真的也來到了南陽?
南宮勳不作他想,便依著地圖向春之巷找去。
南陽雖然不大,但南宮勳一路左拐右拐竟到了下午十分才找到春之巷。
原來這春之巷離他所居住的客棧竟是這麼遠,一個在南陽的最東,一個在最西邊。入了巷內,南宮勳只覺這裡十分破敗,竟是南陽城中最貧苦的居所,路邊堆放著些許雜物,入了內間竟又是一條彎彎曲曲的小巷,內裡盡是腌臢之物。
南宮勳心中正疑惑,卻見一個身體單薄的小男孩來到自己身邊,只見這男孩穿得極破舊,只一雙眼睛甚是閃亮。
他看了南宮勳半晌,便似肯定一般:“你可是南宮勳?”
南宮勳不覺點了點頭。
這男孩便接著道:“你隨我來。”
南宮勳不想春之巷入了內,裡面竟又別有洞天一般,若沒有這孩子帶路自己真是不知要往何處行去。
南宮勳看這男孩在前面帶路還不時回頭打量著自己,便開口問道:“你可知是何人找我?”
小男孩滿面狐疑道:“你也不知道那是何人嗎?她給了我幾個銀錢,我可從沒見過這麼大一錠銀子。”
說到此處,似乎還猶自不信一般,手伸入懷中摸了摸。
之後看南宮勳依然聽著,便接著道:“她先是讓我去城東的客棧傳了信,之後便囑我在此等待,將你帶過去就可。”
南宮勳聽了才知道,原來這男孩並不是和伊晨一起的。伊晨難道是獨自一人而來嗎?
轉首之間,便到了巷子的最深處,一個破敗的小房子靜靜在角落之處。
那男孩微一示意,便轉身跑走了。
南宮勳走近前一看,這房子兩扇大門虛掩著,微微一推,便發出嘎吱一聲。
原來這房子之中並無院落,南宮勳直接便入了室內。因著天暗,外房之中已經一片昏暗,南宮勳看著此間空無一人,便向著室內輕聲開口喚道:“伊晨,可是你嗎?”
內間似響起一陣窸窸窣窣之聲,之後便是伊晨清靈的聲音:“將軍,是我。請入內吧。”
南宮勳便入了內,內室中因爲點了燭火,所以比外間要明亮一些。
南宮勳看到伊晨端然坐在牀上,今日卻與往日不同,往日她只穿素白,今日卻穿著一襲紅衣,依然是白紗遮面,雙目炯炯地望著南宮勳。
南宮勳心中不知爲何十分憂慮,剛欲開口詢問,伊晨便開口道:“將軍,任四的兒子我已救下,往日之事他盡知,手中還有重要信件,他此刻便在耳房之中,你速速待他離開此地,以免夜長夢多。”
她一口氣說了這麼多,似喘息了一下,便不再說話。
南宮勳向前一步,伊晨身子未動,開口道:“將軍請速帶他離開,此地雖然偏僻,但難保那些人不會尋到。”
南宮勳聽到伊晨似下了逐客令一般,便只得轉回身去,可剛剛出了內室,心中疑惑頓起,腳步竟是生生無法再移動分毫。
耳房中是自己最需要的證人,可伊晨今日卻讓他覺得十分不妥,他本想權衡一番,可身體卻似不聽使喚一般,大踏著步復又來到內室之中。
伊晨看他去而復返,似乎斜倚在旁邊的身體強自直了直,剛欲開口,南宮勳便走到她的近前,輕輕一扯,她的紅色紗衣應聲而下,露出她身上已被血染紅的白色衣裙。
南宮勳心中大駭,急聲開口道:“你傷得這樣竟還要瞞我!”
伊晨卻軟軟一推南宮勳道:“不要擔心我,你忘了我是醫仙的弟子,這點傷還可以自醫。你快去吧。”
南宮勳哪裡肯聽,口中急急問:“傷在哪裡了?怎麼流了這麼多血?”
伊晨身體似沒有強撐的力氣一般,南宮勳便急急地尋找,卻見身上鮮血似都在背部流出,手微微一頓道:“得罪了。”
說罷,手上微微用力,伊晨口中吃痛微呼出聲,南宮勳心中一揪,只見伊晨光潔的背上一道赫目的血口子讓人不忍觸目,而這劍傷周圍的皮膚竟似隱隱透出黑紫之色。
南宮勳心道一聲不好,手中的動作不覺停了下來。
伊晨似有所察覺一般,輕聲道:“可是這劍上有毒?”
南宮勳應了聲“是”。
伊晨語氣似極輕鬆一般道:“有毒也無妨,你只需告訴我傷處何樣,我便可知道解藥了。”
南宮勳聽她口中似極鎮定,但身體卻隱隱顫抖,便知她定是疼極了,卻還要在自己面前強忍著,心中微微一痛,開口說道:“傷處現下已是紫黑之色,血卻未被污,依然是紅色。”
伊晨聽罷沉吟一聲,之後便說道:“勞煩將軍將那紅色瓷瓶拿來。”
南宮勳探手過去,將一紅色瓷瓶拿了過來,只見上面寫著:寒魄散三個字,南宮勳心下疑惑,伊晨便見他看著這瓷瓶,便開口道:“這劍上之毒叫做熾烈清,你所見鮮血並非沒有變色,而是此毒入了血便會如此。”
南宮勳眼看著伊晨體力似乎不支,便不再遲疑,將寒魄散撒在傷口之上。之後又撕開伊晨褪下的紅色紗衣,將傷口裹住。
伊晨看著南宮勳神情嚴肅地處理好了自己的傷口,之後便神情冷峻地坐在了伊晨的身前。
經過這一番變動,外面已是夜深時刻,內室中雖點著燭火,卻依然是晦暗不明。
伊晨的血似已止住,便輕聲開口道:“我已經沒事了,你現在可以安心帶他離開了,明日一早,我也會離開。”
南宮勳不動,卻也不搭話,片刻之後才冷聲說道:“不論你意欲何爲,必定是爲我而傷,明日我看你無事後纔會帶他離開。”
伊晨知他是氣自己剛剛隱瞞了傷勢,心中不覺一暖,知道再勸不動,便開口道:“如此便有勞了。”
南宮勳望著似處在暗影中的伊晨,素白的面紗因爲剛剛她極力忍痛而被汗水微微打溼,南宮勳不知爲何心中竟似堵了一口氣般極爲酸澀。
伊晨此刻卻似倦怠了一般緩緩趴在牀上,南宮勳看她呼吸時緩時急,口氣便也不再強硬,軟聲問道:“傷口可還疼嗎?”
伊晨搖了搖頭道:“過一會就會沒事了。”
南宮勳看她似有寒冷之意,而這牀上卻沒有棉被,便脫下自己的棉袍蓋在伊晨身上,輕聲道:“你且休息一會兒,我去看看任四的兒子,不用擔心,即使他們來了,我也自可對付。”
伊晨淡淡一笑,只感覺蓋在自己身上的棉袍似還帶著南宮勳身上的暖意一般,微微合了目。
南宮勳見她似睡下了,才起身引了一個燭火來到了耳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