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在不知道要幹嘛來打發時間了,沈碧瑤就拿起案前放著的幾本書看了起來,還特意挑了一本故事類的史書。
可一翻開,看到那一列列的毛筆字,生硬拗口,還不帶標點,沒看兩行,就開始覺得眼睛發花,腦袋變大了。
隨手把書一扔,頭往窗外一撇。
還不如坐著發呆呢。
在房間裡無聊地從這邊滾到那邊,又從那邊挪到這邊,總算是捱到了晚飯時間。
古璟瑄時睡時醒,直到沈碧瑤叫他起來吃飯。
閒了一個下午的沈碧瑤,即使面對御廚做出來的晚飯也沒多少胃口,隨便吃了幾口,就放下了碗筷。
古璟瑄因爲要吃得清淡,所以除了清粥,就只有一碗湯。
吃完了飯,沈碧瑤提出要洗澡。於是,搬澡桶,運水,灑花瓣,忙活了小半個時辰,沈碧瑤才施施然地進了小閣間。
又在裡頭磨磨蹭蹭地洗了小半個時辰,這才優哉遊哉地出來。
之後就邊擦頭髮邊看著宮女太監們收拾。待看她們收拾的差不多,都出去了,沈碧瑤也無聊地想睡了。
轉身一看,就發現了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
整個房間裡就一張牀,連個塌都沒有,她要怎麼睡?
果斷打開房門,對守在門邊的宮女道:“晚上我睡哪兒?”
宮女回道:“郡主禁足期間不能離開房間,自然是睡房裡。”
“可,房裡只有一張牀,怎麼睡啊?”沈碧瑤指著房裡那唯一的一張牀,氣急敗壞。
宮女依舊不動如山。
“回郡主,皇上吩咐了,奴婢等只負責郡主與王爺的衣食起居,其餘之事,奴婢等一概不能插手。”
“搬張塌來也不行嗎?難道讓我打地鋪啊?”沈碧瑤簡直快要氣到內傷。
這特麼哪裡是關禁閉啊,簡直是在挑釁她的下限。
宮女依舊淡定回道:“郡主恕罪,皇上有令,奴婢等不得擅自做主。”
聽那宮女一口一個皇上有令,沈碧瑤超天狠狠翻了個白眼,把門一關,披頭散髮地往牀上一坐。開始生悶氣,不說話。
御書房內,一個小太監在門口探了個頭,給李英使了個眼色。李英見了,走了出去,聽那小太監耳語了幾句,又站回了皇上身邊。
皇上端坐案前,擡手翻了頁摺子,漫不經心地開口問了句:“璟瑄那邊的消息?”
李英笑了笑,回道:“回皇上,小太監來報,沈三姑娘沐浴之後,因爲只有一張牀鋪之事,又在發脾氣呢。”
皇上聞言,笑了兩聲,神情愉悅。
“朕就是要讓她氣上一氣。她當面頂撞朕,讓朕受了不少氣,朕怎麼樣也得討回來不是?”
李英陪著笑,唯唯諾諾地應了。
又遲疑地道:“只是……皇上,畢竟男女有別,這似乎……於禮不合啊。”
“於禮不合?”皇上挑了下眉將手中的摺子一放,道:“你瞧著沈三姑娘和璟瑄,哪個是在乎那於禮不合之人?他們兩個犯了禮數還少了?”
說罷,又笑了一聲,嘆道:“沈碧瑤的瑄王妃之路,朕已經給他鋪好了。至於能不能讓沈碧瑤點頭嫁他,朕可就無能爲力嘍。”
李英聽了這話,哪裡還能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皇上這顯然是故意要把沈三姑娘與瑄王關在只有一張牀的屋子裡,還不讓她們出來。這天氣雖然已經開了春,可畢竟春寒料峭,又沒有多餘的被子,要想不挨凍,那不就只得……
想到這裡,李英也不禁笑出了聲來。
姑娘家臉皮薄,就算捱得住一兩天,三四天,難道還能捱得過一個月?這一個月下來朝夕相處的,哪能不動半分心思?
再加上瑄王對這沈三姑娘情深意重,這一月下來,怕是瑄王府就要辦喜事了。
明白了皇上的心思之後,李英越發對這沈三姑娘刮目相看了。
先前皇上還一直對她的名聲耿耿於懷,這才見了個面,說了幾句話,就讓皇上對其大爲改觀了。
這沈三姑娘哪怕沒有過人之處,那也是貴氣逼人的福星,可是得罪不得。更何況,這還是瑄王爺心尖尖上的人兒,更是得留心關照纔是。
攬了拂塵給皇上填了杯茶,李英又藉機搭了句話:“看來這沈三姑娘,是深得皇上的心啊。”
皇上想了想,搖了搖頭,道:“深得朕心,倒說不上。只不過,這沈三姑娘的見地,倒著實讓朕刮目相看。須臾便分清楚了和親的厲害關係,這份審時度勢的見地,堪與皓昀相當了。”
“太子爺?”李英愣道:“這沈三姑娘當真有如此能耐?”
皇上輕笑一聲,道:“此次和親,看似簡單,實則不難。坐在朕這個位置上,所思所想,做的任何一個決斷,都關係著江山社稷。大齊對蠻夷,該縱,該壓;該打,該容;該仁,該殺;這種種決斷,實則需要看清兩國情勢,厲害關係。即不能毀了大齊根基,更不能讓蠻夷越到頭上。看似容易,實則,心思百轉。”
李英忙低頭道了聲:“皇上辛苦。”
皇上蹙眉又道:“璟瑄雖是行事沉穩,辦事可靠,殺伐果決,可爲朕一大助力。只是,他畢竟自小在江湖中長大,並沒有將家國天下爲己任的覺悟。而皓昀,尚且年幼,畢竟有許多思慮不同之處,還需歷練。倒是這沈碧瑤,雖然只有十七歲,比璟瑄小上兩歲,更比皓昀小了許多,卻比他二人更能看得清局勢。”
回想著沈碧瑤那日在於御書房說的那番話,皇上現在還是覺得心潮澎湃,引以爲知已。
她說,身爲一個大齊人,大齊有錢有兵有人,更有國家的自尊與民族的榮譽感。還說,蠻夷日漸張狂,若是大齊還想讓蠻夷俯首稱臣而不是與大齊平起平坐,那就更不應該對帕吾百依百順,漲他人氣焰,滅自己威風。
這番話,著實說到他心坎裡了。皇上甚至還在想,這朝廷上的大臣,一個個都堪稱文采斐然,怎麼就說不出這般震撼人心的話來呢?
暢快地笑了兩聲,皇上又道:“璟瑄性子執拗,一旦做了決定,便誰的話也聽不進去。朕對此,一直有所擔心。但是,他又傾心於沈碧瑤,對於沈碧瑤的話,他句句能放在心上。沈碧瑤如此識大體,若是她能當瑄王妃,把她握在手裡,豈不相當於握住了璟瑄?”
李英這回心裡算是完全通透了。原來皇上如此費心撮合瑄王與沈三姑娘,竟是爲了這番打算。
“皇上英明。”李英奉承地笑道。
沈碧瑤坐在牀邊生了一陣悶氣,最後忿忿不平地說:“你家皇帝老哥肯定是記恨我了,絕對是!”
古璟瑄眉頭一皺,不解問道:“何以見得?”
沈碧瑤鼻子一哼,道:“這也不準,那也不準,把咱們倆扔一個房間裡,還只有一張牀,成心不讓我睡覺。一個月啊,一個月睡不好,人都會死一半。”
想想就發愁。沈碧瑤從小到大,活了兩輩子,提心吊膽,吃不香睡不好的日子不是沒過過,可也沒過多少是不?這一想到一個月都要受這樣的煎熬,而且還是在皇宮裡,瞬間就覺得憂傷了。
古璟瑄見她愁眉不展,心下不忍,掀被起身,道:“你睡吧,我坐著便好。”
沈碧瑤想也沒想就把毫無抵抗能力的古璟瑄給按了回去,沒好氣地說:“現在你纔是手無縛雞之力,好好躺著吧。我再怎麼樣,也不會去跟病號搶牀位。”
沈碧瑤沒發睡,就坐在桌邊看著燭火發呆,看著看著,眼皮就開始打架,頭開始一點一點。於是,索性趴在桌上睡。
剛趴下去,還沒睡熟悉,就感覺到一陣寒意,然後,又給凍得睡不著了。
她不睡,古璟瑄也沒法安心入睡。靠坐在牀邊,看她困頓成那樣,心疼不已。
到了半夜,沈碧瑤瞌睡的脖子都疼了,實在熬不住,就迷迷糊糊地爬到牀上,把古璟瑄擠到裡面,自己縮在了牀外側,躺倒就睡。
古璟瑄原本還擔心沈碧瑤睡不好,可她到牀上來睡了,卻忽然又有些不自在起來。知道此時不該胡思亂想,可是,心愛之人就睡在自己身側,暖玉溫香,吐氣如蘭,他心中無論如何也平靜不下來。
突然,睡在旁邊的沈碧瑤連打了兩個噴嚏,凍得縮成了一團。
古璟瑄眉一皺,長臂一攬,就把沈碧瑤摟進了被子裡。
“嗯?”沈碧瑤迷迷糊糊地睜眼,給了古璟瑄一個疑惑的眼神。
“睡吧,我不碰你便是。”說罷,鬆開手,往裡挪了挪,儘量身子挨不著她。
沈碧瑤困得已經睜不開眼了。從早上被人從被窩裡挖出來起,這一天就基本沒消停過,發了一天的脾氣也累了一天,熬到半夜早困成狗了。這會兒哪還有心思想太多,聽古璟瑄這麼說了,下意識的就點了下頭,直接睡了過去。
被子裡很暖和,沈碧瑤睡得很沉。古璟瑄聽她呼吸均勻了下來,也閉上眼睡了。
古璟瑄睡覺向來很淺,一有動靜就能醒來,哪怕現在受了傷,也沒睡太實。
睡了沒多久,忽然就感覺身邊一動,隨後身上的被子重了幾分。睜眼一看,只見沈碧瑤一隻腳橫在他小腿上,而原本蓋在她身上的被子,現下全壓到了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