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霞漫天的時候,段若謙才帶著秦洛回去了。
秦洛走的腳都酸了,於是後來就理所當(dāng)然地爬上了段若謙的背。段若謙對此沒有什麼好說的,事實上,他的心裡還在暗爽。
段若謙笑著把人送回房間,要了水讓秦洛可以好好洗洗,這纔出了院子,站在門前仰頭看星空。
“看來玩的挺開心的。”莫司文拎著一壺酒出現(xiàn)在他身後,笑容揶揄。
段若謙轉(zhuǎn)過頭來,對著莫司文恭敬地行了個禮。“師父。”
然後兩個人又集體沉默。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師徒之間好像有了一層隔閡,也說不清是不是因爲(wèi)這麼多年缺失的陪伴。段若謙總覺得自己一向敬重的師父,現(xiàn)在變了很多。那種心靈的距離感,不是說消失就消失的。
“你做的不錯。”良久,莫司文仰頭喝了口酒,讚歎了一句。
段若謙揚了揚眉,道:“還不及師父當(dāng)年的十分之一。”
莫司文就笑著拍了拍段若謙的肩膀:“你這小子越來越會說話了!快要成家的人說話就是不一樣,我還記得當(dāng)年每次我跟你說話的時候你都愛理不理的,要不就乾脆一句話把我給噎死。”
“哪有?我怎麼記得是師父當(dāng)年總是爲(wèi)老不尊,淨(jìng)說些莫名其妙的話。”段若謙不甘示弱地反駁。
莫司文哈哈大笑,伸手拍了拍段若謙的肩膀,臉上的表情像是在懷念著些什麼。“花絕宮交到你手上,爲(wèi)師很放心啊!”
段若謙剛想說些什麼,莫司文卻揚了揚手。“罷了,我也知道你在彆扭什麼,這麼些年都過去了,我現(xiàn)在也好好的,你無須愧疚。”
段若謙這才明白自己心裡那忽上忽下的情緒是什麼,之所以覺得莫司文有距離,是因爲(wèi)他缺失了這麼多年都沒有陪在他身邊。他怕被責(zé)怪,又怕看到莫司文失望的眼神。因爲(wèi)害怕,所以心裡下意識地逃避,既然逃避了便沒有時間去溝通,沒有溝通的交流會沒有距離那纔是見了鬼了。
段若謙一時失語,站在原地就那麼看著莫司文。
“阿謙啊,師父本身也沒有幾年好活了,現(xiàn)在能夠重新站在你面前,看著你們這些小輩成長爲(wèi)這個武林的頂樑柱,心裡覺得很欣慰啊。”莫司文喝了口酒,對著段若謙笑了笑。“而且你的眼光不錯,小洛是個好孩子,以後要好好對待她。”
段若謙點頭,突然覺得今天的莫司文不正常。
“人這一世啊,能夠做自己喜歡的事,不去顧忌他人的眼光,是一件非常難能可貴的事情。阿謙,你比爲(wèi)師強。”
“爲(wèi)師願你日後也能順遂著你的心意去活,而這世上又太多條條框框,你大可不必理會。你也要好好活,活的有滋有味,這樣你的父母在天之靈,也會覺得寬慰了。”
段若謙皺了皺眉,“師父,你喝醉了?”
“我沒有。阿謙啊,師父明天就要離開了。”莫司文突然笑了,“爲(wèi)師年輕的時候也做過很多錯事,不過好在之後都進行了補救。阿謙啊,做錯事不可怕,可怕的是不去改。”
段若謙的眉頭夾的更緊了,“師父要去哪裡?您的毒還沒解呢……”
莫司文就笑,把酒舉到段若謙的面前。“阿謙啊,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其實我是中了蠱了,雖然羅綺那孩子替我把蠱蟲給壓了回去,但是日後也不知道會不會再次甦醒,我會不會再次被人所利用。”
“師尊,就算如此,也用不著離開吧。只要跟我們一起找到醫(yī)仙,這蠱毒……”羅綺從他們的身後走出來,手裡還端著碗藥。
莫司文擺了擺手,“裴恆昌那老頭子的脾氣我知道,平時吊兒郎當(dāng)什麼都可以,但是隻要欺負到他自家人的頭上,他就會變的斤斤計較。小洛身上的傷大部分都是我造成的,他不拿毒藥出來餵我就不錯了,怎麼可能會救我。”
“可是……”這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解決啊。
“況且,裴恆昌還不知道在哪呢,這一路變數(shù)太多,我不能跟你們一起同行。現(xiàn)在江湖傳聞遍地都是,說小洛是邪教的剋星,那麼對方必然會對小洛下手,而我如果一直待在你們身邊的話,我也不知道會做出什麼樣的事情來。”莫司文脣邊露出一個悽楚的笑容,“傷了丫頭一次,我就已經(jīng)很內(nèi)疚了,我不想老頭子再被人拿去利用。”
羅綺和段若謙對視一眼,都明白莫司文現(xiàn)在是鐵了心了。“師父,可是你離開我們,要去哪裡落腳呢?”
莫司文轉(zhuǎn)過頭來,手掌拍到了段若謙的腦門,就像段若謙還如小時候一般經(jīng)常得到的訓(xùn)斥動作。“四海之內(nèi),皆是家。我就不信我莫司文找不到地方過我自己的日子。”
“但是……”
“行了,別磨磨唧唧的了。男子漢大丈夫就該坦坦蕩蕩,我說走你就直接跟我喝一杯替我踐行就夠了。”莫司文把酒塞到了段若謙的手裡。
段若謙失笑,道:“師父執(zhí)意如此,那徒兒也不強求,還望師父此去好好保重自己的身體,待這次的事件都解決了,我定會帶著洛兒去探望師父。”
“這話說的我愛聽,待事情解決了,估計你跟小洛也要成親了,到時只要將婚事散佈出去,我自然也要上門討杯喜酒喝的。”
羅綺站在旁邊看著這兩個花絕宮的頂樑柱,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容。轉(zhuǎn)身看到秦洛已經(jīng)把門打開了,估計是洗完澡了。
手中的藥再不喝就要涼了,羅綺頓了頓,就對段若謙還有莫司文說道:“宮主和師尊可以移步後花園,一會兒我親自炒兩個小菜,你們大可把酒言歡不醉不歸喝個盡興,我先去看看夫人。”
段若謙對著羅綺點了點頭,道:“稍後多燒兩個菜,洛兒說晚上沒吃飽。”
言下之意就是一會兒讓她把秦洛也帶過去,羅綺笑著點了點頭,捧著藥過去了。
秦洛讓下人把洗澡水?dāng)E出去倒了,然後就抱著小飛坐在窗前發(fā)呆,羅綺進來的時候秦洛看到她手中的藥碗,不禁哀嚎一聲。“又要喝藥啊!”
她都快成爲(wèi)藥罐了,更誇張的是她現(xiàn)在無論吃什麼嘴裡都好像有一股濃濃的藥味,吃飯也沒有以前吃的香了。
羅綺被她的反應(yīng)逗笑,把藥碗端到她的面前,道:“待秦姑娘的師父幫你治好病,那你就再也不用喝藥了。”
秦洛把藥端起來豪邁地喝完,好在羅綺給她的藥都不算苦,只是味道有些怪異罷了。“我?guī)煾傅浆F(xiàn)在也不知道在哪裡,那我豈不是還要喝很久?”
不要啊!想想就覺得好可怕!
“對了,你們家宮主呢?”秦洛還是覺得嘴裡苦苦的,便伸手從桌上拿了塊糕點開始啃。
看來宮主說的她晚上沒有吃飽是真的呀,羅綺勾了勾脣,道:“宮主和師尊在後花園等你過去呢。”
秦洛愣了愣,問:“等我做什麼?”
羅綺眨了眨眼睛,道:“大概是要跟你商量一下上門提親的事情吧。”
秦洛:……
羅綺笑著把藥碗收好,看向秦洛。
秦洛:“那我還是不過去了吧。”
“噗,”羅綺被秦洛的反應(yīng)逗笑,“我逗你玩呢,師尊明日就要走了,所以宮主在爲(wèi)師尊辭行呢。”
“什麼?”秦洛吃了一驚,“前輩要走?去哪兒,不跟我們一起嗎?”
羅綺搖了搖頭,道:“一會兒您過去了之後就知道了。”
秦洛站起來,道:“後花園在哪裡?快帶我過去。”
羅綺點了點頭,轉(zhuǎn)身就領(lǐng)著秦洛往外走,邊走邊跟秦洛解釋莫司文要走的原因,說到後來,羅綺爲(wèi)了轉(zhuǎn)移她的情緒,忍不住打趣了一句。“你馬上就要嫁到我們花絕宮來了,怎麼還提到提親之類的事情還會覺得害羞啊?”
秦洛:……
正常女孩子都會害羞的好嗎?我又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