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碧瑤從廳堂裡出來之後,沒人引路,也不知道後院往哪裡去,索性乘著沒人注意,運起輕功溜了一圈,輕輕鬆鬆地找到了梅園。
今日天氣晴好,積雪也化得差不多了,風過之際,滿園的梅花飄然而落,紅白相親,煞是好看。
沈碧瑤在園子裡看了一陣,便覺得無聊,也不知道他們那一羣人喝茶要喝多久,想回去吧,又怕這麼小四問東問西擔心過頭,於是,就坐到了園子中最大的那棵梅樹上,摘了朵梅花捏在手裡邊玩邊想心事 ” 。
這裡環境清雅,花香宜人,想著想著,就不知不覺地睡過去了。
古璟瑄出門之後,便直奔梅園,一路上步履如費,心急如焚。安平郡主和秦仙仙一路在後面跟得吃力,喚他也不見停下,心裡又是氣憤又是委屈。
進了園子,古璟瑄東張西望腳步不停,顯然不是在賞花,而是在找人。
安平郡主心中更是氣得不輕。瑄王如此在意那個沈碧瑤,當著這衆人的面,竟然半分臉面也不給她留,更是對沈碧瑤憤恨不已。
只不過一個叛家逆父的輕浮女子,憑什麼獨得了瑄王的喜愛?難道她堂堂一個郡主,連一個庶女也比不過嗎?
氣呼呼在園門口歇了一陣,還是覺得氣不過,便又跟了上去。
氣氛如此詭異,以至於跟在後面的那些公子小姐也都是大氣不敢出,只得默默跟著。
古璟瑄一路尋來,最後忽然在園中的大梅樹前停住,目不轉睛地朝樹上看去。
安平郡主也跟著停下腳步,順著他的目光也往樹上看,卻沒看出個所以然來。
白梅樹上的梅花正開得絢爛,放眼望去,花白如地,美不勝收。秦仙仙也跟著看了一陣,同樣沒看出什麼端倪,便以爲古璟瑄是被這眼前的美景所驚呆了。
笑著開口道:“姐姐,這園裡的梅花開得可真好,特別是這棵白梅,飛花似地,清香逼人,真是讓人歎爲觀止啊。”
安平郡主也強顏歡笑道:“是啊,整個園子,本郡主最喜歡的就是這株白梅了。”
只有趙延平,一眼就看出來小王爺壓根不是在看什麼白梅。他也是男人,自然也瞭解男人,小王爺那樣的眼神,絕對不是在看花。
盯著梅樹瞪著眼睛瞧了好一陣,才終於發現了萬白叢中的一抹粉色,於是失聲叫道:“咦,莫不是沈三姑娘在這樹上?”
沈碧瑤原本在樹上睡著了,但是秦仙仙一開口,她就醒了,正迷迷糊糊的時候,忽然聽到趙延平這一聲叫,正準備翻身下來的她一個重心不穩定,差點從樹上給摔了下來。
“碧瑤!”古璟瑄大驚失色,飛身奔到樹底下,張開雙臂想要接住她。
可下一刻,沈碧瑤卻飛快地反手一抓,扒住了梅花樹幹,穩住了身子。低頭朝下一看,見大夥都直瞪著眼看著她,手一放,腳一蹬,便似那落梅,輕飄飄地從樹上飄了下來。
沈碧瑤只朝衆人掃了一眼,轉頭看向古璟瑄:“茶喝完了?”
“嗯。”古璟瑄點了點頭,問:“睡得可好?”
沈碧瑤微微一笑,道:“還好。這園子挺安靜的。”
秦仙仙看著沈碧瑤與古璟瑄像是在閒話家常般地敘話,顯得十分熟絡。這相下一比較,倒了她們這一羣人,都生疏了起來。頓時心裡很不是滋味。
心念一轉,上前一步關切地道:“碧瑤妹妹怎會跑到樹上睡覺去了?若是乏了,只管叫下人搬張榻來便是。這冰雪初融的睡到樹上,髒了衣裳是小事,著了涼,或是一小心摔下來,那可就不好了。”
衣裳?
一聽她提到衣裳,安平這才注意到,沈碧瑤身上披的那件狐領披風,看著眼熟得很。而且那披風的下襬,幾乎要掃到地上了,必定不是按她的身量做的。
擡手指著她的披風,問道:“你這披風,怎麼看著像是瑄王的那件?”
沈碧瑤回頭答道:“就是啊。”
“你,你怎麼配穿瑄王的披風?快給我脫下來!”安平郡主氣得火冒三丈,指著沈碧瑤就罵。
沈碧瑤瞧了安平一眼,又瞧了眼此刻低頭不語的秦仙仙,二話不說,伸手就去扯披風的繫帶。
古璟瑄立刻上前攔下她的動作,一臉不善地對安平道:“怎麼,本王給的披風,憑什麼她披不得?”
說罷,又親自把繫帶給她繫了回去。
沈碧瑤任他系回披風,她眼角的餘光,一直沒有離開安平和秦仙仙這兩姐妹的臉。方纔,她擡手解披風的時候,安平稍平和眉頭和秦仙仙微瞧的嘴角,都沒有逃過她的目光。
此時,她才真正確定,這個秦仙仙並不是什麼天真過頭的白蓮花,而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綠茶婊。
連自己的親姐姐都算計,這樣的人,當真是可怕。
被古璟瑄當衆落了面子,並且還是爲了另一個女人,安平自是怒不可遏。憤怒間,又瞧見了古璟瑄腰上掛的那個醜陋的香囊,頓時瞪向福貴罵道:“福貴,你是怎麼伺候主子的?這樣的香囊也讓主子戴出來,存心讓王爺被人笑話是不是?我看你是活膩味了。”
福貴立刻“撲嗵”一聲跪下,連聲告饒:“奴才該死,奴才該死,只是這香囊……”
“只是什麼,伺候不周還敢找藉口?你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母后讓你好生伺候瑄王,你就是這麼伺候的?本郡主今日就替母后好好教訓教訓你。來人吶!”
福貴知道自己這回成了出氣筒,也不敢再爭辯了,只一個勁的討饒。
古璟瑄冷著臉一擡手,制止了正要上前來抓福貴的宮人,低聲喝道:“安平,福貴是我的人,豈容你說罰就罰?”
安平不甘示弱地道:“福貴是母后宮裡出來的,伺候不周便是沒調教好。這回我正好替母后再調教調教,省得他又出了什麼差子。給我抓起來。”
眼看福貴就要被抓走了,古璟瑄殺意又起,又拳頭在袖中握中,像是隨時可能動起手來。
沈碧瑤見情勢不妙,上前一步伸手拽下了他腰上的香囊,轉手塞進了她的懷裡,埋怨道:“送你這個,是想讓你好好收著的,誰讓你戴出來了。知道我繡得不好,還故意讓人看我笑話。”
一語嬌嗔,瞬間讓古璟瑄的怒火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有些侷促地道歉。
“碧瑤,我並無此意……下回,不戴便是。”
“可是他們都已經笑話我了,還說我的香囊會影響你英俊瀟灑的形象。”沈碧瑤故作生氣地瞪著他,一副不依不饒的模樣。
古璟瑄啞然失笑道:“是他們沒目光淺薄。”
沈碧瑤頭一扭:“我不管,你要道歉。”
“好,我道歉。”古璟瑄說得毫不猶豫,滿是柔情。
“你還要陪我去看梅花。”
“好。”
沈碧瑤一把摟過他的胳膊,興沖沖地往梅林裡走,邊走邊道:“方纔看過了紅梅和白梅,現在我想去看黃梅。”
古璟瑄有些受寵若驚,柔情萬千地看低頭看著她,道:“好。”
“還有,我剛睡醒,口渴得很,想喝茶。”
古璟瑄:“福貴,茶。”
福貴面上一喜,高聲應道:“奴才這就去端來。”
轉身一溜煙地就跑去後堂了。
安平氣得帕子都快擰爛了,一跺腳,忍不住破口罵道:“賤民,不知羞恥。”
一直緊跟在後頭的趙延欣也怒氣衝衝地接道:“就是,賤民就是賤民,一點廉恥之心也沒有。”
安平氣不過,扭身離開了園子。秦仙仙追了兩步,又轉頭朝古璟瑄與沈碧瑤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又繼續追著安平去了。
安平郡主一離開,其他人也都四下散開了,三三兩兩湊在一起議論著,也不知是在討論這梅花,還是在討論著其他。
趙延平這時卻看著沈碧瑤的背影,若有所思地笑道:“當年我那句‘冰雪聰明’,可真是沒誇錯啊。”
趙延欣立刻擡眼朝他瞪了過來:“哥,她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竟然還敢……還敢做出這般舉動,簡直是不知羞恥至極,你竟然還誇她?”
趙延平搖了搖頭道:“傻妹妹,我看你是氣糊塗了。難道你一點都沒看出來?沈三姑娘這是在給王爺解圍啊,而且還順便救了福貴。”
趙延欣不信,鼻子一哼:“她有這麼好心?”
趙延平湊過頭去對趙延欣耳語道:“方纔小王爺與安平郡主都在氣頭上,安平郡主又擡出了太后,若是小王爺一個氣不過動起手來,說不定傳出去,就會被扣上一個不孝不悌的罪名。到時候,只怕小王爺與太后的關係,會更糟。”
趙延欣聽了自家兄長的這番分析之後,將信將疑地問道:“可是,這沈三姑娘哪裡會有這樣聰明?若她真有這樣的聰慧的心思,怎麼會落得這麼個名聲,當年又怎會被沈家人逼著嫁給一個糟老頭?”
趙延平瞥了她一眼,道:“你問我,我問誰去?”
趙延欣衝他翻了個白眼:“依我看,都是你瞎猜的。沈碧瑤在京城是出了名的有貌無才,方纔定然只是歪打正著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