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現在太后連這些東西都送來了,看來,她這個郡主的身份,對於保命來說,也是並沒有什麼卵用。
太后要殺她,仍然只是一句話的事,甚至連理由都不需要。
莫須有麼。現在沒有,以後說不定就有了,岳飛當年不也被這麼黑死過嗎
原本還指望著這個郡主的身份能成爲小四她們的靠山,現在看來,十有靠山是成不了,還得成爲連累了。
東西都送到了跟前,不死一回看來是不成了。她若是一個人還能掀了托盤就跑,反正打不過還有師傅和師叔公。可是,不行。如此一來,小四她們便是必死無疑。
電光火石一念間,沈碧瑤已經在腦中理清了這麼些彎彎道道,心中也有了計較。
“公公。”沈碧瑤開口道:“若是我死了,這郡主的封號,還有這宅子,是不是就要給收回去了”
那公公勾起一抹蔑笑,道:“這是自然。郡主,您現在還是郡主,咱家便尊稱您一聲郡主。咱家勸您還是別打這宅子的主意了,太后早已有了決斷,待此事一了,便著皇上封秦姑娘爲郡主。這宅子,十有,是要姓秦了。”
“呵,原來早就有人等著了。”沈碧瑤冷笑一聲,道:“既是如此,還勞煩公公再稍後片刻,我去知會我妹妹一聲,好讓她們能及時遷出去,免得耽誤了秦準郡主入府。”
那公公對沈碧瑤話中的嘲諷之意充耳不聞,反是冷了臉道:“郡主可別耽擱太久了,太后還在等著呢。”
沈碧瑤一眼瞥過去,淡淡回道:“放心,人死起來,很快的。”
沈碧瑤去到後堂,找到小四,簡單地把事情一說,小四當場就嚇傻了,回過神來,便立刻抓著沈碧瑤的手放聲大哭起來。
這消息於她而言,堪比晴天霹靂。她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這郡主府才住進來,怎麼好端端地,就要被賜死了呢
“姐姐,咱們什麼錯也沒犯,太后爲何要賜死你爲什麼要這麼對我們”
沈碧瑤嘆了口氣,也沒功夫跟她解釋,只替她擦了把淚,道:“你也別哭了,郡主這個名號來得太輕易了,這本來就不太正常,如今還回去心裡反而踏實。而且,太后要我死,難道我就真死嗎我死了,你們怎麼辦”
沈蓮瑤不是頭一回聽這話,立刻就破涕爲笑。
“姐姐,莫非,你又想”
沈碧瑤衝她一挑眉,道:“事出緊急,你可不能慌,這回詐死有風險,我得讓師叔公與師傅給我保駕護航。所以你得照顧好隨安和四姨娘,還有,去通知我師叔。我死了之後,就立刻帶大夥搬回帽兒衚衕的宅子裡,府裡的東西什麼也別帶走,千萬不能耽擱了。”
沈蓮瑤一邊擦乾淨眼淚,一邊珍重點頭,道:“我記下了。”
事到如今,她早已不是原來那個懵懂無知的閨中少女了。經歷了這許多事,且已爲人母,沈蓮瑤早在不知不覺中學會了姐姐的那一分堅強與鎮定。
得了她的話,沈碧瑤立刻馬不停蹄地跑去了師叔公的院子裡,與師叔公簡明扼要地把事情說了下,要了顆解毒的藥,便回了廳堂裡。
沈碧瑤動作快,話也是揀要緊地說,這一番交待後回來,那公公的茶還沒喝過半。
見沈碧瑤回來,那公公自是重又起身道:“郡主可是交待清楚了”
“嗯,都交待清楚了。”說著,走到托盤前,拿起那鎏金酒壺,倒了一杯,端起在手,晃著那酒問了一聲:“這毒,是什麼毒”
那公公回道:“乃是劇毒鶴頂紅,入喉即死,不會太痛苦。”
沈碧瑤道:“喋血葬花,鶴頂之紅。見血封喉,蛇蠍蛙蟲。天下三大無解劇毒之一,我懂。”
“郡主果然見多識廣。”
“你也別奉承了,我這就喝。”說完,不著痕跡地朝房樑看了一眼,見師傅和師叔公已經各自就位,便仰頭一悶,把那酒盡數倒進了嘴裡,同時,早已藏在手裡的一顆解毒丸也隨酒入腹。
鶴頂紅劇毒無比,酒一入腹,三息之內,便發作起來。
腹中,一陣劇痛以排山倒海之勢洶涌襲來,沈碧瑤猝不及防,登時便疼得全身脫力,倒地不起,面目扭曲,臉色慘白如紙。
喉間涌出一口鮮血,沈碧瑤撐著最後一絲清明,生生給嚥了回去。
特麼的,解藥下去藥性還沒發,這時候要吐出來了就全完了。
疼脫了力,沈碧瑤便不掙扎,就這麼躺在地上,該怎麼死怎麼死。
如此劇烈的疼痛沒有持續太久,便漸漸地消退了。沈碧瑤的意識也漸漸地模糊,呼吸越來越弱,眼皮越來越沉。
視線完全模糊了,什麼也看不見。腦海裡昏昏沉沉地,什麼也聽不見,感覺不到,這種感覺,竟然真的跟快死了一樣。
沈碧瑤心裡不禁害怕起來,憑著服毒前的記憶,朝師叔公所在的位置看去,卻,什麼也看不清。
而在公公們的眼裡,沈碧瑤毒發之後,便一聲痛呼,倒地不起。隨即,脣角溢血,面色灰敗,目光渙散,呼吸漸弱
確是鶴頂紅毒發這兆。
待沈碧瑤完全不動了之後,那公公估摸著時間也差不多了,便招了下手,身後便上來一個小太監,伸出一個指頭,來試沈碧瑤的呼吸。
就在此時,躲在暗處的唐師傅擡手一指,一道勁氣向沈碧瑤射來,隔空打穴,暫時封住了她那微弱的呼吸。
那小太監手上沒感覺到任何熱氣,便向那公公回道:“事兒成了。”
那公公點了下頭,拂塵一擺,立刻領著人就回去了。
死人晦氣,既然人都死了,任務也完成了,他們自然不會多呆。更何況,宮裡還等著覆命呢。
人剛一走,早已等在暗處的歐陽呈便捏著銀針飛快地從房樑上飛下來。正要行鍼制住毒性,忽然察覺到有人來,便又閃身飛回了原處。
下一瞬,一黑衣蒙面之人出現在了廳堂之中,上前仔細辨認了沈碧瑤的容貌,又試了她的鼻息脈搏,隨即離開。
歐陽呈再不耽擱,飛身下地,伸手如幻影般在沈碧瑤幾處大穴落了針,再招呼唐無名把人抱回小院去。
那黑衣人從郡主府出來,打回程的公公轎邊飛過,先行一步回了皇宮,見了皇上。
“什麼沈碧瑤當真被賜死了”皇上驚坐而起,因太過震驚,失手打翻了書案上的茶盞。上好的天青釉從桌上翻下來,摔得粉碎。
“屬下親自驗過,確是斷了氣。”
皇上心頭一沉,臉色瞬間變得鐵青,分外難看。
沈碧瑤死了她竟然就這麼死了
“璟瑄呢可知曉了此事”皇上連忙問道。
“覆命之人尚在途中。”
聽了暗衛的回話,皇上一刻也不再耽擱,起身就要去宗人府。臨行前吩咐:“命青荷隨行,即刻擺駕宗人府。”
“是。”暗衛應了之後,便消失無蹤。
青荷是皇上身邊的一位貼身宮女,時常立在皇上身邊端茶遞水。但實際上,她的真實身份,卻是皇上身邊的暗衛。
皇上帶著青荷直奔宗人府而去。此時,回宮覆命的人,正好在進宮的路上。
皇上到達宗人府的時候,太后坐在那裡待消息。古璟瑄依舊伏在榻上,眼也沒睜。聽到通傳,知道皇上來了,也沒有任何動作。
皇上先是看了他一眼,眼裡藏著擔憂,給太后請過安之後,便也坐了下來。
一時間,周遭頓時安靜下來。
皇上心中擔憂得緊,此時,卻不敢輕易開口。
太后此時仍在等著消息,璟瑄此時身受重傷,也不知心中在想著什麼。只是,皇上心中卻是十分清楚。沈碧瑤,此刻已經死了。
古璟瑄對沈碧瑤用情多深,太后不清楚,可皇上卻是親眼見過。那般癲狂,那般不顧生死,不計後果,讓他觸目驚心。
現下,沈碧瑤已死,若璟瑄知道了,改會如何皇上不知道,甚至,他連想,都想像不出來。因爲,他從來沒見過誰,能對一個人像古璟瑄對沈碧瑤那般在意。心心念念,如癡如狂。
時間似是過得很慢。在一片安靜之下,一切輕微的動響,聽在耳裡,都是那樣的刺耳,仿若利器隨時能刺穿絲帛一般,讓人提心吊膽,膽戰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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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派去郡主府的人,回來覆命了。
人一宣進來,太后便開口發問。
“事情辦得如何了”
那公公上回道:“回太后,已辦成了。”說罷,奉上托盤。
此時,托盤中的三件物品,兩件仍是原封不動,唯有中間那鎏金酒壺的旁邊,少了一隻白瓷酒杯。
“和豐郡主選了鳩酒,喝下便斷了氣。”
“可驗過了”太后問。
“驗過了,確實沒氣兒了。”
太后這才一揮手,讓人把托盤撤了下去。轉頭對古璟瑄道:“你可聽見了,沈碧瑤已經死了。你既然不念母子之親,絲毫不顧念外家血親,那也別怪母后心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