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姑娘見諒,要驗傷必須摸骨頭,現在已經沒事了。”易聞道。
“那你驗得怎麼樣?”沈碧瑤摸了一把眼淚。她今天可是遭了大罪了。本來臉毀了就夠傷心了,現在特麼還惹來一身傷。
易聞臉色帶著幾分凝重地放下袖子,沉吟道:“果然是踹出了內傷……”
“臥特?”沈碧瑤嗓音立刻提高了八度。
江成這回忍無可忍地衝了進來,邊衝邊問:“做什麼呢?這麼咋咋呼呼的?”
進來一看到沈碧瑤腰上那一塊青,立刻收了聲,問易聞:“這怎麼回事?怎麼忽然就傷成這樣了?”
易聞小聲且無奈地道:“方纔在車裡,宮月踹的。”
“在車裡?”江成一臉驚訝地向沈碧瑤看過來:“難怪你爬樓爬那麼慢,挺能忍的啊。”
沈碧瑤簡直欲哭無淚。
古璟瑄在隔壁也被這一驚一乍地弄得坐不下去了,也走了過來。進來也是一眼就看到了沈碧瑤腰上的傷,一張俊臉立刻就黑了。
易聞見古璟臉色忽變,立刻就有些緊張起來,生怕他又說出要罰宮月的話來,忙給沈碧瑤使臉色。
沈碧瑤一下就明白過來了,反手拉了個被角把自己的腰遮了起來。
“非禮勿視,還請兩位先回避一下。”
江成愣了愣,他都進來這麼久了,該看的也都看了,這會兒忽然叫他出去?又看了看一直站在那裡的易聞,不服氣,於是指著易聞問:“他就能看,我就不能看了?”
沈碧瑤理直氣壯地說:“他是大夫,你是嗎?”
易聞忙幫腔說:“人家一個姑娘家家的,被你一個大男人看,多不好意思?快出去,出去。”
江成誰也說不過,只能一臉憋屈地出去了。
江成一出去,沈碧瑤就立刻看向了樓主,易聞也跟著看了過去。兩人都不說話但眼神裡所表達的意思都是一樣的。
於是,古璟瑄也二話不說地出去了。
梨花在旁邊看得一愣一愣地,完全沒看出裡面的內涵來。
閒人一散,沈碧瑤立刻又一臉緊張地問易聞:“我的內傷,嚴重麼?”
易聞搖了搖頭,說:“不嚴重,但也要躺上幾天。我給你開幾幅藥,喝了就能好。”
沈碧瑤立刻鬆了一口氣:“不嚴重就好。”
忽然又問:“喝藥能放糖嗎?”
易聞想了想,說:“可以,這副藥無妨。”
“那麻煩不要熬得太苦了。”沈碧瑤忙說。
易聞一笑,道:“這是自然。只是……”
“又只是什麼?咱能不能不大喘氣啊?聽得人提心吊膽的。”沈碧瑤又開始緊張了。
易聞失笑,指了指沈碧瑤的腰,道:“只是,這腰上的淤青得用藥酒揉開,可能,會有點疼……”
“揉?”沈碧瑤小心地問。
“嗯。”
“能輕點嗎?”換作一臉哀求。
“我……儘量。”
於是,易聞捲袖,敷藥,上手。
沈碧瑤:“啊……說好的輕點呢?”
好不容易揉完。沈碧瑤疼出了一身冷汗,覺得萬分煎熬。
作爲大夫的易聞也同樣覺得十分煎熬。頭一次遇到這樣的病人,怕疼,又聽話。說喝藥就喝,說揉就讓揉,可偏偏這樣,他反而會更小心的伺候著。重了吧,怕弄疼她,輕了吧,怕揉不開。不得不說十分煎熬。
給姑娘治病,果然不如給樓裡那羣皮糙肉厚的漢子治傷隨意。若這傷是在樓裡隨便一人的身上,他哪裡還用得著這樣小心緊張的?
揉完傷,這屋裡便是濃濃的一股藥酒味。沈碧瑤吸了吸鼻子,問易聞:“我這傷什麼時候能好啊?”
易聞接過梨花遞來的帕子,一邊擦手一邊回道:“不出十天,定能恢復如初。”
“十天啊……”沈碧瑤拖長了音調,顯然是覺得十天有點略長。
易聞擦完手,把帕子遞了回去,說:“方纔還多謝沈姑娘配合。只是,宮月傷你這麼重,你爲何還願意放過她?”
沈碧瑤看了易聞一眼,淡淡地說:“我與你們樓主非親非故,不想狐假虎威。再說了,我跟宮月,她踹我一腳,等我傷好了,再黑她一刀,你來我往多單純的死對頭關係?可要是換作了旁人替我出手,那就說不清了。”
易聞聽完,笑著搖了搖頭,道:“沈姑娘,你是在下生平第一個看不透的人。我總是無法猜透你心裡到底在想什麼。”
“很正常啊。”沈碧瑤說:“我是女的,你是男的,如果你能那麼瞭解我心裡的想法,那不就是娘炮了?”
易聞繼續搖了搖頭,不再與她扯。
“無論如何,這次我要謝你。如果樓主此次不罰宮月,全是沈姑娘的功勞。”
沈碧瑤說:“他最好不罰。要是罰了,以後我跟宮月,那就真的是呵呵了。”
易聞皺眉,想了想,問:“呵呵?何解?”
沈碧瑤一本正經地說:“此詞無解,只能意會。”
易聞眉頭皺得更深了,收拾了東西,回自己房間琢磨去了。
易聞走後,梨花走過去關上門。替沈碧瑤整理衣裳的時候,看到她的傷處,又忍不住心疼地說:“那宮小姐怎麼就踹得這麼狠呢,青成這樣,看著就覺得疼。”
“誰知道啊。”沈碧瑤疼出了一身冷汗,這會兒趴在牀上,動都懶得動一下。
幫沈碧瑤理好了衣裳,替她拉了被子蓋好,又去倒了杯水來給她喝了。放了杯子,梨花這才小心翼翼試探著說:“小姐真聰明,像我就看不出來,宮小姐是嫉妒你纔會傷你的。”
沈碧瑤原本閉了眼睛假寐,聽了她這話,又睜開眼睛朝她看了一眼,有些失落地說:“我那是隨便說說的。若是以前,或許她真的會嫉妒我。可現在我臉都成這樣了,還有哪個女人會嫉妒我啊?”
梨花聽了大吃一驚:“那你後來對易先生說的,不想讓柳樓主罰宮小姐的理由,也是隨口說說的嗎?”
“這個是真的。”沈碧瑤說:“你想啊。我是個外來的,宮月是樓裡的人,如果宮月因爲我被樓主罰了,那他們樓裡不就起矛盾了嗎?你看,易聞就顯然不想宮月被罰,江成也肯定不想。他們兩個認識宮月的時間都比我長多了,感情肯定也更深厚。我可不想成爲一個直接或間接上挑撥他人關係的人。”
梨花聽得一臉感動,道:“原來小姐是怕影響她們的關係,這才讓自己生受了這個委屈的。小姐心真好。”
沈碧瑤冷冷地白了她一眼:“你想多了。我的意思是,我的仇,還是由我自己親手報,才能來得痛快。”
原本因爲擔心沈碧瑤的傷勢,一直在隔壁房間裡用內力凝神聽這邊動靜的古璟瑄,聽到了沈碧瑤的這番話,心中反而釋然了。
之前他還一直在奇怪,這個沈三小姐,原來蠢成那樣,被自家姐妹陷害,還渾然不知,如今怎能一眼就看出宮月的心思,沒想到,全是滿嘴胡說。而他,竟然還信了。不僅如此,她竟然還用這樣的理由騙過了向來以精明著稱的易聞。這就不得不讓他感到佩服了。
一想到沈碧瑤平日裡說話就是那樣的古里古怪,他便覺得,偶爾會讓人分不清她話是真是假,也不足爲奇了。一個能把真話說得像假話,假話說得像真話的人,也難怪會連易聞也分不清。
不過,看到沈碧瑤如今恢復了精神,他便覺得放心了。臉毀了無妨,但人,還得要好好活著,他才能安心。
之後,沈碧瑤就真的在牀上躺了十天。其間,宮月沒有被罰,而出去出任務了。易聞也乘著這個機會,順便在沈碧瑤的臉上取了血,可結果卻不容樂觀。
沈碧瑤的黑斑裡流出的血竟然是黑色的,而且血裡含有劇毒,其毒性之烈,與見血封喉不相上下,皆是觸之既死,救之不急。
沈碧瑤知道了這個消息之後,並沒有如易聞想像中的那樣難過,反而表現的很是淡定。一時間,易聞更是覺得沈碧瑤的心思難以琢磨了。
倒是梨花,得知結果之後,十分難過。她見沈碧瑤那淡然,不解地問:“小姐,易先生說你的臉治不好,你難道就不難過麼?”
“難過啊。”沈碧瑤說:“可是難過又能怎樣?難道還要大哭大鬧不成?既然已經失了相貌,那就更不能失了氣度。不然,我會挨的,可就不只宮月這一腳了。”
沈碧瑤作爲一個顏控,自然比誰都明白,撒嬌哭鬧,那隻能是美女的權力。笑能燦若繁花,哭能梨花帶雨,任性能率真可愛,撒嬌能小鳥依人,這一切的一切的前提,都必須臉長得漂亮。如果沒有一張漂亮可人的臉,那做以上舉動,純粹是作死。
在這個看臉的世界,現實就是這樣的殘酷。沈碧瑤現在沒了高顏值,自然得認清自己的位置。
她現在臉纔剛毀,別人自然會覺得她可憐。可是時間一久,她若再像原來那般任性妄爲,只會讓人覺得厭惡憤怒。宮月不就是一個最好的警告麼?
到時候,恐怕不只是宮月,包括這樓裡的其他人,也都會覺得她人醜性怪難相處,到那時,她就會成爲一個徹徹底底的悲劇了。